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更合一
随着婚事的落定, 秦老太太也不怎么管束秦书宜了,如此她也可随意进出府门了。
秦书宜自然开心,这样一来便可尽心打理铺子的事情, 而且还可以帮车凝置办学堂的物件。
忙起来时,婚事的不如意被放置脑后, 日子也算充实。
这日, 她从外面回来, 一进门就见着庄氏和秦书亭带了东西来她园子。
庄氏笑意盈盈地将带过来的东西放在秦书宜面前, “听闻大姑娘和太子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儿, 我和亭儿赶紧置办这些东西送来给大姑娘,算是锦上添花吧。”
秦书宜看着她带来的东西, 确实诚意十足。
单说那只青玉手镯,成色质地都是上等, 没百两银子是拿不下来, 看来庄氏是下了血本了。
秦书宜将东西递还回去,“庄姨娘, 你这般破费我可不敢收。”
她知道庄氏想什么,自然不会收。
庄氏一听,脸上的笑意落了几分,不过,随即又笑起来,“大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这是我一片心意, 大姑娘不收就是和我见外呢。”
秦书宜点点头, “确实也有几分见外,说起来, 我这桩婚事还是庄姨娘你促成的呢,莫非你忘了?”
庄氏一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一旁的秦书亭却不乐意了,“大姐姐,我们好心来同你贺喜,这不收也就罢了,何必这样?难怪,我听说祖母都被你气得就差呕血了,果真是一朝得势就如此跋扈了?”
秦书宜笑起来,“早该如此说话的,何必装得这么亲近?三妹妹这说话的口气才像是正常的口气嘛。”
秦书亭一时哑口。
庄氏拉了拉她,“大姑娘何必同自己妹妹生气?她也不过是维护我而已,往后啊,你们一门同根,还是要多帮衬才是。所谓,姊妹同气连枝,这才能立得住,立得稳。”
同气连枝?
秦书宜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冷笑着道,“我觉得倒是没有这个必要。我和三妹妹一向脾气不投,怕是无法在一个屋檐下待。”
庄氏也不傻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脸色变了又变,半天没说话。
秦书宜见她们都不作声了,坐下来,端了杯茶喝起来,“庄姨娘,无功不受禄,你还是带着你这些东西回去吧。往后,咱们可能见面的次数可能寥寥无几,当真没必要装得如此和睦。”
庄氏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想再开口,却见着秦书宜慢悠悠地喝着茶,根本没往她这儿看。
最后,只得带着秦书亭匆匆出了青蒲园。
一回到园子就开始数落秦书亭,“你说你,让你忍着些忍着些你就不听,如此好了,秦书宜这门路算是堵死了。”
秦书亭不以为然,“母亲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没她秦书宜我就进不了东宫吗?咱们走着瞧就是了。”
秦书宜见着两人出了门,长长地叹了口气,本是五月的天,穿件单衣都觉得热,可今天这夜却显得格外寒凉。
翌日,因为和孙掌柜约好要去看一批货,早早地就出了门。
等办完事回来的时候,她想起汴南晴提起来不日姨母就要回京了,正巧下个月是她的生辰了,于是打算去附近几家卖玉石的铺子转转。
她挑了一件是用整块的白田玉雕刻的玉观音,上面的菩萨栩栩如生,玉石触手生凉,从品质到工艺都是难得的佳品。
虽然价格是高一点,不过秦书宜还是让老板包了起来。
因为出来时正好是到了用饭的时间,秦书宜想起来许久未吃孙记铺子的香酥鸭了,又见此处离得不远,便和春雨春竹往那边去。
大热的天,依旧挡不住人们对于吃的偏爱,老远就闻着了香气。秦书宜到门口时,见着孙记铺子已经座无虚席。
看来,只得另寻别处了。
正准备走,忽然听得有人唤她,“秦姑娘。”
秦书宜回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东里台。
自泛舟那次之后,这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当真有些恍若隔世。
东里台脸上明显带着丝歉意,“秦姑娘也是来这里吃香酥鸭?”
