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早一天到衡州,事情便能早一天明朗。
所以在路上他们要尽可能的节省时间。
冬日行路不易,好在秋实赶车还挺有经验,一路都还算平稳。
等到了关阳,准备换水路了。
这天中午抵达关阳城后,他们准备找间客栈歇脚,严许顺势朝掌柜的打听了一番,问最近一趟去到衡州的船什么时候开?
掌柜的想了想,与他们道:“好像是明日就有一趟,现在天气冷,走水路的人也少,港口的船都是三天一发。”
说完他又似觉得新奇,多说了一句:“不过也不知怎么的,这两日好像要坐船的人又多了起来,昨儿也有人来问我这个哩。”
严许一听,眸中神色微微一凝,不动声色地又与掌柜交谈两句后就回了屋。
沈莓帮着春华一起在屋里铺床,见严许进来,她便走了过去。
“如何?掌柜的可有说船什么时候开?”
换了水路后,如果顺利,约莫再过十来日便能到衡州了。
严许将刚刚问到的与她说了之后,末了却道:“今日委屈皎皎莫要离开屋子,让春华在这陪着你,秋实我也留在这儿。”
第71章
严许将沈莓牵到桌边坐下, 叮嘱过后便又道:“我一会出去看看。”
沈莓很快明白过来,忍不住压低了些声音问:“哥哥可是刚刚看到了什么人?”
严许微微摇头:“尚未,但还是小心些为好。”
刚刚掌柜也说这个季节走水路出行的人本就少, 去往衡州有大路可以走,只是比水路要慢些而已。
选择了从平阳过去的, 定都是些赶着时间的。
严许回忆了一下图玛离开的日子, 比他们早十来天,但沈莓发现了那条从礼泉到关阳的小路,节省了时间,在这儿撞上也不是不可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他在到达衡州之前不想节外生枝,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与他们遇上为好。
如今尚在路途中, 他不是很确定图玛放在京都的眼线是否知道他离京了, 不管如何,能避则避。
沈莓自是知道他所想, 在抵达目的地前确实当万事小心。
她点点头, 握住严许的手道:“好, 今日我与春华都在屋子里待着, 有秋实守着我们,你也没别担心,出去万事小心。”
严许看着姑娘沉静的神色,突然觉得这一路她似是有些变了。
在京都时那个娇软温柔的姑娘变得沉静又从容,也或许不是她变了, 而是她长大了,叫他看到了她更加不同的一面。
他愈发为她所着迷。
不管是什么样的沈莓,在他眼里都是熠熠发光的宝珠, 叫人为之倾倒。
严许又紧了紧沈莓的手,在春华和秋实没注意的时候俯身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嗯, 我先出去了。”
他拿上了一顶帏帽戴着出了门,先是在客栈里溜达了一圈,前后院都没放过。
而后又去了一趟街上,向人打听了去码头的路,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码头离着他们住的地方不算远,今日没有船离开,只有从别处到关阳的船陆续在码头边停下,船上的人便一个个裹着棉衣搓着手下来。
严许在不远的茶肆里坐下,要了壶热茶。
佚䅿 冬日码头本有些冷清,茶肆里却人不少,都是下了船到这儿喝口热茶暖和身子再走的路人。
严许坐在角落,朝外静静看着,突然目光便在一处定住。
码头边一搜大船旁,身形高大,戴着毡帽的男人正与人说着什么,他对面那人看穿着应是船上的管事。
严许隐约能认出那个男人,是图玛。
就见一番交谈后,图玛朝身后跟着的下属示意,下属点头,递上一叠银票,掌柜收下,便开始招呼着人去将他们堆放在一旁的东西搬上船。
想来刚刚应该便是在说这事。
严许看了那些箱子一眼,喝完了自己面前的热茶,放下钱走了。
既然已经确定图玛在这儿,他们多半会乘明天这趟船去衡州,不然也不用今日就将东西搬上船。
回去客栈后,严许便将此事也与沈莓说了,沈莓听后想了想,便问:“哥哥,那我们可是要再等三日,坐下一趟船?”
