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情郎——橘生淮南兮【完结】
时间:2023-11-01 23:02:35

  两人打了招呼,便领上了各自的妹妹,往府里的马车走了。
  慕百年朝沈莓大力挥手,跟她说明天见。
  沈莓露出一个腼腆地笑,也轻轻摆了摆手:“明天见呀。”
  她跟着严许到了严府的马车边,这才瞧见了百无聊赖靠在严府马车旁眯着眼摇扇子的陆世子。
  沈莓赶紧福了福身子给陆博恒行礼:“见过陆世子。”
  陆博恒是王府世子,皇室中人,她不可失礼的。
  陆博恒见沈莓这般懂事,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阿莓妹妹就不必行礼了。”
  话落他又看了严许一眼,小声嘀咕:“不然你哥得用眼神削死我。”
  沈莓莫名被他这话逗笑,忍不住“噗”了一声,又飞快地捂住了嘴,觉得实在太不雅。
  严许眉眼含笑,让春华扶了她先上马车,再回身与陆博恒说话时已经换了副神色。
  “子重,今日在别院我与你说的话记得放在心上,那位图兄若是近期再来找你,还是找借口推了。”
  陆博恒素来张扬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忧愁,他摸着鼻子应了一声:“知道了,我昨日已经给我父王去信,等等看他何时能回吧。”
  “嗯。”严许拍拍他的肩,未再多说什么,“我先回府了,你也莫想太多,不适合你的脑子。”
  原本还有点愁绪的陆博恒:……
  行,现在什么愁绪都没了。
  他瞪了严许一眼:“你要走就走,能不能别说话。”
  说完也不等严许再开口,转身就摇着自己的扇子离开了,还要嘀嘀咕咕:“本公子就多余想这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严许看了眼他的背影,低叹一声上了马车。
  就见小姑娘扒在小窗边,也在往外头看。
  沈莓原本是在偷看怀琛哥哥的,这时见他上来了,赶紧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上,眨巴着眼睛看他。
  严许坐进马车,低笑一声:“阿莓在看什么?”
  沈莓不好意思说自己刚刚主要是在偷看他,却又看了一眼外头,突然道:“哥哥,陆世子的背影……看起来好孤零零呀。”
  严许闻言,目光一顿,也跟着小姑娘一起往外看去。
  陆博恒已经融入人群里,这会子早就看不见了。
  他心下低叹一声,倒是没想到小姑娘这般敏感。
  陆博恒性子张扬又向来打扮的花枝招展到处蹦跶的,还鲜少有人会说他孤单。
  但严许却摸了摸沈莓的头,缓缓道:“他一个人在京都生活,已经八年了。”
  沈莓总觉严许这话里含着些叹息,但她不明白,只捧着脸乖乖地点头:“这样啊,那哥哥可以让陆世子多来我们府上呀。”
  她是想着陆世子与严许关系瞧着很好的样子,多来府上走动可能就不那么孤单了呢?
  毕竟她从前总是待在沈府后院觉得寂寞的时候,是很想有个闺友可以去她家府上走动的。
  沈莓出神地想着,却没听见严许的回答。
  她倏地意识到什么,一下有些慌了神,抓着裙子怯生生地缩了下肩,解释道:“我、我不是要做主的意思,我只是……”
  沈莓暗恼自己这些天过得有些太安然了,刚刚不知不觉竟有些将严府当家了一般安排起来。
  严府来什么人,与谁交好,她一个外人怎么好置喙呢。
  哥哥会不会觉得她逾矩了,不高兴……
  严许自是没想到他只一时没答话,就叫小姑娘自己吓自己急成了这样。
  他刚刚只是因着她捧脸的模样可爱,多看了两眼。
  好不容易这些时日将小姑娘养好了些,不再是怯生生的模样了,可不能前功尽弃。
  于是严许敛眸,起身坐到了沈莓一侧的横凳上,突然微微俯身,目光专注地看着身边的她。
  而后,抬手捧住了小姑娘的脸。
第22章
  掌心下是柔软温热的脸颊。
  年轻公子眼眸低垂,看着小姑娘因为惊诧而瞪圆了的杏眼,目光专注又认真的——
  将她的小脸挤成了一个小包子。
  沈莓被挤的嘟起了嘴,眨了眨眼睛,已经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因为……因为这根本不是怀琛哥哥会做出来的事啊!
  他素来端方文雅,任谁都想不到竟然会有这般略带少年气的举动吧?
  沈莓不知道其他人瞧见了会如何想。
  她现在是什么都想不了了。
  严许看着面前小姑娘被他挤的软肉都圆嘟嘟的脸,和明显已经呆愣着放空的眼神,终于低笑一声,掌心又揉了揉,才将人放开了。
  “这下不胡思乱想了?”
