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瞳:“你站哪边的啊?!”
傅闻舟没好气,瞟她一眼:“小孩子过家家吗?还站哪边?”
他眼神犀利,带着一股训诫味道,只扫来一眼就激得许心瞳挺直了背脊。
她有点不服气,但又不敢真的跟他叫板,只好说:“那就算我不对好了。我自己人缘不好,得罪了人,怨不得人家找我的麻烦!”
这就是气话了。
傅闻舟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调调儿。
许心瞳看到他宽大的手随意搭在腿上,筋骨分明,是一只成熟男人的手。
他就那么轻轻敲了一下,就带着几分游刃有余的轻慢。
这让许心瞳觉得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种认知实在让人憋得慌,更让她觉得憋得慌的是,这还是事实。
许心瞳特别好面子,这一刻无形间就有些下不来台,甚至都不想跟他撒娇哭诉了。
她只觉得面皮火辣辣的,觉得自己不自量力。
她这么难过,他不安慰就算了,还在这儿看她的笑话。
或者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职场是适者生存的地方。
没用的人被人欺负、淘汰都理所当然。
许心瞳也清楚这个道理,只是,这一刻她只是把他当做亲近之人来倾诉而已。
哪管什么道理不道理。
-
许心瞳其实早就有换工作的想法,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或者说,她这种性格不太适合在这种大公司里工作。
那天夏瑶的事情,只是更加坚定了她这个想法而已。
之后几天,她每天早出晚归,空余时间就在找工作,也免得和傅闻舟碰面。
这日早上,她在地铁站等车时就收到了傅闻舟的短信:[你车怎么没开?]
如果不是真的生气,她会回复“不想开”。
这一次她却打字:[长安街东段这边修路,最近特堵,我车技不好,这几天就坐地铁吧。]
傅闻舟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许心瞳吸了吸鼻子,感觉很酸,但没有想吵架的想法。
她回:[没有。]
几公里外的誉恒集团顶楼办公室内,傅闻舟正坐在办公桌上看这一则消息。
手边,一杯已经冷却的黑咖啡。
半晌,他抬头看了眼窗外,下雪了,天色阴沉沉的,脚下的交通杂乱而忙碌,蜂拥往来的人群就像被挤压着的沙丁鱼罐头。
此时,她也挤在这样的人潮里。
他心口的地方不由就痛起来,像被剜了一下。
第19章 熟了吗
白天没什么事, 下班也比往日早。
晚上,许心瞳约了梁思思撸串,到的时候才发现她请了一大帮子人。
看着满桌子的小龙虾碎壳, 许心瞳无来由就有些烦躁:“你们三个人,吃这么多?”
顾宇阳和赵骞泽都愣住了, 看向她。
许心瞳也恍然觉得自己失态, 垂着头坐下去,说了声对不起,路上堵车她心情不好,然后就焉哒哒地趴在了那边, 像只被人放了气的皮球。
梁思思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她拿手指戳戳许心瞳:“瞳瞳, 别吓我们啊,你怎么了啊?”
许心瞳:“都说了没事儿了。”
顾宇阳拍她另一边的胳膊:“你这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吗?”
许心瞳觉得他烦, 不想说话, 继续趴在那边有气无力。
这一天傅闻舟都没联系她, 该干什么干什么。
好像一点也没受影响。
他这么敏锐的人, 她不相信他看不出来自己不开心,可他压根没放心上不是?
他也不过是外表对她温柔体贴罢了。
许心瞳也说不上来干嘛这么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关心自己。
她承认她有点幼稚,故意不理他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意自己。
结果有点让她失望。
“好了瞳瞳,别苦着一张脸了,我点了五斤小龙虾, 管够。”梁思思大手一挥,非常豪阔地说。
“没胃口。”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梁思思一副看新大陆的表情。
“你们吃吧。”她真吃不下去。
梁思思和其他人还真就自顾自吃起了小龙虾。
许心瞳看看她,又看看顾宇阳和赵骞泽, 忽然觉得自己被背刺了。
让你们吃,你们还真吃啊?都不安慰她一下的吗?
许心瞳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 憋得慌。
手机这时候响起来了。
她没躲开,直接就接通了,瓮声瓮气的:“喂――”
“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她愣住了。
攥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就变得烫手起来。
梁思思几人的说笑声还在耳边此起彼伏,许心瞳却觉得她的世界里一片安静。
很久不见她开口,傅闻舟才说:“还在生我的气?”