严许是有这样的考虑。
“在船上待十日,难保不会与他们碰上打草惊蛇,我打算让守砚和守墨明日先上那趟船跟过去,提前到衡州也可打听些情况。”
守墨和守砚自沈莓被掳走那次后便十分愧疚,觉得是自己学艺不精,又叫严许丢到陆博恒的府上让他的暗卫特训了一番,如今已比过去厉害不少。
且他们脸生,让他们去做跟踪之事不易叫对方察觉。
于是事情便就此定下,只是没先到,在第二天一早守墨和守砚离开后,严许竟然收到了陶真儿的来信。
这还是从陆博恒那儿借来的暗卫交给他的。
关阳作为离衡州较近的交通城市,平南王府在这儿有消息点也实属正常,这封信就是暗卫一早从某间铺子拿到的。
正好是刚刚送来。
严许当即便知京都定是出了什么情况,不然这信不会是陶真儿来写。
他微微蹙眉,打开信封与沈莓一同看起来。
信寄出的时间已经是二十来日前,这便是说他们刚离京没多,陶真儿这封信就寄出来了。
原来,在他们离开后,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各府衙便开了印,官员重新办公上朝,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年节时积压的事务要处理,朝中各部属实都忙了一整子,圣上的折子也多,听说日日都要批到子时后。
这天夜里,突然送来了衡州的加急密信。
圣上一看,是当初派去衡州盯梢的龙骑卫所写,当即拆开来看。
眼睛刚扫了两行,便一拍桌子发了大怒!
“平南王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鹭山行宫点了!如此不把朕放在眼里,是不是想造反!”
衡州的鹭山行宫是皇家行宫,若圣上哪日去了衡州便是要在那儿落脚的。
大启有好几处这样的行宫,除皇室中人外不得进入,百姓们若是路过了多看两眼都要叫守卫兵呵斥。
这代表着皇家的威严。
结果平南王却将这行宫点了!
龙骑卫在信中所写,火烧了两天一夜,行宫基本毁了大半,平南王却若无其事,此后再没去过。
圣上看完了信,将其扔在桌上,沉着脸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都有些战战兢兢,却直到这夜圣上入睡,也没再听见关于衡州旁的动静。
第二天早朝时,这件事便叫圣上在朝中说起,而后迅速传开了。
温阁老作为文臣之首,下朝后便被叫到了勤政殿议事。
平南王在封地把行宫点了,让圣上大发雷霆的事,不多时也在京中传出了各种各样的风声。
有说平南王这是大逆不道,赤裸裸的挑衅。
也有说平南王以前在京都时也不怎么着调,别是喝醉酒意外点着的。
但不管如何,圣上发了火这都是事实。
平南王作为藩王身份本就敏感,现在衡州还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难道真实在藐视皇威?
一时间众人纷纷偷偷议论,不知圣上会如何处理?
消息传得快,陆博恒自然也知道了。
他当即心头一跳,立刻便想入京替他父王辩驳,却又想起严许临走前叮嘱的,让他凡事三思而后行,还让他听陶真儿的。
于是陆博恒又咬了咬牙忍住,约了陶真儿见面。
陶真儿得知此事后,想了想,与他道:“你莫要入宫,免得性子急跟圣上没两句就叫起板来口无遮拦,但也不能没反应,这不是你的性格。”
“那我要干嘛?”陆博恒一脸茫然。
陶真儿:“你写个家书给圣上。”
“啊?”
陆博恒愣住了,他给圣上写家书?
陶真儿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转不顾弯来,她便问:
“你与圣上是不是血脉之亲?”
“是。”
“那你写给他的信是不是就叫家书?”
“也对……”
陆博恒摸了摸鼻子:“可我写什么啊?”