  沈莓下意识“啊”了一声,片刻后才明白过来。
  原来怀琛哥哥是不想她想太多呀。
  他没与她说什么让人宽慰的话,却用这样的法子让她脑子放空。
  也足以表现他待她的亲昵。
  察觉到严许的用心,沈莓心里莫名生出了些愧疚。
  是她小人之心,太过敏感了。
  就见小姑娘自己捧着脸揉了揉,然后乖巧又认真的道:“对不起怀琛哥哥,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我会把严府当家的。”
  若是可以的话。
  若有人将真心捧出待你,你却几番自怜自艾,会叫人心凉的。
  沈莓再次这般对自己说。
  严许知小姑娘心思重,是以总不会逼着她。
  他只不疾不徐地靠近,恰到好处的亲昵,一点一点让这只动辄便要一惊一乍的小兔到能露出柔软肚皮的那天。
  就像现下这个时候,他也是轻轻笑一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阿莓从不需与哥哥道歉,但说的话可要做到才是。”
  “嗯!”
  沈莓重重点头应声。
  然后便十分身体力行的想表现出自己真的有在努力,主动与严许说了今日在书院里发生的种种。
  严许静静听着,长睫微微压下,瞧不清眼里的神色。
  沈莓没有隐瞒什么,如实说了被吴薇害的下午上课迟了的事,也说了自己与柳聆昔分到了一组,但她似乎没有什么特意的动作。
  只是眼神也算不上友善就是。
  “不过哥哥,我今日都自己解决啦,那只鹩哥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明日想给它带些鸟食,你说钟先生会让我喂它嘛?”
  沈莓刚刚说着说着便不禁抓住了严许的袖子,这会忘记放了,便一直攥着。
  严许的眼睛从袖边的小手上扫过,又缓缓移开。
  “钟先生面上看着严肃,其实是个好说话的先生,今日阿莓表现的很好,他会同意的。”
  说完,严许又摸着小姑娘的头鼓励了她:“日后若是再遇着这样的事,阿莓也如今日一般做便是,回来再告诉哥哥,莫要让自己吃亏了。”
  他原还担心沈莓在书院里被欺负,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们心思多,也更难处理。
  如今看来,阿莓即便是只小兔子,那也是会咬人的。
  沈莓说这些时心里有了点好像在跟哥哥告状的肆意感,叫她既新鲜又觉着高兴。
  就好像她也有人撑腰了似的。
  听了严许的话,她“嗯”了一声,又有点疑惑的喃喃:“只是我与那吴薇确实不认识,我想了想,从前也不曾见过,她何故要来找我麻烦呢?”
  严许随手摆正自己腰间缀了流苏的玉佩,缓缓道:“吴薇的父亲吴天凡,时任吏部侍郎,柳聆昔的父亲便是他的上峰。”
  “啊,原来如此!”
  沈莓恍然,只肖严许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
  所以追根究底,还是柳聆昔瞧她不顺眼罢了。
  严许看着低下头的小姑娘,忍不住低问:“阿莓可会怕?若是不想在那儿,便让父亲说说让你去二组。”
  沈莓却摇头,目光清泠泠地看他:“不了哥哥,我不怕。”
  她明白,她总要学会面对这些的。
  沈府倒了,那方拘着她的后院也没了,她却不能又躲进自己的小壳子里。
  要做鸟儿,自然要有翅膀。
  -
  待马车回了严府,沈莓叫春华扶着下来,竟瞧见义母和真儿姐姐都在府门口等着她。
  她不由诧异地睁大了眼,赶紧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轻轻挽住了严夫人的手,道:“义母和真儿姐姐怎的都等在这?”
  严夫人看着沈莓主动挽上来的手,眼里露出几分欣慰的喜悦。
  她轻轻拍了拍那小手,笑道:“你今日第一次去书院,我们特意在这儿等着你放课回来,好问问你在书院感觉如何?”
  陶真儿挽着严夫人另一侧,也温柔朝沈莓眨了眨眼睛:“除此之外,我还是来盯着看阿莓有没有好好用手膏的。”
  “有的有的!”沈莓连忙道,还颇有些证明一般地伸出了手给她看,“真儿姐姐你看,我的手是不是好似有滑一些了?”
  她其实才开始按照陶真儿写的那两张纸的日常去做没几日,但一天若空下来了总要时不时仔细瞧自己几遍,看看有没有变化。
  也不知是自己心里所盼有了些暗示还是怎的,沈莓便总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肤好似细腻了一些。
  虽然还没瞧见变得有多白,但几日便能有这样的变化,她便高兴的不得了啦。
  陶真儿瞧着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盼看着她的模样,轻笑一声,当真摸了摸她的手,点头:“嗯,是滑了好些呢。”
  听了这话,沈莓脸上的笑便不住放大,嘴角的小梨涡都露了出来。
  严夫人听着一左一右两个姑娘家的对话,忍不住笑起来:“阿莓这是想要变成大美人呢?”
