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终于忍不住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总,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许心瞳捧着资料笑道。
夏瑶回头看了眼门口的位置,见无人进来,这才卸下了一直以来的面具,冷笑道:“你以为我傻吗?天天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占用我的时间,又在会议上说那样的话好让我不能撵你。你是有够恨我的啊,给我添堵让你很爽快是吗?好吧,虽然我很讨厌你这种伎俩,但不得不说你赢了。”
“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不像一只臭虫一样天天跟着我。”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里已经有几分烦躁的戾气。
到底是千金小姐,受不了这个气。
许心瞳欣赏似的看着她扭曲的容颜,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就装不下去了啊,夏总?前些日子折腾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嘴脸啊。你这么‘喜欢’我,我就天天陪着你呗。反正我就一小职员,时间不值钱,你要耗咱们就慢慢耗呗。”
夏瑶气得发抖。
没想到她说撕就真撕破脸,一点体面和顾忌都不要。
不过,许心瞳这一刻,确实在气势上压倒了她。
夏瑶投鼠忌器,有些迟疑。
许心瞳见目的达到,才一改方才的嚣张样子,和气地说:“当然,我还是想在这家公司里待下去的,毕竟,待遇不错,也挺有感情的,领导都对我挺好的,我是希望能和夏总你和平共处的。”
夏瑶懂了,冷笑:“记住你今天的话,拿着你的资料滚蛋,以后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也不要再来烦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跟狗皮膏药一样!
许心瞳也没想到纠缠了她两天她就开始破防,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又无辜地笑着说,她也没有要跟她过不去的想法呀,领导你误会了。
“你快点给我滚!”茶里茶气的!
许心瞳抱着自己的资料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正开心呢,她没看路,差点迎面撞上别人。
许心瞳连忙给对方道歉:“对不起呀,没撞到你吧?”
抬头却看到了陆卓。
“你怎么从她办公室出来?”陆卓看了眼她身后。
“工作方面的事情。”许心瞳不想多说。
她要走了,陆卓又喊住。
四目相对,看到她漠然不解的神情,他心里还是极为不适。
鬼使神差的,他说了句:“我跟夏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解我那么久,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开口解释的机会?”
“不重要了。”
她最想听到解释、最想被安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如今回想起来,也只有那时候被他言语羞辱的冰冷和不忿。
许心瞳曾经不太理解陆卓这样的人,不熟悉的时候待人彬彬有礼,对她也算关怀备至。
可随着在一起的时间加深,彼此之间却矛盾重重,他也不再像曾经那样包容自己。
现在回忆起来,仍觉得这段感情的最后令她难以忍受,不堪回首。
这不是她想要的。
陆卓这种人,永远不知道要去迁就另一半。
不过她也没有再怨怼他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不久后她去邻市一个乡村考察时,两人同行,发生的那件事也让两人冰释前嫌了。
出发那天下大雨,公司安排的车抵达镇上时,雨势滂沱,视野里白茫茫一片,在远处的田野上形成了一层淡灰色的水雾。
车停的位置不凑巧,下面就是一个大水坑。
许心瞳没有穿套鞋,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后面已经传来其他同事不耐烦的催促声,她一咬牙就要跳下去。
有人从前面过来,弯腰将一块木板铺到了她脚下,示意她踩着这个下去。
许心瞳抬头,陆卓雨帽下的脸有些苍白,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去前面指挥其他同事了。
许心瞳踩下去,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镇上的酒店挺简陋的,好在轮到她能单独分一间。
许心瞳正准备去洗澡,陆卓过来敲她的门,把一个小袋子递给她。
许心瞳接过来:“……感冒药?”
“嗯,有备无患。”
他目光越过她去看角落里。
许心瞳:“……怎么了啊?”
陆卓:“好像是蜈蚣。”
许心瞳:“……你不要吓我……”
陆卓不知怎么就笑了一下,挽起袖子三两下踱步过去,在角落里蹲下。
看了会儿,他回头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不是蜈蚣,只是潮虫。”
许心瞳快要晕过去了:“求求你快点把它抓走!”
陆卓笑着拿纸巾去捉。
奈何这虫子爬得快,只一瞬就蹿到床底下去了。
他半蹲在床边说:“可能有点麻烦了。”
许心瞳快要晕过去了:“你不抓它好歹只是待在墙角!”