秦书宜点点头,“嗯,不过眼下人太多了些,我们打算另寻地方。”
东里台本想邀请她一起,可想起上次的事儿却始终开不了这个口。
嗫嚅了半晌,还是抬步走近了些,只道,“我也是陪小妹过来这里吃饭的,她也爱吃这里的香酥鸭。”
秦书宜往那边看去,果然见着一个小姑娘正好奇地往这边看。
“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秦书宜就要往外走。
东里台叫住她,“秦姑娘,上一次,藤萝园茶会因家中母亲有事,我无法抽身,所以——”
秦书宜露出一个标准且礼貌的笑容,未等他说完便道,“既是长辈有事也是应该的,东里公子不必介怀。”
话说到这里,秦书宜其实大概也能猜出一二了。
东里台脸上划过一丝落寞,“但终究还是我失了约。”
他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问到,“听说,秦姑娘不日就要嫁入东宫了?”
那日,他答应母亲说要考虑考虑,不曾想,他还没考虑清楚,就听闻了太子要娶秦书宜的消息。
这消息一出,他便知道,自己就算考虑好了,这时机也晚了。
秦书宜坦然承认,“嗯。”
东里台缓了缓,过了会儿才抬手冲秦书宜道,“既如此,那我祝愿秦姑娘你花开并蒂,事事如意,喜乐相随!”
秦书宜抬眼看了看东里台,眼里三分落寞,七分真挚,知他这话是真心实意盼她好。
其实她真的不怪他,毕竟每个人都不是孑然一身,不可能一点都没私心,若是那样不是就成圣人了?
只能说他们无缘罢了。
她欠了欠身,回礼道,“那我也祝东里公子你能青云直上,如意顺遂!”
看着秦书宜离开的背影,东里台不觉出神了许久。等回转身来,听得自家小妹问道,“哥哥,那位姐姐就是你之前挂念之人吗?”
东里台又回望了一眼,没说话。
他知道,这一生他和她再无交集的可能了。
约摸近傍晚的时候,庄姨娘带着一封单子来了青蒲园。
虽然上次秦书宜让她很是难堪,但老夫人特意吩咐了她置办秦书宜嫁妆的事情,她也只得再堆着一脸假笑往秦书宜面前站。
秦书宜这会儿正在看书,庄姨娘一进来就笑着道,“大姑娘,看书呢?这是嫁妆单子,你看看。”
秦书宜拿过那嫁妆单子一一略过,都是按着规矩来置办的,只是看到最后,她将目光停在了几处铺子处。
“庄姨娘,这些铺子,我记得都在比较偏远的临镇吧?”
庄姨娘笑起来,“大姑娘,你不执家可是不知道,这几处铺子可是秦家最大的几处铺子,虽然位置偏了点儿,但是奈何大啊。”
秦书宜当然知道这几处铺子大,不过也就仅仅是大而已。
因为隔得远,且交通不便,根本没人打理,其中两间铺子已经闲置了大半年,既没做生意也没租出去,这样的铺子说白了放在手里也就只是放着而已。
庄氏将这些看起来又大又宽敞的铺子放到她这里是什么用意她自然清楚。
“庄姨娘,秦家最大的几处铺子也就这几间了,都给了我总归是不太好,不如留些下来给三妹妹吧。我记得南城有三处铺子,是母亲当日的陪嫁,别的也就算了,这三间铺子,我想添进嫁妆里。”
庄氏自然不乐意,秦家最赚钱的也就这三家铺子了,她当然是要留给秦浮的。
她装作一副无奈的表情,“大姑娘,你也知道,这南城三处铺子早就老旧了,怎好放进你的嫁妆?这不是丢皇家的脸面吗?”