  沈莓被打趣,腼腆低下头:“也、也不用大美人的,只要是比现在好便好啦,真儿姐姐说取悦自己也很重要。”
  鲜少有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沈莓却不知为何,听后很受触动。
  只是她说了之后又偷偷看了严夫人一眼,怕她不高兴。
  她听怀琛哥哥说义母出身书香世家,会不会觉得自己这番话太过肤浅了?
  严夫人却并未驳了她们的话,还是笑眯眯的。
  而一直跟在一旁的严许,看着小姑娘说出那番话时的眉眼,竟觉生出了几分她此前从未有过的光华。
  似是一颗蒙尘的珠贝,在某一刻,闪了光。
  这日直到入夜,沈莓都沉浸在一种高兴又欢喜的情绪里,连白日吴薇的事她都不觉烦闷了。
  只是这份欢喜在她入睡时,叫一声惊雷给打破了。
  自来严家那日的大雨后,京都已经连着月余未落雨了。
  这声雷响,伴着天边骤然的闪电,又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彼时沈莓刚刚入睡,却在轰然的雷鸣声中皱起了眉。
  她没醒来,被子却越裹越紧,整个人在床上缩成了一团。
  她有些害怕雷声,这时候像是被惊雷魇在了梦中,一时竟醒不过来。
  明明已是深秋,豆大的汗珠却从额间浸出,沈莓抓着被子蜷缩在床上,梦中是一片漆黑的小屋。
  那是沈府的杂物间,一个小小的,没有窗户的屋子。
  从前主母心情不好瞧她不喜时,便会找个无关紧要的说辞罚她去这间小屋子里跪着。
  这屋子背阴,还只有一扇小小的门,常年晒不见太阳。
  沈莓五岁时第一次被关进去,在里面哭的撕心裂肺。
  她害怕极了,可无论她如何哭着哀求,外面都寂如鬼域,没有人来,哪怕靠近都不会靠近半分。
  直到关够了时辰,老嬷嬷才会冷着脸来将她带出去。
  她很怕那间屋子,从那以后便也很怕黑的地方。
  有一次她又被关在了那间屋子里,一直到入夜都没有人来开门。
  沈莓哑着嗓子缩在角落,她已经不再喊人了,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叫她害怕,似是随时都要从漆黑中跳出鬼魅来。
  这时外头雷声炸响,震耳欲聋,轰鸣着像是要将人吞噬。
  天边闪电猝然落下,漆黑的屋子时不时亮起冷色的光,却更显诡谲。
  沈莓使劲靠着墙角,紧紧抱着自己,掐着手臂的指尖都泛起白,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声音。
  这年她六岁。
  这天过后她生了一场大病。
  等好不容易病好了,便开始害怕夜晚的雷声。
  每每这个时候她若是还未入睡,便会整晚整晚都睡不着。
  若是已经入眠,则要被魇在深深的噩梦里,反复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被丢弃在角落的惊雷雨夜。
  这晚也不例外。
  沈莓在梦中缩着身子死死靠在墙角,雷声混着倾盆大雨炸响在她耳边,好像连空气里都是瘆人的冷风,要侵入她的骨髓之中。
  她在梦中呜咽出声,像从前那样无数次地期盼着谁能来救救她。
  这时却觉周身一暖。
  似有一股温柔又坚实的力量抱住了她,那点暖意渐渐能够蔓延至四肢百骸,将所有阴冷都隔绝在外。
  甚至连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倾颓的大雨都被阻挡,叫她渐渐听不到了。
  沈莓缓缓安静下来,一直紧簇的眉头开始舒展。
  额间的汗珠也被人用帕子轻轻拭去。
  她把自己裹进这丝丝缕缕的温暖里,贪恋地蹭了蹭,不知不觉间手好像抓住了什么,她紧紧攥着,贴在了脸颊边。
  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再次沉入深眠时,她似乎觉得有什么摸了摸她的脸。
  可惜她入睡的太快,只来得及模糊记下那点微凉的温度。
第23章
  翌日一早,沈莓是被春华叫起来的。
  天刚蒙蒙亮,深秋的早晨总是笼着些袅娜的雾气。
  沈莓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似是还有些迷糊,她看向窗户。
  春华正推开半扇给屋里透气。
  窗外树梢上挂着些水气,地面上还是湿的,沈莓看的怔了一下,突然问春华:“昨夜外头打雷了吗?”
  会是她在做梦么?
  春华点头应声:“是啊小姐,好大的雷呢,雨落得也大,好在今早天还未亮便停了,不过小姐一会去书院还得仔细着点将伞带上,瞧这天儿,雨只怕还要落一场呢。”
  沈莓静静听着,出神地点了点头,而后她又轻轻动了动唇:“春华,那昨夜……”
  话说了一半,又没了声。
  春华疑惑回头:“怎么了?小姐可是要问什么?”
  沈莓瞧着她的神色,还是没将话问出口。
  春华一直会在外间给她守夜,她这般神色,昨夜应当是没发生什么。
  她现在想起来也有些模糊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睡沉了,在雷声下做了光怪陆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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