一声声的质问响彻整个正厅,婢女侍卫纷纷低头,正厅静得落针可闻。
苏尧重重将茶杯放下,冷冷道:“若她说的是实话便也罢了,可她心术不正,你觉得本王该如何?”
“一家人本该和睦,你看看她!你看看你教的女儿!”苏尧声音渐渐拔高。
苏渝嫣是他亲自教养长大,为人他怎可能不清楚,他身为父亲,又怎会不信自己女儿,只一个眼神,他便信她。
闻言,苏韵推开慕容绣,她站起身与苏尧对视,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在此刻爆发,“父王偏心!从小到大都偏心!”
“你让母妃看看她教的女儿!母妃有错,难道父王就没错吗?我也是父王的女儿,可是从小到大父王主动来看过我吗?”
“没有,从来没有。”苏韵逐渐崩溃,“你只喜欢大姐,你从没管过我,你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韵儿!”慕容绣吓得脸色惨白,她质问苏尧不要紧,若苏韵还如此的不知礼,只怕苏尧更会厌烦她。
苏韵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她扫了眼苏渝嫣,嘲讽笑出声,大方承认,“是,我撒谎了。”
“可归根结底不就是父王你吗?”她望着苏尧,一字一句道:“是你的偏心我才会如此,我才会想她死!我才会嫉妒她!”
“同样是你的女儿,为什么她可以被封郡主,为什么她可以嫁给太子,我却什么也没有,用的没她好,吃的不如她,就连穿的都不如她。”
苏尧越听火越大,但还是强压着,只沉声道:“本王不是会偏心之人。”
“若你是本王的亲生女儿,本王也是会像待嫣儿那般待你。”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苏韵不是苏尧的女儿。
苏韵直接呆在了原地,还想说的话全部卡在喉咙中,喉咙生疼,渐渐缓过神来后,她踉跄后退几步,还好被眼疾手快的慕容绣扶住,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紧紧攥着慕容绣手臂,泪水涌动,她却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祈求慕容绣给她一个答案。
慕容绣面色青白,她死死咬着唇,她没想到苏尧会在这样的时候说出来。
是了,她怎么忘了那些陈年旧事。
太久未想起,她都以为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她闭了闭眼,无声的落下泪来。
是她妄想。
是她得寸进尺。
见她这幅模样,苏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剧烈摇头。
她不信。
她是苏尧的女儿!她就是苏尧的女儿!
苏尧叹出一口气,道:“听说慕国公近日卧病在床,你带着她回慕国公府去吧。”顿了顿,又道:“不必跟着回南都了。”
“王爷,这是何意?”慕容绣手指轻颤,苏尧已然转过身,不想再看她一眼。
手中帕子滑落,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在苏尧还是大将军的时候,她就因为他的俊逸容貌喜欢他了,得知要嫁给他时,她不知有多欢喜,可所有的欢喜都在看到他对着秦璃时的笑容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般。
她日日独守空房,总在深夜里独自一人喝酒,后来有一夜,她喝的昏昏沉沉,与府中下人发生了意外,第二日醒来时,她吓得差点晕死过去,本以为他不说,自己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她却怀了身孕!
不得已,她才在秦璃生辰日使计将苏尧请来,也是为了膈应秦璃,让她心中不舒服。
那夜,她同苏尧说了实话,怕苏尧觉得蒙羞要杀她或是腹中孩子,她急忙将一枚代表苏尧身份的玉佩递给苏尧,苏尧曾在战场上被慕国公相救,以玉佩为证,哪日若慕国公有事,他定帮。
因此,苏尧才只杀了那下人,并答应慕容绣今夜留她院中,保这腹中胎儿。
十多年过去,她都快忘了此事,如今苏尧当着众人面提出,怕是苏韵的所作所为真的惹他不快了。
“都下去吧。”苏尧摆了摆手,身姿尽显疲态。
“父王。”苏渝嫣欲言又止。
“父王此生只有你母妃。”这句话已经说明一切。
“那父王早点休息,嫣儿下去了。”
苏渝嫣今日也是有些乏了,回到院中,沐浴过后,早早便睡了过去。
*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正入睡的随安睁开眼,打开门查看,外面一片漆黑,并未见人影,他蹙了蹙眉,正准备关上门,一道声音突然从那柱子后传出。
“六殿下。”
随安浑身一震。
隐于黑夜中的陈公公缓缓走出来,随安在看见他的那一瞬,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攥紧拳头。
