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她倒是更担心汴南晴的行踪,自那日汴南晴出城后,汴阳州就立即着了人往邵城的方向追去了。
她不放心,又雇了一队人马紧跟着也去了邵城。
只是,如今还没有半点消息。
她正为这事儿烦恼,坐在屋子里寻思着这事儿。
听见屋外有声音,只以为是哪个宫人,并没甚在意。
李沐言自外头进来,见着秦书宜一身闲适的湛蓝色衣裳坐在靠炭火的位置,头上除了一支白色玉簪并无多余装饰,如墨的头发倾泻而下,将她那仪容昳丽的模样衬托得更加明艳,露出的一截玉颈白皙得过了分。
李沐言就这般立在外头,看得出了神。
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儿这会儿就这般旁若无人地坐在自己面前,眼神泛起一丝朦胧,我见犹怜。
他长吐了口气,见着人现下无事,心中因担心而郁结的后怕此事也散去不少。
许是他立得太久了,秦书宜意识到什么,转头往门口一望,眼神便和李沐言不期然撞见。
和上次离开时相比,虽然都是一身玄色铁甲,但明显现在的李沐言要沧桑得多,一脸的胡子拉碴,目光也略显混沌,眼下的乌青更是自不必说。
等她反应过来时,这才想起来起身行礼,“殿下,您怎么回来了?”
被她这般一叫,李沐言也才跟着进到屋内。
秦书宜立时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殿下,你这是刚回来吗?”
李沐言轻点了下头,“嗯。你身子怎么样了?”
虽然眼见她无碍,但他还是想问问。
秦书宜有一瞬的愣神,他是知道自己中毒的事了?可他是如何知道的?
随即道,“已经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
李沐言实在不喜欢她这般客气的模样,“你我是夫妻,何需如此客气?”
夫妻?这词头一回从李沐言口中说出来,听来实在陌生得很。
秦书宜抿了抿嘴,没作声。
李沐言见她这般,又有些后悔刚刚自己语气重了些。
他叹了口气,又才柔声道,“你身子薄,要多休息,切莫累着了自己,我回来了,一切都不怕的。”
秦书宜抬眸看他,这男人虽说身上染着淡淡的血腥味,但目光却极为温柔,她不小心落入他眼中,而后慌忙逃也似的躲开了。
顿了顿,才又道,“殿下站在这里与臣妾说了这许多,倒是忘了问,殿下可用过饭了?要不要先去沐浴下,臣妾让厨房给您做些吃的?”
李沐言看了她一回,“我回书房沐浴,等会儿过来用膳。”
从园子出来,冯全和朝明就迎了上去,“殿下,水已经备好了,不然还是传个太医过来看下吧?”
李沐言摇了摇头,“不必,朝明你进来伺候。”
朝明看了冯全一眼,这才跟着李沐言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李沐言将身上的铠甲解开来,腹部一道长约十公分左右的刀口立即映入眼前,是刚刚城郊时交手时不小心被对方划到的。
朝明眼底露出一片惊讶之色,“殿下,不如还是寻个太医来吧,您这伤口——”
“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去拿药!”李沐言一句话就将他这话给呛了回去。
倒不是他不愿找太医非要自己处理伤口,只不过一来不过一道刀伤而已,他还不至于那么娇气。
二来也是因为传太医过来,势必会惊动凤仪宫,他并不想皇后操心,说不定朝堂都会知道,这样一来,反而麻烦,如今这局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他也怕叫了太医来,秦书宜会担心,虽然可能她也不一定会担心。
总之,他不想弄得太麻烦。
小时候从武的时候也不是没受过伤,处理一下就是了。
李沐言让朝明拿来金疮药,轻轻敷在伤口处,又用纱布裹了一圈,这才往水房去。
只是如今身上有伤,没法沐浴,只能洗了头发,然后就着水将身子擦了两三遍。
等他头发绞干后再往承恩园去时,秦书宜已经命人摆了晚膳。
因为她之前已经吃过了,这会儿只放了一副碗筷。
李沐言这几日一直都是吃干饼子和馒头,加上急着赶路,吃得并不多,这会儿看着这一桌珍馐,确实也饿了。
秦书宜见他此刻虽是沐浴过的样子,但说实话,脸色和先才相比着实也好不了太多。
而且,刚刚李沐言穿着铁甲不觉得,这会儿褪去铁甲,倒显得他瘦了些。
想来,此去朔州,怕是吃了不少苦。
甭管他以前对自己如何,有一说一,在国事上他算得上个明君。
于理,她该是给他备些好吃的。
所以,虽然是临时吩咐做的,但仍旧保持了七八个菜式,荤素搭配着。
李沐言一边吃着,见着秦书宜坐在自己面前,道,“你去软榻上靠着吧,你如今才好些,更应该顾惜着。”
“臣妾没事的。”
李沐言在这儿用膳,她去他对面的软榻上躺着,这情景怎么看都像是她像他的下饭菜一般。
她不想过去。
李沐言哪里有想这些,一心觉得她刚好些,该将息着。
见秦书宜拒绝自己,将手里的碗筷放到一边,“怎么,要我抱你过去?”
