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不喜云贵妃的神情显而易见,她这样回打云贵妃的脸,秦月是定会附和她的。
果然,她话音才落,秦月就捂着嘴轻笑,“本宫确实不知,不过本宫也好奇云贵妃是怎么知道此事的?京中似乎也无人传过。”
云贵妃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袖中拳头紧紧攥着,明明是气得不行,面上还是露出笑容,“本宫也是听下面的婢女说才得知。”
她转而看向楚鹤,“皇上,臣妾倒是挺喜欢南都郡主,臣妾那侄儿曾还说喜欢南都郡主呢,不想上个月他竟被南都郡主打断了双腿,本是一个好好的少年郎日后也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了。”
她说着,忍不住轻轻抹泪。
“南都郡主是不是太残暴了些啊。”二皇子楚霁淡淡开口,“只是喜欢你,就要把人双腿打断,那是哪家的道理,瑞王也不管管?”
得。
苏渝嫣翻了个白眼。
又想说他们瑞王府在南都称王,有造反之心了,她怎么那么想弄死这群皇城人呢。
她点了点头,浅浅笑道:“臣女不知二皇子和云贵妃哪听来的消息,消息不全便也罢了还颠倒黑白,这简直是冤枉臣女了。”
“冤枉?”楚霁冷哼。
苏渝嫣站起身,先向楚鹤行了一礼,又朝下面的刑部尚书行礼,这举动吓了刑部尚书一跳,连忙站起身回礼。
“我想问问刑部尚书,当街强抢民女,按照楚国律法该当如何?”
“杖责二十大板,如若再犯,打断双腿关牢房一月。”
“若是污蔑陛下亲封的郡主呢。”
刑部尚书虽不解,还是一脸公正无私道:“按楚国律法,当要斩首。”
闻言,苏渝嫣轻轻笑了,她摊开手,“二殿下,贵妃娘娘应该听见了吧?”
“徐清在南都强抢民女,被臣女撞见,起初臣女只是让人教训了他,谁知他竟敢来府门闹事,并污蔑我打断他双腿,甚至企图毁我名声。”
“诶。”她凑近初夏,“竟是要斩首,那等回了南都,你去把他头砍下来,就不必麻烦徐天知府大人了。”
“好嘞,奴婢砍头那是一个一个准,保证一刀就掉。”
看似在说悄悄话,实则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见了。
大厅众人此刻看苏渝嫣主仆的眼神是变幻莫测。
谁说苏渝嫣温婉来着?
说砍头这等惊悚的事,她双眸竟还能放光?
楚霁恶狠狠瞪向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
这也不关他的事啊,他就回答个问题。
云贵妃连装都装不下去了,她青着一张脸,“南都郡主好大的口气,一个知府嫡子的头是你说砍就能砍的?”
“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徐清不过一个知府嫡子,莫非贵妃娘娘要为了他让陛下改一改这律法?”她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望着云贵妃。
“也不无可能,毕竟臣女在南都时便听说,待臣女来了南都就会死得很难看,因为徐清的姑姑是云贵妃,云贵妃说不定会弄死臣女。”
云贵妃气急,她真想撕了苏渝嫣那张脸,她怒道:“大胆,本宫何曾说过要弄死你?”
“臣女猜的。”
众人:“……”
“苏渝嫣!”二皇子楚霁见自己一向温柔的母妃被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他怒道:“谁允许你这样同我母妃说话。”
转而又怒视苏尧:“瑞王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也不管管?”
苏尧挑了挑眉,并未开口,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端起面前酒杯轻抿一口,又尝了些小菜,慢慢咀嚼着咽进腹中,才幽幽开口:“二皇子今日这身袍子不错。”
楚霁本就一肚子火气,再看苏尧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火气更甚,怒的踹翻面前桌子,“苏尧!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本殿下。”
他这个也是在指明,苏尧已经杀了一个礼部尚书。
苏尧不急不缓,笑道:“本王听闻,礼部尚书死时手里攥着一块布料,今日看二皇子的这身袍子,似乎有点像街上传言的那般。”
“诶,二皇子这袍子似乎也缺了一角,莫非那布料当真是二皇子的?”
众人闻言,齐齐朝楚霁看去。
只见楚霁一身上好的墨色云锦,在京中楚霁容貌算得上极好的,就是脾气暴了些,惹人惧怕,若他安安静静坐在一处,也是会惹得姑娘们齐齐观望的场景。
无论在何种场合,他总是高贵淡雅身上佩戴的玉更是少见的宝,今日的他却稍显狼狈,因那本该好好的袍子却缺了一角,也不知是不是出门太急,腰间以下都是皱皱巴巴的,刚才他坐着众人并未看见,眼下替他遮挡的桌子被他踢翻,众人看的清清楚楚。
楚霁自是也看见了,心猛地一沉,忽的想起今日一早便昏昏沉沉的自己,只让贴身小厮换了长袍,便出了门,他并未仔细查看,上了马车更是直接睡了过去,直到快到宫门才被小斯叫唤着悠悠转醒。
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
他死死咬着牙,看向楚翊,正好对上他笑意连连和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双眸,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知道是谁算计的他!