陈公公弓着腰,笑着道:“陛下想见一见六殿下。”
此时,整座皇宫被暖洋洋的灯光笼罩,更显得璀璨金黄。
“阿衍。”随安才走进大殿中,楚鹤声音就传了过来,“一年不见,你似乎瘦了。”
随安平静看着他,只是手背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情绪。
他仿佛又看到那夜又黑又凉的京城。
看到被大火燃烧的安伯候府,看到府中人互相抱在一起,大声求救和知活不了的窒息哭声。
是因为他,是面前这个九五至尊,是他要必须喊他父皇的楚鹤。
随安永远记得那年,楚鹤贪图阿娘美貌,让人放火烧了他们安伯候府。
而他本该是会和阿爹阿兄一起死的,是阿娘在最后关头告诉楚鹤,他是他的儿子,与安伯候并无关系,所以他活了下来,被迫成了见不得人的六皇子楚衍。
不仅如此,楚鹤还让人偷偷教他武功,教他杀人,做他身边最快的一把刀。
做他子的那些年,每每想起,是因为他,他们一家才生离死别,是他让阿娘生不如死,随安就恨啊,可是他还不能杀了他,时机未到,得等。
“朕听说,南都郡主遇到危险,是你去救的她?”楚鹤双眸微眯,声音慢又缓。
“是。”随安如实道。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儿子。”楚鹤突的仰头大笑,下一瞬,又猛地收住,他走至随安身前,目光阴测测的盯他很久,想到今日听到的禀报,他扬手甩了随安一个耳光。
随安忙跪下,“父皇。”
“朕听太子说,他在南都想要得到南都郡主,却在最后关头,南都郡主被人救走。”
“是你吧。”楚鹤语气肯定。
随安不语。
楚鹤心中怒气翻腾,用力去踹随安身体,见他依然身姿挺拔,眉头不带皱一下的,怒火更甚,又用力踢了几脚和甩了一耳光,见他嘴角有血流出,才渐渐停下。
“你竟敢背叛朕,你就不怕朕杀了你母妃!将她尸身拿去喂狗。”
随安身体一颤,他抱拳道:“父皇,在南都儿臣是为了太子才如此。”
“为太子?”楚鹤目光审视。
“是,太子若是真与南都郡主发生什么关系,待瑞王知道了,父皇觉得瑞王是一个闷闷认下此事之人吗?”随安顿了顿,接着道:“再者,南都郡主似乎并不喜太子,以瑞王宠爱女儿的程度,怕是会借机与父皇撕破脸。”
“南都军就在南都城外,他若是要反……”
随安话未说完,按楚鹤多疑的性子,定是能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定是胆颤,后怕。
“那今日呢?为何?”
“今日是为了再度取南都郡主和瑞王信任,只有此,日后才可替父皇办事不是吗。”
楚鹤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既如此,趁你在京中,朕交给你一件事。”
“杀了礼部尚书。”他重新坐回龙椅,眸色深沉又带着运筹帷幄的精明。
听他此话,随安已经猜出他为什么要杀礼部尚书,不过是因今日他与苏尧产生口角,礼部尚书一死,京中必定谣言四起,百姓也许会对苏尧改观,楚鹤这是在为灭苏尧做准备。
“怎么?”见他不说话,楚鹤唇角微挑,“不愿?”
“儿臣明日会找机会……”
“就今夜。”随安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楚鹤声音不容置疑。
说着,他又将案桌上的两封信扔给随安,淡淡道:“一封找机会放进京中瑞王府苏尧的书房,另一封放去南都。”
“若可以完成,朕应允你在中秋那日见你母妃一面。”
“完不成,你就来替你母妃收尸吧。”
随安拳头捏紧,只得哑声说了声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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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劫太子
翌日一早, 一则消息就像一阵风传遍大街小巷。
礼部尚书死了。
仵作验尸发现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布料,是墨色云锦,上面的图案淡雅别致, 能穿得这样好的料子的王公贵族并不多,不知谁轻轻说了句:“瑞王进京时, 我见他穿的就是这样颜色的料子, 图案也是这样。”
此话一出,大家猜测纷纷。
紧接着, 昨日苏尧与礼部尚书在宫中产生口角的事又传出,原本半信半疑的人又信了几分。
礼部尚书夫人更是带着全府家眷到瑞王府哭天喊地, 让苏尧偿命, 围观百姓众多,有被带动的也跟着一起喊偿命。
“父王。”苏渝嫣听着心中窝火, “这也太过分了, 我这就出去将她们赶走。”
“这并非南都, 赶不得。”苏尧蹙眉道。
若是赶了, 舆论风向更是一边倒, 只会把瑞王府架在火上烤。
“那就任凭她们一直在外面污蔑父王, 辱骂父王吗?”