陆卓觉得这样的她才有几分过去的影子,心里酸涩之余,老半晌没应。
许心瞳:“那现在怎么办啊?我最怕虫子了!”
陆卓:“其实不抓也没事,它不咬人的。”
许心瞳:“你杀了我吧,我绝对不和任何虫子共处一室!”
她手机这时响了,是视频电话,许心瞳没多想就接通了,一面去阳台上接。
彼时的傅闻舟在外省某市,那边天气倒是晴朗,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晕开,铺成浓墨重彩的画卷。
他心情也挺不错,坐在办公桌边慢悠悠喝一杯咖啡:“在干嘛?”
只是没等她回答,他目光忽的顿住。
虽然只是一闪,屏幕上的画面就变了,变成了雨雾茫茫的外景。
可傅闻舟的眼力向来很好,刚刚匆匆一瞥,他已经看到了深蓝色的那件雨衣。
那是几年前他刚刚把陆卓挖来誉恒的时候,他送给他的。
很普通的一件雨衣,陆卓却用了很多年。
第23章 熟了吗
“工作啊。”许心瞳意外他这么问她。
但是转念一想, 可能只是开场白。
她将手机俏生生地举远了些,让他看她这边周边的环境:“下雨了,下好大的雨呢!湿漉漉的!”
她说话时难免带上几分撒娇意味。
当然, 也并不是为了跟他撒娇,只是说话时的一种习惯。
有些人, 天生就是娇滴滴的, 说话做事都惹人怜爱。
那她在陆卓面前呢,也是这样的吗?
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也知道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不管是成熟的男人,亦或者是不成熟的男人。
何况, 本质上陆卓和他是同一类男人, 同样的狩猎型。只是, 他恰好能震慑住对方而已。
傅闻舟略微摩挲了一下杯柄,不置可否。
他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许心瞳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也看出了一些异样:“……怎么了啊?有什么不妥吗?”
傅闻舟摘下眼镜, 两根手指合拢, 捏了捏眉心,语气倒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可能是乏了。”
许心瞳没多想:“那你多休息吧,我看你平时都不戴眼镜的。”
只有看资料看久了的时候,他才会戴。
“我们宝宝这么关心老公, 当然要听宝宝的。”傅闻舟压着一缕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许心瞳撇撇嘴,很快就把刚才的异样抛诸脑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在他面前,她好像就是有说不完的话, 很多东西她都想要跟他分享。
明明也是个大人了,就是想当幼稚园小朋友。
“下好大的雨,衣服也湿了,这边的酒店环境也不好,还有虫子……”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傅闻舟也很有耐心地听着,偶尔喝一口茶,薄唇微抿地笑一笑,鼻梁上,镜片微闪。
许心瞳说了很久才发现他都没说什么话,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说吧。”
“你说完了?”他拄着下颌笑望她,神色温和。
许心瞳点头:“你说吧。”
傅闻舟:“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看看你。”
他说得她脸红,是情不自禁的那种红。
他总是能把最朴素的情话说得动人心弦,虽然有时候目空一切得叫人恼恨,可他的魅力是无与伦比的。
“现在你看到了。”许心瞳拿腔拿调地说。
潜台词,您还有什么事儿?没事儿我挂了。
她说完自己的脸都有点红,这未免也太拿乔了。
傅闻舟却不甚在意地笑一笑,又问了些琐事,叮嘱她乡间昼夜温差大,记得晚上睡觉时关好门窗,不要着凉。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跟我爸一样?”她嘴里说着不耐烦的话,嘴角的一度一直上扬着,没有落下过。
“早点休息。”挂了电话,傅闻舟嘴角的笑意才一寸寸消失。
握着杯子静了会儿,他抬手扯松领带,去看窗外。
这里也是城郊,月明星稀,鸟雀无声,婆娑的树影投射在庭院里的空地上,随风曳动。
那团团簇簇的大片阴影,像压在心尖上密不透风的巨石,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种窒息一样的闷痛,虽不尖锐,却更有一种绵长悠远的钝疼,仿佛有一捆绳索套在了他的脖颈上,将人一寸寸往深渊里拉扯。
傅闻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其实知道不应该,陆卓是过去式,理智的男人不会追究伴侣的另一半。他应该不闻不问冷处理,让这些过去如烟消散。
可感情这种事情,往往不随自己的意志左右。
傅闻舟无意间瞥见玻璃窗上的自己,难以窒息窗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是自己,飞快抽回了目光。
太失态了。
他自己都有点唾弃这样的自己。
-
许心瞳和傅闻舟煲了很久的电话粥才回到屋子里,脸上忍不住露出洋溢的笑容。
陆卓长久地看着她,目光让她有些看不懂,也有些心虚:“……干嘛这么看着我?”