秦书宜脸一红,看李沐言说话的模样像是来真的,欠了欠身子,提起裙摆这才往软塌去了。
等她躺下来,正好与李沐言隔着不太远的距离遥遥相对。
秦书宜身肢柔软,因为烧了地龙又摆了炭盆,屋子里温暖如春,身上那件湛蓝色长袍并不厚,贴在身上将她身形衬托得极好。
加上她那仙姿玉容的模样儿,随便地往那儿一躺便是一幅极香/艳的美人图。
李沐言大概也没想到,不动声色地继续低头吃饭,只总是忍不住斜眼往那软榻处瞧。
忽然就觉得眼前的饭菜好似也不那么香了。
他忍不住道,“这屋子里太热了些。”
秦书宜正从一旁的小方几上想挑本书出来,听见他这般说,这才命春雨进来将火盆挪了出去。
李沐言阻止道,“不用,就放着吧。”
紧赶慢赶地将碗里的饭扒完,这才挪去了一旁的椅子上。
秦书宜见他做到这边来,也不好一直靠着,将身子微微坐正了些。
两人目光交接,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像走的这近一个来月,又生疏了些。
李沐言顿了顿,转头看秦书宜,“我走的这些日子,东宫一切都还好吧?”
秦书宜以为他是问的东宫事物,点了点头,“东宫自有兰芬姑姑料理,并不无不妥。”
李沐言端起一边的茶杯,刚揭开盖子又放了回去,“那你呢?如何?”
秦书宜一顿,轻笑着道,“臣妾也还好。”
本来还想说一句“多谢殿下挂心”的,但想着李沐言刚刚的话,这话她便没说出来。
只是李沐言听见她这句还好,却觉得不其然,若是好,能被人下了毒?
想到这事儿,李沐言面色又沉了下去,接到消息后他就已经着人飞鸽传书回了京城让人细查这事,刚刚在沐浴的时候听冯全禀报了此事。
只是目前,还没消息回来。
不过,听到此事可能和南宫碚有关系,他多少还是有些诧异的。
不过再细细一想,又觉得好像也不意外了。
屋里灯火通明,秦书宜见他脸色发沉,弱着声音道,“那殿下这些日子还好?”
不过这话问出来,就觉得是多余。
李沐言将身子往秦书宜那边偏了偏,“你可想过是谁给你下的毒?”
看来他是知道自己中毒赶回来的?
秦书宜摇了摇头,“不清楚。”
虽然话是这般说,但既然能想到利用小晴这层身份,怕是极得她信任能得汴南晴信任。
京城内有几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汴家人自然是不可能的,纵观一圈之后,自然也就能想到是谁了。
只是她知道汴南晴对南宫碚的心思,若是真是南宫碚,会不会牵连到汴南晴?
秦书宜不确定,因此并没直说。
李沐言哪里瞧不出她心里那些心思,倒是还挺会护短。
“汴家那头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放心,若是汴南晴真是被人蒙骗,我不会治她的罪的。”
秦书宜心头略过一丝感激,“臣妾替小晴谢殿下。”顿了顿,又道,“殿下这意思你派了人去邵城?”
“嗯,我也想早日找到南宫碚。当然,顺便替你寻一寻汴家三姑娘的下落。”
顺便吗?
秦书宜还是又福了一礼,“多谢。”
李沐言听到个谢字,心头划过她刚刚在软榻上的模样,忽然眉眼一挑,看她,“那你预备怎样谢我?”
