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傅闻舟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她。
许心瞳穿着拖鞋跑到酒柜的地方,看着琳琅满目的酒柜就想要碰一碰,可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下意识回头去看傅闻舟。
他洗好澡了,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穿着套浅灰色的棉毛衫。
这种以前在她印象里中年人才会穿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熨帖矜贵。
他在看笔记本,修长的双腿大喇喇地岔开着,因坐姿缘故,凸起的地方很明显,薄薄的面料勾勒出大腿的肌线,结实、有力。
她目光跟触了电似的缩回来,再不敢乱看了。
只是,实在有些好奇:“……傅先生。”
“嗯?”
“我可以喝你柜子里的酒吗?”
“随便拿,都是别人送的。不过――”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指尖的钢笔转了个圈,笑侃道,“你会喝吗?我这些大多都是洋酒,很烈的。”
“瞧不起人是不?”她伸手就拉开了酒柜。
过来时,她手里还端着两个高脚杯,给他满上,又给自己满上。
“……你能喝吗?”倒满后她才小心问起。
她还真不知道。
“你猜。”
总感觉他笑得意味深长。
许心瞳迟钝的脑子当时没懂,但想着这人只是惯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际上未必什么都会。
好比那次上台唱歌,架势十足,结果只是因为他怕自己唱歌跑调,所以才挑了首不明觉厉的粤语歌。
这么想,她心里底气足了些,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一推:“我们喝点儿。”
“那我工作呢?不做了,就陪你喝酒?”他嗔怪地觑她一眼。
许心瞳说不上话来了。
看她吃瘪的样子,傅闻舟又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工作虽然重要,也不能忽略了我们宝宝。”
他过来抱她,略略欠身就勾住了她的腰,把她揽到怀里。
许心瞳后知后觉地意会过来,他又在逗她了。
可她每次都上当,他还屡试不爽。
许心瞳这么想就有点儿怄。论段位,她确实玩不过他。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就坐在他腿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行了,别喝了。”傅闻舟把她手里的酒杯夺下来,“你喝这么多,一会儿真醉了。”
“醉就醉了,不是还有你吗?”
她这样娇滴滴地撒娇,傅闻舟是真受不了,原本气定神闲的笑也有点破功了。
他揽着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瞳瞳,你是不是瘦了?”
“没有啊。”她不解地看向他。
他轻轻掐一下她一截软腰:“好像又细了,以前是肉乎乎的。”
“……哪里肉?!”许心瞳很忌讳别人说她以前胖。
“是肉,莹润的肉,不是胖。”
他的笑意蔓延到眼底,又落入她眼中,许心瞳耳朵红了。
怎么他是有读心术吗?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愤愤地捶一下他肩膀:“干你的活!”
可这才发现,他笔记本上早不是之前开会的资料了,而是――一些关于就业方面的。
最简洁明了的就是罗列出了本地一些挺有市场前景的公司。
她来了几分兴致,竟然就坐在他大腿上看起来,往前欠身,手去戳液晶屏幕。
傅闻舟看她够得辛苦,把笔记本拿过来放到她的腿上,抓着她的小手一起去戳。
在此之前,许心瞳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腿上看资料。
工作时理当是严肃的、正经的。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
“别乱动。”傅闻舟拍拍她,“出问题了我不管。”
许心瞳这下耳根子红透了。
好在之后他没再调侃她,许心瞳也能静下心看这份资料了。
只是,看的时候不免忍不住戳戳这个戳戳那个问他,比如:“这家公司不是才刚刚起步吗?我去这里是不是自降身价?感觉还不如科达呢。”
“ER虽然刚刚起步,但是背后是N公司,我与他们的大老板也有些交情。现在只是先期的市场调研、试探,资源投放有所保留,但是在未来的两年肯定会高速发展。你还看不上人家?这样的履历,人家未必要你。”