陆卓闷了很久,终于问出了这段时间长久以来压在心口的问题:“瞳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心瞳楞了一下,旋即摇头。
他还没开心两秒,就听见她说:“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结婚了。”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变得诡异地安静。
这一刻,陆卓深刻感受到了来自于这个世界的满满恶意,也觉得荒诞无比。
他惨笑一声:“……你在跟我开玩笑吧?瞳瞳,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可他看向许心瞳时,却发现她也看着自己,眼神里透着几分尴尬,唯独不见他想要看到的纠结、躲闪。
“我真结婚了啊。”
陆卓心里在尖利地叫嚣,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也只是机械地扯动了一下面皮。
许心瞳也不是看不出他对他们过去的那段执念。
种种迹象不难看出,他似乎还没放下。
不过,她不认为陆卓还爱着她,顶多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他这样被众星捧月长大的人,应该也不懂爱是什么吧。
其实她对这段感情已经没有遗憾了。
许心瞳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冷血的,喜欢的时候很喜欢,不喜欢的时候就是不喜欢了。
她不是一个留恋过去的人,情绪来得快,忘记得也很快。
至少这一刻,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陆卓的面儿说,太不尊重人了。
她尴尬地挠挠头:“反正就是结婚了,你也别多想了,我过得挺好的,闪婚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你是要把我从你的世界里彻底踢出局了是吗?”陆卓原本还能保持镇定,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有些绷不住了。
她竟然这样否定他们的过去?
陆卓心口跟针扎似的。
其实他不是个多会交际的人,虽然业务能力出众,自小在大院那帮子弟里也不是很吃得开的中心人物。他这人有点孤僻,不太喜欢交际。
傅闻舟也常说他,他的优点是骄傲,可这一点有时也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
陆卓深呼吸,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要说什么,脸僵得可怕,像是罩上了一层面具,已经无法作出应有的表情。
许心瞳本来觉得没什么,可看他这样的反应,却好像真的有什么了似的。
她也不免窘迫起来:“……你别这样,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陆卓惨然一笑,心里竟生出恨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恨她这样云淡风轻毫无所谓,就这样把过去给埋葬了。
“许心瞳,我不跟前任做朋友。”他说完就拧门出去了。
门从外面碰上,屋子里重归寂静。
许心瞳望着木板门好久。
之后几天,他们一行人都留在这个小镇上考察,许心瞳偶尔和镇上的几个居民一道出去。
陆卓有时跟她同行,有时一个人留在住处。
他们见面次数不多,她能显而易见地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漠。
尴尬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随着时间推移,总会好的,总会过去。
果然,三五天之后,他们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了。
“番茄汤。”陆卓去打汤时多打了一碗,将多余的一碗端放到她面前,自己在她对面坐了。
“谢谢。”许心瞳端起碗抿了口,不由看向他。
陆卓在喝汤,一小口一小口平静地抿着,眼神不知道落在何处,看神态,像是在发呆。
许心瞳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都是徒增尴尬。
“瞳瞳,陆总……”温晓艺挨着许心瞳坐下,目光奇异又带着几分忐忑地落在陆卓身上。
陆卓对她略略点头,起身端着自己的空碗走了。
“……怎么我一坐下他就走了?”温晓艺有点受伤。
“他不习惯跟陌生人一起吃饭。”许心瞳宽慰她。
说完心里咯噔了一下,嘴快了。
果然,温晓艺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你跟他……认识?”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陆卓刚来公司时,她们聊起他时,许心瞳就脱口而出他身高186。
当时她没细想,现在一回想,疑点重重啊。
许心瞳干笑:“大学同学。”
温晓艺还是有点怀疑:“就只是大学同学?”
许心瞳:“如假包换。”
总算是糊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