诺大的京城也只有楚翊和他不对付,也只有楚翊敢!
“竟是二皇子杀了礼部尚书。”苏渝嫣眸中的震惊并不是装出来的,“那今日礼部尚书府夫人来瑞王府闹岂不是闹错了?应该去二皇子府邸才是。”
“本殿下杀他一个礼部尚书作甚!”楚霁睚眦欲裂,“南都郡主慎言!”
“父皇,儿臣冤枉。”楚霁看向一直沉着脸未发一言的皇帝,直直跪了下去。
“儿臣今日一直昏昏沉沉的,并不知晓为何会这般。”
他徐徐讲述过程,甚至还添油加醋,引导楚鹤怀疑是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楚鹤最是讨厌他们兄弟不合,他若是疑心楚翊,那对他也是一个大助力。
“既是不舒服为何还要进宫,派人递个话在府中休息就是。”楚鹤恨铁不成钢,他好好的一个局竟是被这个蠢儿子给搅和了。
昨夜他的人跟着随安,是亲眼见着他杀了礼部尚书,今日一切楚鹤也早已安排妥当,苏尧既是得民心,那他便一点一点的去瓦解,这群百姓并未真正水深火热过,也并非与苏尧朝夕相处,敬他也只是因为他护百姓,为国家立过无数战功而已。
这样的人,若是想毁掉在京中百姓心中的形象,也是轻而易举,本来他都有十成的把握了,现在却成这幅模样,简直可恶。
“今日乃是母妃生辰,儿臣就算是缺胳膊少腿的也是要来的。”楚霁声音低低,似是委屈。
云贵妃心疼的不行,眼眶霎时就红了,“陛下,霁儿是什么样的人你应当清楚的,他怎会去杀礼部尚书呢,此事定是有人陷害。”
楚鹤看着云贵妃柔弱似水的眸子,心中软了软,拉着她的手以做安抚,他自是知道人是被谁所杀,可他却不知这布料怎会变成楚霁身上穿的这件。
一早听闻传言,他还以为是随安故意为之,心中对他高看几分,可眼下看着楚霁缺了一角的袍子,他也察觉此事的不同寻常,难不成有人在随安之后又进了礼部尚书府?就只是为了嫁祸楚霁?
楚鹤拳头收紧,这件事似乎在慢慢脱离他的掌控。
会是谁在从中捣鬼
楚鹤眯了眯眸,看向楚翊又看向楚霁,莫非是楚翊所为?他想用此事来将楚霁永远按死,不得翻身。
这并无可能。
若真如此,一个堂堂一个太子竟算计自己亲弟弟,简直不配为储。
这整件事他必须要查明白,眼下,他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审楚霁,让朝臣看了笑话去,更不能让楚霁杀人的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否则百姓恐怕会震荡不安,若事情闹大,他肯定不能将实情全盘托出,亦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受到一丝伤害。
定了定神,楚鹤侧头看向苏渝嫣,轻笑出声,“朕听闻南都郡主昨日迟迟未回府,可是担心了好一阵,后来打听一番才得知郡主竟是与三公主和七公主一起到郊外玩乐,郡主不慎落入洞穴,受了惊吓。”
“两个公主胆子小,早早便回来,只敢告知了她们母后,朕听说后十分震怒,已经罚了二人跪在后花园一夜思过,郡主既是安然无恙,可莫要同她们生气啊,毕竟你们也是一家人。”
楚鹤此话出,众人才将目光纷纷收回,朝中人各个都跟个人精似的,谁看不出楚鹤的想法,明目张胆的偏袒,恐怕礼部尚书之死一案会草草了结。
若是在查下去,牵扯出什么不该牵扯的,也只会是让皇家蒙羞。
苏渝嫣心中冷笑。
好一个玩乐。
“臣女自是不会和两个公主生气。”她唇角淡淡勾起,“只是不知,今日陛下可否在允许臣女与二位公主在玩乐玩乐。”
她将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楚鹤目光看向坐在公主席位上的三公主和七公主,眸色无奈又宠溺:“你们二人不许在胡闹,在惹事父皇可绝不会轻饶。”
两位公主起身,轻轻吐了吐舌头才应了声是,众人看着只觉当真是被娇宠长大的小公主,单纯又活泼。
三公主坐下时还不忘朝苏渝嫣挑衅勾了勾唇角。
苏渝嫣只笑,凑近初夏耳边说了几句话,初夏越听眸子越亮,趁着人不注意时偷偷出了皇宫。
苏尧看着主仆二人这神情模样,摇头失笑,他早知苏渝嫣是不服输的性子,眼下既是找到了还回去的方法,他便也不插手,大不了事情闹大之后,他也同楚鹤那般轻飘飘说只是孩子之间玩乐。
*
宴会结束不过半盏茶时间,不知从哪里漏了风声,一瞬间二皇子楚霁才是杀害礼部尚书府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
宫中一团乱,有人悲有人忧。
碍于流言,楚鹤不得不将楚霁送入大理寺卿地牢关押盘问,云贵妃在紫宸殿外是哭的头发凌乱,再无往日光景,楚鹤听得心烦,直接让人将云贵妃拖回宫中,无圣旨不得出入。
而苏渝嫣一行人却是欢欢喜喜的到了郊外,还是那片树林,熟悉的马棚。
三公主一眼便见到站得整整齐齐的一群侍卫,见到苏渝嫣,纷纷抱拳行礼:“郡主。”
这是瑞王府的人。
七公主胆子小,只敢躲在三公主身后,探头望向那些冷面侍卫。
三公主眉头紧紧蹙着,“本公主和小七都不曾带婢女,你这是又带贴身婢女又带一队侍卫的,是想做什么?”