秦书宜倒是没想到李沐言会来这么一句。
低头去想,“那殿下想要什么?臣妾试着去寻寻看?”
李沐言本就是逗她,但见她现在这般认真的模样,心里不禁暗笑。
他佯装思索状,“不如拿你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秦书宜眉头一深,要说自己身边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也就是以前母亲留了一副王仙芝的《春晖图》。
当初这画是作为陪嫁送过来的,据说价值不菲。
她凑脸过去,“若是殿下爱画,臣妾手里有一幅王仙芝的《春晖图》,不如臣妾寻来送给殿下?”
李沐言眼眸一抬,站起身来,“看不上。”
看不上?这就为难了。
李沐言嘴角轻扬,“不妨事,这个且先记下,等何时想寻了再来找你讨要。”
考虑到身上有伤,李沐言并没有在承恩园留宿。
回书房后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听见冯全火急火燎地来报,“殿下,宫里走水了。”
第80章
秦书宜也是从睡梦中被拉扯起来, 一脸懵地跟着进了宫。
皇宫怎么会走水?她心里升出不好的预感。
路上的时候,李沐言和秦书宜就听说了,此次走水是发生在临音殿, 宫殿不大,是钟贵人住着的。
火光烧起来的时候, 钟贵人正在屋里睡觉, 是值房的宫人见着外头火光乍起, 这才惊呼起来。
此事一出, 皇后当即就赶过来了, 禁军当即对皇宫进行了封锁搜查。
李沐言和秦书宜赶来时, 皇后此时正在临音殿外面。
秦书宜朝着皇后行礼,“母后。”
皇后一脸忧色, 示意秦书宜起身,然后又看向李沐言, “太子, 此事依着眼下的情况看并非意外。”
说着示意一位公公将一个火折子呈了上来。
李沐言看着那火折子,伸手拿在手里。
“钟贵人呢?”
皇后道, “人吓得不清,冲出来时又伤到了胳膊,这会儿让白熹安排去了景云殿。”
“禁军那边,在宫中可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朝明。
“属下已经让人跟着去了,但目前还没消息。”
李沐言看了一眼来来回回提水的人,转头道,“儿子去景云殿一趟。”
秦书宜看向李沐言, “那臣妾在这里陪着母后。”
李沐言点头, 将火折子还回去,然后带着朝明往景云殿去了。
秦书宜望着那火折子开口道, “儿臣可否看看这火折子?”
皇后点点头示意人将东西递过去,看向秦书宜道,“听说你前两日中了毒,如今如何?”
秦书宜一边把看着手里的东西,一边道,“儿臣已经好多了,多谢母后挂念。”
可皇后见她此时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将她的拉过来在手掌间拍了拍,“这中毒可大可小,如今太子回来了,顾太医也不用日日守在皇上身边,回头再让顾太医去瞧瞧。”
秦书宜点点头,“嗯,儿臣知道了。”
她看向那临音殿,“儿臣看这临音殿,起火的是在前园,倒是后头烧得更厉害些。”
皇后也看过去,因为风向的关系,确实是后头烧得更厉害。
她忍不住感慨道,“这临音殿若是走着过来需要些脚程,也幸而如此,加上这临音殿是一处单独的宫宇,没有牵连到其他地方。”
话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
秦书宜随着她的眸光看过去,临音殿背后穿过一道墙,后面正好是泽霈宫,“临音殿后园的墙围对出去是父皇的寝殿?”
若是有人利用风向,想将风往泽霈殿引过去的话——
皇后脚步一转,立即往后去,“陈公公,你现在陪太子妃去寻太子,让他赶紧到泽霈宫去。”
夜风袭来,秦书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过此时也管不得冷不冷的话,提起裙摆就跟着陈公公往景云殿去。
李沐言这边一到景云殿,朝明就问了那钟贵人一些大致情况。
可那钟贵人一问三不知,一副惊着的模样。
他瞧着怕是问不出个什么来,旋即让冯全去将临音殿的人都招来,这会儿正等人。忽然见秦书宜来,又一副着急模样站起身来扶住她,“怎么了?”
秦书宜连忙道,“母后让你去泽霈宫。”
她看了一眼坐着的钟贵妃,并没细说。
“父皇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