陶真儿:“让你写这封家书,一是为表与圣上亲近,你们始终血脉相连,叫圣上看到能更加顾念几分情谊,二是写信可以避免你祸从口出。”
“所以这封信越真诚越好,你只需将你现在所思所想都写下,但切不可表露出对圣上的埋怨,写好了给我看,若无问题你便让人递进宫,这几日就在屋里闭门替你父王的事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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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说不好圣上到底是想借题发挥就将衡州的藩地撤了,还是只是一时怒气上头。
所以他们如今在京中能做的只有尽量表态,然后等严许那边的确切消息。
于是在陆博恒斟酌着给圣上写“家书”时,陶真儿也没闲着,当即将便准备等这家书送入宫中后,看看圣上的态度,然后便给严许写信告知。
而在陆博恒那封家书递进宫没两日,温阁老便来了平南王府。
陆博恒又想起严许走前与他说的,温阁老的话可听。
于是他亲自去门口迎了温阁老进府中。
书房里,陆博恒叫人上了好茶,这才问道:“阁老今日怎么来了我府上?”
温阁老也未拐弯抹角,摸着胡子道:“老夫前来见世子,是有事告知。”
“圣上已经看了世子递进宫的信,倒是没想到世子这次竟有心特意写了一封家书,圣上十分感概。”
陆博恒的性子直,不喜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圣上怎会不知。
也正因如此,他写的这封信确实有几分真切与坦诚,作为一国之君,在帝王之位上坐久的人来说,倒是难得看到有人能这样给自己写封信。
陆博恒初听下来,刚准备松口气,却又听温阁老话风一转:“不过到底是在封地发生了这等事,不论如何,圣上还是要派人去一趟衡州的。”
“世子不必过于忧心,若平南王没有异心,此番便出不了什么事。”
陆博恒皱了皱眉:“我父王从没想过争权夺利,但难保有人……”
他话未说完,温阁老便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老夫知道世子的意思,圣上也知道。”
这话点到即止,他没有细说,陆博恒稍一想,也转过了些弯来。
或许温阁老的意思便是,圣上也知乌郎那处虎视眈眈,有意想挑动大启内部的矛盾?
这天温阁老来给陆博恒留了话后并未多留,很快离开了平南王府。
陆博恒又找机会见了陶真儿一面,将这些说与她听。
他还是有些忧心,毕竟圣上派去衡州的是一整支龙骑卫,谁人不知这是圣上亲军,见其便如同面圣。
陶真儿按照先前想的,写了信让陆博恒的暗卫递出去,之所以没让陆博恒自己写,便是怕他身在其中,无法客观描述事实。
“算着日子,表哥和阿莓他们应还未到衡州,但会在平阳改乘船,所以这封信递到平阳最好,你且耐心等一等,对方既然以王爷的口吻与你通信这么久,想来还需要这个身份,王爷应当没事。”
毕竟有个活的人质在手上也许还能有用得上的时候,总比死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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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许看过信,神色有些凝重。
从信中所写之事,他大致已经能猜到乌郎的谋算。
以点燃行宫惹恼圣上,让其对平南王的猜疑加深,不管最后这份猜疑落在了哪儿,朝廷必定是会派人去往衡州一查究竟。
一旦朝廷的人派出来了,陆博恒不可能不知,他本就忧心父亲,若是这时候接到任何不好的消息,他都会变成一点就燃的炮仗。
甚至若这事关他家人的性命,陆博恒吃不准这是乌郎的假消息还是圣上派去的人当真行了事,必定会不管不顾的出京。
这样一来圣上自要派人阻拦,其中误会反倒会越来越深。
哪怕双方心中都知这中间乌郎人势必掺和了一脚,但谁也无法揣测圣心。
严许料想,此刻衡州城,或许已是个戒严状态。
他与沈莓道:“明日我们去街上买几身布衣,之后去衡州的身份便是普通夫妻去城中寻亲。”
沈莓一听便问:“哥哥是觉得城门守卫会严查入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