秦书宜看她一眼,竟也学会拿太子说事儿了。
她不由得往前一步。
因为庄氏矮她半分,这么瞧着秦书宜有些居高临下。
她定定地看着庄氏,“庄姨娘,不然我自去给父亲说?我想,用三间铺子换太子对他的青眼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她庄氏能拿皇家说事儿,她秦书宜自然也能。
或许这就是她嫁给李沐言的唯一好处,太子这身份有时候拿出来压人,效果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好。
庄氏嗫嚅着嘴唇,虽然心里恨得不行,可面上却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大姑娘哪里的话,不过几间铺子而已,何苦需要惊动家主?我做主这就给你添上去就是了。”
“如此,多谢庄姨娘了。”
说罢,看向身边的春竹,“春竹,你现在就跟着庄姨娘去将这三间铺子的契书拿过来。”
春竹忙应道,“是。”
庄姨娘如今是答应了,可保不准会有变故,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将东西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别的也就算了,这三间铺子她是一定要带走的。
庄姨娘虽然对付秦舟有手段,但是在经营之上总是欠些火候,以至于秦家的许多家业都不成气候。她并不想母亲的东西毁在别人手里。
庄氏咽了口唾沫,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咬咬牙,只得领着春竹往碧春园去取契书。
打发了庄氏,秦书宜已觉得十分疲累,每日打理外面的事情已经用光了力气,回到家里还有和这府上的人虚与委蛇、勾心斗角的,真真是头疼。
春雨过来替她捏着肩膀,“姑娘,若是累了不如早些用了饭歇息吧。明天早上,我给你做你爱吃的金钩南瓜羹。”
秦书宜拍着她的手,笑着道,“不用了,这些天你们跟着我跑东跑西的,也挺累的,多睡会儿吧。对了,你将我今日买的那块玉观音好生收起来,明日我去清缘寺找师傅开个光。”
“好。”春雨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锦盒,“早就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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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梁婉意从贺州回来,正好赶上她自己的生辰。
秦书宜老早就来了汴府。
因回来的时候,梁婉意已经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既惊又气。本想着要去秦府评评理的,可想着秦书宜还没出阁,还是忍住了。
这事情,往后她同秦府再算。
秦书宜见梁婉意一脸心疼模样,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姨母,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梁婉意两眼一红,竟没忍住落了泪,“若是妹妹还在,断然不会让你吃这些苦的。”
秦书宜笑起来,“音音不苦,音音有姨母,有小晴,有你们大家,怎么会苦呢。姨母,今天可是你生辰,可不能哭。”
说着她让春雨将玉观音拿过来,“姨母看看,可喜欢?”
“音音希望姨母平安多福,长命百岁。”
梁婉意收了收眼泪,看着那玉观音,点点头,“嗯,音音选的,我都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汴南晴在一旁瞧着,故意道,“宜姐姐选的自然不会有错了,哪像我,只能亲自做碗长寿面咯~~比不得比不得。”
秦书宜笑她道,“这自己做的才是心意呢。”
梁婉意又哭又笑的,“我呀,都喜欢。”
说罢,她让汴南晴去取她昨日准备好的东西来。
是一只四四方方的桃木盒子。
梁婉意将盒子递给秦书宜,“原想着你不会这么早嫁人,不曾想我回了一趟贺州你就被许了太子,姨母别的没什么的,就希望你这一生能走得顺遂。如今我有的不多,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且收着。”
秦书宜低头去看那盒子,打开来看,见着里面是一些银票和两张房契。
她知道,姨父清简,当初姨母同家里闹开,本就没带多少嫁妆出去,如今且不说那些银钱,能给出两间房契可算是十分贵重了。
她慌忙推回去,“姨母,这些东西你且自己留着吧,以后策哥哥和小寻娶妻还多的是要用的呢。”
梁婉意将盒子往她面前一推,“他们的是他们的,你的是你的,这次我回贺州也是为了将这些产业转回京城,如今你母亲不在,我这做姨母的自然不能太过素减,虽然不多,但好歹是我的心意。”
一旁的汴南晴也赶紧道,“宜姐姐,你且收着吧,不然母亲会追着你要你拿着的。”
秦书宜看了看梁婉意,想了想,郑重地收下,“如此,音音就收下了。”
虽然只是两间房契,和秦家备的嫁妆尚不可比,可秦书宜却觉得这份情谊远胜过了许多。
说话间,汴寻来传话,说是饭菜已经备好,一行人便往饭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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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上旬,天气越发的热了。
空气中时又些丁香花的香味,预示着中元节快到了。
这日,李沐言也因为无事,想着不日就是中元节,打算出去看看。
在大元朝,每逢中元都有祭祖、放河灯、祀亡魂的习俗,因此大街小巷处都有贩卖河灯,香纸、丁香荷包的。
民生景气,烟火众生,也算有他李沐言的一份功劳。
看着这景象,他不觉心生快意。
因为出来是轻装简行,李沐言只带了冯全和朝阳两人步行而来。行到快日中的时候,冯全提醒他道,“殿下,您看是就近寻个地方吃饭,还是咱们回去?”
李沐言平日里忙,今日难得空闲,兴致勃勃的,还不愿回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酒楼,“就在那边用午膳吧。”
冯全看了一眼那酒楼,没什么印象,里面看着也没什么人气,想着毕竟身边只有朝阳一人,不免多了分小心,“殿下,不如咱们换个地方?”
李沐言抬眼看了冯全一眼,顿了顿,知他这是小心了,于是道,“罢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