许心瞳没开口,握着手机沉默了会儿:“我生你气干嘛?”
傅闻舟:“不说了,你发个定位给我,我来找你。”
许心瞳没吭声。
他在那边很轻地笑了一声:“还说没生气。”
她耳根莫名发红,有种一切都被他看穿的感觉。
仔细回味过来,更觉得自己有点小性子发作,难登大雅之堂。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错。
半小时后,傅闻舟将车停在了街对面。
梁思思和顾宇阳几人看着他穿过街道,边走边将大衣脱下来搭在臂弯里,这么简单的动作,流畅自若,优雅自如。
“你老公这种,就是传说中一等一的高级奢侈品男人了。听说他小时候在乡下待过是不?不可思议啊。”梁思思感慨,推许心瞳的手臂。
许心瞳没吭声,还偷偷将手臂抽了出来,远离她。
傅闻舟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可一举一动都透着成熟自然的潇洒。
有时候,越在意什么越容易受到掣肘。
就是什么都不怎么在意的那种人。
“好久不见,梁小姐。”到了近前,他先跟她的朋友打招呼,态度大方,谦逊有礼,很给人好感。
梁思思几人还是有些拘谨,有喊他“傅先生”的,也有喊他“傅老板”的。
“您来找瞳瞳的吗?”梁思思主动提起。
“可以把她借我一会儿吗?”傅闻舟笑道。
“当然。”
许心瞳回头瞪了梁思思一眼,在底下踢她的脚。
傅闻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觉笑了笑。
-
夜晚的步行街挺冷的,这个季节,春寒料峭,空气里仿佛还有冬夜的沁凉。
许心瞳埋头在前面走了几步,忽然连打两个喷嚏。
她忍不住捂住鼻子,觉得难受。
下一秒肩上微微一沉,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把她整个人都裹住了。分明穿在他身上很合身的衣服,穿着她身上,就好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一样。
这件长外套的质感挺特别的,质地挺括,可手指摸上去又细腻柔软,还有淡淡的松木香,让她不觉想起跌入他怀里时,她手按在他胸膛上的触感。
许心瞳埋着头不敢抬,脸有些红。
“还生我气?”傅闻舟的声音从夜风里传来,吹散在她耳边。
低沉、磁性,有种沙哑的性感。
不知道是夜色的缘故,还是别的缘故,他的声音莫名有些无奈,似乎还有几分懊恼。
许心瞳停下脚步,不确定地回头看他。
她看他的时候,小手还紧紧抓着外套两侧的领口。
目光执拗,仔仔细细打量着他,似乎是在判断他语气里的真实性。
傅闻舟笑了,声音却很柔和:“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生气吗?你不是答应过我,有什么不愉快的都跟我说的吗?”
“我在想什么,你不是一猜就能猜到吗?”她不咸不淡地说。
声音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有时候确实可以猜到。不过――”他说到这里顿一顿,又说,“我不可能百分百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知道,我也会担心自己猜错了。”
许心瞳停下了脚步,皱眉望向他,思忖着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傅闻舟在她面前停下来,双手抚上她的面颊。
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这样专注地望着她,不像是在单纯地看着她,而像是用眼神在跟她交流,探听她的心声。
许心瞳没有推开他,或者说,是忘了要推开他。
“因为我在意。”他手里忽然用了几分力,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掌心,“我害怕你会生气,会不开心。”
许心瞳愣住,静静望着他深切的眼眸,眼眶忽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湿润。
傅闻舟把她拥入怀里:“不开心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宁愿你骂我一顿,没心没肺地骂我一顿也比这样一个人生闷气要让我好受多了。”
“许心瞳,你真挺会折磨人的。”
许心瞳长了张嘴巴,竟是说不出话。
他……他这是颠倒黑白!
明明不舒服的是他,怎么反过来成她的不是了?!
良久不见她说话,傅闻舟放开她,用温热的掌心托起她委屈的小脸,他心也跟着抽一下:“我又说错话了?”
她把脑袋别开:“你就当我矫情,就当我敏感吧?!反正,不管你嘴上说的多好听,恐怕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不过是为了哄她、让她消气罢了,哪里会真的觉得他自己错了?