苏尧沉思,礼部尚书死得也太恰好了些, 昨日与他发生口角, 今日就死, 就算没有那布料,也有人会想到他身上, 是因气不过而了节了礼部尚书。
墨色云锦。
他入京那天确实穿了, 可在消息穿传进王府时, 他就去仔细检查了那件袍子, 并未有丢失的一角,他越发不解。
杀礼部尚书之人看似是要嫁祸他,可实则那个证物在他这里毫无作用。
还是先看看事情发展如何,他在做打算。
“王爷,陈公公正朝王府来了。”一直守在外面的暗卫,翻身入内,抱拳道。
苏尧摩挲着茶杯的手一顿。
怕是楚鹤宣他进宫了。
他猜的不错,陈公公确实是来传楚鹤口谕的,今日是云贵妃生辰,楚鹤是让他带着苏渝嫣进宫赴宴,关于礼部尚书一事是只字未提。
苏尧眉头皱的更紧,朝中官员身死又牵扯王府,他不先查明真相,反而是替云贵妃大办生辰宴,还在众目睽睽中让陈公公来请他入宫。
陈公公此来带了一队人马,给围得水泄不通的王府门口开通一条道路。
苏尧和苏渝嫣在众人的注视下,上了马车,身后是礼部尚书夫人的哭喊声及谩骂声。
“陈公公。”礼部尚书夫人一把抓住陈公公,哭求道:“求陛下为我家老爷做主啊,我知陛下与瑞王感情深厚,可不能因此就放过了这个杀人犯啊。”
“谁告诉你我父王杀了人?”苏渝嫣实在是没忍住,她跳下马车,目光凌厉:“就一块布料你就断定是我父王?难不成京中这样的料子只有我父王穿?”
“大理寺卿不是在查此案?你不回家烧香拜佛望早日查明真相,反而来我瑞王府门口撒泼打野,你到底是何居心?”她一步步靠近礼部尚书夫人,上下打量她,“还是你就十分肯定是我父王所为?为何那样肯定?”
“我……”
苏渝嫣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扬声道:“一个女人死了丈夫不想着找到凶手,直接就开始来闹,未免太刻意了些,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受人指使。”
“初夏。”
“奴婢在。”
“去报官。”苏渝嫣道:“礼部尚书夫人在瑞王府门口撒泼打野,各种辱骂我父王,按律法应当关牢房三日,去让大理寺卿来抓人,。”
“你再告诉大理寺卿,秉公处理,若是敢包庇,我定上报陛下。”
“你!”礼部尚书夫人气的脸色铁青,最终只憋出来三个字。
“欺负人。”
“我欺负人?”苏渝嫣冷笑连连:“你这大清早带着这么多人来我瑞王府闹不是欺负人?你一口一个杀人犯不是欺负人?如今我只是让大理寺卿按照楚国律法处置你就是欺负人?”
“那你可要同我一起进宫状告陛下,告他欺负人,设了个这样的律法?”
“你敢是不敢?”苏渝嫣紧紧盯着礼部尚书夫人,若不是人多,她真想让初夏抽她几鞭子。
“我且警告你,你再敢辱骂我父王一句,我明日就让你礼部尚书鸡犬不宁。”
闻言,礼部尚书府夫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听听,南都郡主这样的张扬跋扈,她竟威胁我,我说实话都还是错的了,她们瑞王府就是欺负人,我家老爷不过喝多了酒说了瑞王几句就被灭了口,我这回去后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啊。”
苏渝嫣攥紧拳头,强压心头怒火,转身朝百姓一拜,高声道:“各位百姓,我知大家心中也有各自的想法,可我父王为护楚国百姓不知受了多少伤,他仍无怨无悔,今日我以我人头保证,礼部尚书之死并非我父王所为。”
“有人信也会有人不信,可我希望各位待真相出来后再做决定,切莫说出伤任何人的话语,同样的,今日胆敢在我瑞王府门口撒泼辱骂之人,待真相出来,我定要一一还回去。”
她抬眸,眸色清澈坚定:“我苏渝嫣说到做到。”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看着被人拉走的礼部尚书府夫人,堵在心口的恶气才渐渐消失。
*
楚鹤做于高位,身穿黄色龙袍,尽显威严,右侧是秦月,今日面色不如昨日见时那般好,眉间隐隐露出厌恶不耐,想来楚鹤对云贵妃的宠爱,她十分不满。
苏渝嫣又朝楚鹤左侧的云贵妃看去,娇小的面庞洋溢着甜美笑容,尽显纯真可爱,眉眼柔和似水,声音更是悦耳动听,她年纪与秦月相仿,可容貌差的不是一点,这哪是生过孩子的人,分明一眼望去就是个娇俏只知玩乐的少女。
难怪她会被荣宠十余年都不曾被厌弃。
“本宫曾听闻南都郡主有第一美人之称,先前只以为是夸大其词,不想竟是生的这般美,难怪京中那些纨绔公子,每每提起青楼女子哪个最漂亮时总拿郡主出来比较。”云贵妃笑的人畜无害,仿佛真的是觉得苏渝嫣极美。
可这句话,怕是个傻子都能听出其中含意。
这是拿她跟青楼女子比较,辱她也辱瑞王府。
苏渝嫣眸子动了动,像是好奇,“贵妃娘娘知晓得这样清楚,看来与那些纨绔相处的不错,连关于青楼谈的什么美人都能清楚至此。”她说着,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下,“莫非,娘娘同他们一起去过?不然皇后娘娘都不知道的事,贵妃娘娘怎么知晓的这样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