“傅闻舟!”她拍他,拍完又犹豫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
所以这么操心,这也要管那也要管。
就算真的栽跟头,她也饿不死吧?有时候她觉得他杞人忧天。
“大公司都很复杂的。”傅闻舟看看她,欲言又止。
倒不是怕她失败,只是她这种性格,真怕她栽个跟头就一蹶不振了。
他看她的时候,许心瞳也在看他。
他的眼神她看不懂。
当然了,她要是能看懂,也不可能他这个年纪是大老板了。
只是,她还焉哒哒在想工作的事情呢,他已经将笔记本扣上了。
屏幕一关,只剩下三个闪光点,散发淡白色的光。
黑暗里,不甚明晰。
许心瞳迟疑地去看他,傅闻舟已经单手将她的脸掰过来,让她看着他了。
眼是幽暗的夜,呼出的热气慢慢晕在她脸上,滚烫的、灼烧的,让她的心跳一阵阵往上蹦。
快要濒临界点。
她徒劳地伸手去阻拦他,觉得好奇怪,她的思绪还在工作中没有反应过来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傅闻舟,呜……不是说好的聊工作吗?我不行……”
“没关系,瞳瞳工作累到了,我们放松一下。”
毛衣被卷起来,一阵凉一阵热,许心瞳快哭了,软软地被他抱在怀里。
两条细白的腿,扭啊扭,又绞啊绞。
像涸泽之鱼,急于逃离这片干旱回到水里。
第21章 熟了吗
许心瞳觉得傅闻舟就是个变态, 她快被他弄死了。
平时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的,扒掉那层皮就一禽兽,他用能想得到的、她完全想不到的方法各种折磨她。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鸭子, 在翻滚的布帛里逃来逃去,爬啊爬的又被抓了回去。
偏偏他很有耐心, 一时半会儿不肯结束, 捞着她的脸颊吻她,要把她的呼吸都攫取。
“明天要上班!还要上班!”她感觉抓到了鸡毛令箭。
“那就请假。”他把她拉到近前,双臂撑在身侧,漆黑的眸子就这样望着她, 鼻尖似乎是沁着汗。
许心瞳没见过这样的他, 实在是性感得要命。
她抚摸着他的脸颊, 忍不住凑上去亲他。
中间睡过去,早上的时候她醒了一次, 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 天光已经大亮。
她洗漱完走到外面, 傅闻舟都跑完步回来了,拿挂脖的毛巾侧头擦着汗。
许心瞳的目光落在他抓毛巾的手上,指骨修长,关节有力地凸起,不觉就想到昨晚他怎么用这双手抓她的, 脸上飞红一片。
他望过来时,她已经抬头在看天花板了。
傅闻舟说:“这白色的屋顶很好看?”
他语气平静中带着笑。
许心瞳被他调侃得有些后悔,就不该此地无银三百两, 还被他抓住把柄调戏。
她佯装欣赏般四处望了望,说:“还行吧。”
傅闻舟抻开椅子, 大手拍拍椅背:“过来吃早饭。”
许心瞳快步过去了。
傅闻舟吃早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垂眸慢慢吃着,下颌因咀嚼而慢慢律动。
许心瞳看了他会儿,目光定格在他薄薄的嘴唇上。
傅闻舟的嘴唇弧形很优美,乍一看有点冷漠,尤其是微微抿着、不笑的时候,可又莫名地很撩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眸望来。
许心瞳连忙垂下头吃自己碗里的东西,只是食不知味。
“多吃点儿蛋。”他给她舀了一勺炒蛋。
许心瞳乖乖吃了。
她吃东西时很乖,一小口一小口,就那样埋着头慢慢吃着,像某种小动物。
傅闻舟的眸色变得深沉,好像脊梁骨上爬过什么似的,略有些酥麻。
在他见过的美人里,许心瞳其实算不上一等一的,可她的美丽中还别有一种生动和娇憨,让人不自觉想要把她揉到怀里,又亲又抱,跟中邪了一样。
尤其是她哭起来的时候,感觉他一颗心都要碎了。
疼是真疼,可竟也衍生出一种想要凌虐她把她揉到骨子里的念头,让人头皮发麻。
傅闻舟这种自制力很强的人,都几乎濒临失控,就能想象出昨夜是如何的乱象。
光怪陆离,不知所以。
许心瞳吃了会儿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有些忐忑地放下勺子:“怎么了?”
“没什么,你多吃点儿。”他神情自若地替她开牛奶,“喝点儿奶。”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喝奶。”许心瞳嘟哝,可到底还是不敢不听他的,默默喝起来。
喝完了,傅闻舟勾起钥匙起身,说要送她去公司。
许心瞳忙摆手:“我自己去。”
“都打算辞职了,还怕被人看到我送你去公司?”