他只会觉得她幼稚,是小女孩在无理取闹。
谁知傅闻舟说:“你是矫情,是敏感――”在她咬住唇,胸口一阵郁结时,他又接道,“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
回到家里,许心瞳都在想傅闻舟今晚跟她说的那些话。
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太凉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像是灌了风似的,不太真实。
坐车的时候,她偶尔回头看他。
他在专注地开车,侧脸冷静、肃穆,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不怒自威,一派成熟男人的淡然风范。
她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他这人,向来很吝惜表达自己的情感。
到底是大老板,积威甚深,她到底还是没问,只是低头拨着手指甲盖。
她心里有事儿的时候就会这么安静,就会一直拨手指甲盖。
半个小时后,傅闻舟把车开到了。
不过,他把车挺稳后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回头望向她,虽是笑吟吟的,语气却很郑重其事:“我刚刚的话你没听进去吗,瞳瞳?”
许心瞳从茫然中稍稍回神,看向他。
他微微笑着,很有耐心,手搭在大腿上,略侧过身望着她。
她却是完全侧对着他,望着前方的。
这样的姿势,多少让她有种她占据主动权的想法。
但是事实上,不管是这段婚姻,还是在工作上,她远远处于被动。
傅闻舟也看出了许心瞳的想法,不是她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绕到另一侧解开了安全带,把她抱了下去。
从停车场到电梯间,他一路上都抱着她,许心瞳偶尔抬头看他,傅闻舟容色清寂,好似被夜色镀上了一层格外温柔的色泽。
许是累了一天,她没这个力气跟他争辩什么,许是,这样的他让她感觉亲切了一些。
后面的事情她不太记得了,似乎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夜半的时候,傅闻舟却忽然把她摇醒:“瞳瞳,别睡了,醒一醒。你是不是发烧了?”他伸手来探她的额头。
许心瞳烦他,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嘟哝了两声背过身去。
他还要给她测体温,她偏不让,一来二去,傅闻舟也火了,直接把她抱到怀里摁住:“再不配合,我把你剥光了。”
轻描淡写的威胁比什么都有用。
许心瞳不动了。
傅闻舟的手有些冰凉,贴在她滚烫的额头像是有了奇异的降温效果,她舒服地哼唧了两声。
他放开了她,似乎是穿上拖鞋出去了。
过了会儿,他又回来了,身侧传来开箱的声音,一堆东西直接被他倒出来扔到床头柜,然后他从这堆东西里找出了温度计,将她捞过来。
许心瞳这次挺配合,可能是实在没力气了,任由他测了体温。
傅闻舟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默了会儿,然后去衣帽间。
身后传来OO@@的穿衣声,许心瞳不解地揉了揉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被他从被窝里捞出来。
她登时呜呜地表示不干。
“瞳瞳乖,你发烧了,我们要去医院。”他轻声细语哄着,手里动作一点不慢,替她穿好了衣服,不容置疑地把她抱了起来。
许心瞳一路上都不想跟他说话,可人还是乖乖趴在他怀里。
一是他怀里舒服,二是实在没有力气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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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大碍,只是低烧。”医生给开了药,没好气地把手写的单子拍给他。
任谁大晚上被叫起来开药看病都没什么好脸色。
傅闻舟好脾气地接过来:“只有您老的医术我才放心,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赶这一趟。”
“你少油嘴滑舌,是除了我没人大半夜搭理你吧?”老医生推了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看了许心瞳一眼,“你媳妇儿?”
许心瞳被他这么看着,脸颊微红,本来人就有些晕晕的,这会儿只觉得更晕了。
不过心里还是挺愧疚的,这位专家据说一周只出诊三天,没想到这大晚上还被傅闻舟叫起来给她看一个小感冒。
对方犀利的探究目光,到底还是让她不太自在。
她说了句“谢谢”就垂下头玩手指了。
“有时间多劝劝你爷爷去检查一下身体,这个年纪了,别不当一回事……”
“会的。”
“你自己也是,还以为你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呢……”
老人家一念叨起来没完,他们在那边聊她也不好擅自走开,被迫听了会儿,许心瞳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傅闻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敷衍了两句就带着她准备离开。
谁知,临走前那老医生还叫住他们,回头拿了一个小袋子塞给傅闻舟。
傅闻舟问了两句,脸色就有些古怪了,回头看她一眼,眼底噙着笑。
许心瞳觉得莫名其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这笑容不太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