苏渝嫣扬了扬马鞭,眼尾上挑,“三公主不是想与我赛马吗?昨日发生意外,今日便重来一次,至于侍卫嘛,不过是我请来助威的。”
“丢人现眼。”三公主语气不屑,“本公主今日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若不是父皇应允,本公主才不会来,既是要比,便开始吧。”
“好。”苏渝嫣扬唇,与初夏交接了一个眼神,初夏会意,飞身而起,一把揪住正准备夹马肚的三公主的衣领子,“三公主,你这马太慢,让奴婢助你一臂之力。”
三公主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而起,看着悬着的双脚,她脸色白了又白,“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奴婢这是在帮你呀。”初夏笑嘻嘻道:“奴婢保你赢过郡主。”
“滚开!苏渝嫣,你大胆,待我回宫定让我父皇杀了你!”三公主脸色越加白,生怕初夏会将她扔下去,这一扔怕是就要断气了。
“三公主别怕,奴婢轻功由王爷亲自传授,不会摔了三公主的。”
苏渝嫣看着被初夏像提小鸡仔一样提着的三公主,笑的弯腰,又侧头看着瑟瑟发抖的七公主,笑容更深,“随安,提上七公主。”
随安潋眉,只觉苏渝嫣也太大胆了些。
却也并未反抗。
看着七公主扭动着身体,哭喊着让他放开她,他蹙了蹙眉,最烦女子哭,从袖中拿出帕子塞进七公主嘴巴里。
一瞬间,安静了不少。
苏渝嫣缓缓骑马到她掉进去的洞穴里,三公主已经被初夏扔进去了,随安见状,也将七公主扔了进去。
两个公主哭声震天。
“苏渝嫣你不要命了,我可是当朝三公主,父皇最宠爱的女儿!”
“我警告你,快将我弄上去,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听着三公主逐渐沙哑的嗓音,苏渝嫣蹲在洞穴边,挑唇看着。
“三公主,咱们不过是在玩乐,你忘了?”她眸子真诚纯良,“陛下可是答应了的。”
“你!”
“沈三,沈四。”苏渝嫣不在搭理她,转身道。
“属下在。”被叫作沈三沈四的两个侍卫忙应声。
“三公主和七公主孤单,我们便在这陪一陪她们,说话聊天喝酒,这林中应当是有猎物,你们去打些来,烤着当做下酒菜。”
“是。”
三公主一直在怒骂苏渝嫣,却一直得不到回应,声音便渐渐小了,往地上一坐,轻轻揉着她被初夏摔下来时被砸到的手臂。
林中天色比外面黑的要早,沈三沈四也是个神速的,才多大一会便打了好几只野兔,他们都是跟着苏尧一起上过战场的人,烧火烤兔自是难不倒,几人分工合作,很快烤兔肉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苏渝嫣看着那十分诱人的烤兔子,十分夸张的道:“哇,好香啊。”
周围人自是懂,随后也跟着惊呼兔肉好香。
“苏渝嫣。”三公主又饿又冷,由其闻到那兔子肉更是饿得不行,她浑身没了力气,只轻轻喊着:“放我上去,我错了,不该那样对你。”
“我错了,你放我上去吧。”
平日的傲气不屑全然消失,只剩卑微祈求。
苏渝嫣咬了一口兔肉,皮笑肉不笑,“我从未得罪过你,幼时那些我本不想计较,此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我从不让自己受委屈,以往和昨日的,便在今日一同还了吧。”
听着一向以傲气视人的三公主如此卑微认错,她心中其实已经是十分解气了,可还是觉得远远不够,她记得幼时她被三公主扔下湖中时那窒息的感觉,当日若不是被人相救,她便会死在湖中。
小小年纪,便如此恶毒,不教训一番真当她苏渝嫣好欺负。
“原来同一个人这样玩乐如此爽。”苏渝嫣眸中有一抹促狭闪过,她道:“那改日我也把太子抓来玩乐玩乐。”
闻言,众人只觉口中的兔子肉不香了。
沈三震惊看向苏渝嫣,“郡主,那可是太子啊,你……”
他们可不敢动当朝太子,那说不准就是未来的君了。
“怕什么。”苏渝嫣扬眉。
这说不定是最后一次来京城了,要报仇就得趁早,弄完太子之后再去把礼部尚书搅得鸡犬不宁,伪装一下,人家也不知道是她们是谁不是,就算知道,死皮赖脸不承认,人家又能拿她如何,只要不留证据,不死人就行。
“就这样,准备一下劫太子。”苏渝嫣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