“那不一样,我不喜欢被人家议论。”
“谁会议论你?如果别人真以为你我有什么,更没人敢议论你。”
许心瞳哑然。
道理其实她也懂,但实在没有他这种心理素质。
或者说,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而且也根本没人敢在公司里议论他。
许心瞳思忖了一下他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有几句印象非常深刻。他说,人要不断往上走,只要凌驾于他人之上,根本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凌驾于他人之上,不管别人对他有什么看法,也不过是无能狂怒。
他还说,他很喜欢别人不喜欢他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样子。
许心瞳觉得他这人有时候有点恶趣味。
下电梯的时候,她还忍不住侧头端详他。
他有一副无可指摘的好皮相,气质内敛,性格……至少表面上看,算不上不好。
就是心思挺难猜的。
“看什么?发现你老公长得帅了?”他回头跟她笑。
许心瞳面上一烫,飞快撤回了目光,在心里暗骂他脸皮厚。
傅闻舟拿笑眼瞅她,心情不错。
到了公司,他让司机在拐角处放她下来。
虽然嘴里说着两人关系被发现也没什么,可到底是照顾她别扭的自尊心,在离大门十几米远的地方跟她分别。
“再见,傅先生。”她站在玻璃窗外,搞怪似的伸出手跟他拜一拜。
脸上,弯出两个笑靥,那可爱又可恨的模样,让他看了就想把她捞进怀里狠狠教训一番。
傅闻舟的手在膝盖上略略敲了下,掌心无意般抚过西裤上细微的褶子:“瞳瞳,你是不是不想走了?那我们可以继续聊一聊。”
许心瞳看到他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怵了,缩了缩脖子,飞一般溜走,脚底跟坐了火箭似的。
傅闻舟扯一下嘴角,在心里道“孱头”。
不远处,一辆火红色的玛莎拉蒂正好停在红绿灯口。
车上两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那是……许心瞳吧?”副驾座,谈倩下意识开口。
夏瑶眯了下眼睛,说:“是她。”
谈倩:“……那后座那个是……”她没敢说下去。
但是,京A8后面跟着的那排数字实在显眼。这样的牌照,翻遍整个三环都找不出几张。
“大老板。”夏瑶冷笑,清楚地说出了她不敢说的话。
谈倩更加沉默了。
她也认出了那牌照,只是不敢往下说而已,她在公司小心谨慎惯了。
论后台,她比不上夏瑶,论家世,她就更望尘莫及了。
夏瑶不但跟CEO陆卓是老同学,听说家里也很有钱有势,她哥哥夏航还是誉恒的股东。
两人名义上是姐妹,夏瑶可没真的当她姐妹。
这一点,谈倩比谁都清楚。
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为什么讨厌许心瞳。
-
许心瞳不知道为什么夏瑶最近总找她麻烦,不止是工作上,哪怕开会的时候,她似乎也有意在针对自己,经常把一些难题抛给她。
直到那天下班到很晚,她去茶水间打水时无意间看到她和傅闻舟走在一起。
神态傲慢,全然没有人前那副谦恭知性的样子。
隔太远,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到夏瑶嘴唇一直在动,她说一大堆,傅闻舟才吝惜地点一下头。
但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了。
“想不到你跟陆卓一样,都喜欢这样的。三哥,口味变得太快了吧?什么野食都吃,也不怕吃出毛病。”走过拐角,夏瑶冷笑。
傅闻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你在别的领导面前,也是这么口没遮拦的?不怕得罪人?”
听出他的不虞,夏瑶也毫不在意:“那只能请您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多担待我一些了。”
傅闻舟低头笑了,只是,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
夏瑶望着他凉淡的笑容,心里有些悚然,但面子使然,嘴里不肯服软:“许心瞳这种货色,也难为你们一个个前仆后继的。”
原以为她这么辱骂许心瞳他会生气,毕竟那日早上,她亲眼看到两人亲昵,傅闻舟还替她整理衣襟。
可夏瑶失望了,傅闻舟从始至终都很平静,甚至笑着听她骂完了,才淡淡地说:“背后说人,可不是什么光彩行为,小心被这儿的摄像头拍下来,那你这淑女形象可就毁得彻底了。”
夏瑶摸不准他的意思,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憋得慌。
她哥哥在誉恒地位不低,她家里背景也不差,她并不惧怕傅闻舟,大不了换个地方工作。
但其实她是有些怵他的,只是表面一副不怕的样子。
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傅闻舟大抵是那种不会逞口舌之快的人,可他真的要你的命,那一定不会手软。
但转念一想,就夏家和傅家的交情,她真不相信他敢对她怎么样。
但他显然也不会在意她。
她想不通的是,他干嘛好声好气陪她在这儿浪费这么长时间。
认识这么久了,她大抵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表面光风霁月待人温和,实际上就是条蛰伏的毒蛇,他绝对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回忆了一下,这一路,她除了抱怨了一通陆卓、她和许心瞳的琐事,应该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吧?
-
傅闻舟到家时,发现许心瞳不在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