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桌的江春月听得清清楚楚,她内心激动雀跃,恨不得跑过去叫爹,程玉璋不认,她认好了!
太精彩了,不愧是当阁老的人,唔,比他儿子那个奸臣要厉害太多。
井维元一惊,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还有这等事,江政禹,你还不快些认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噗通”一声,江政禹跪在地上,长跪不起,声音颤抖沙哑,只道:“罪臣……认罪!”
程砚书问完之后,还夹了一块豆腐,滑入口中,咽下,余光瞥向江听澜的方向,果见她脸都绿了。
江听澜也没想到这种事会被程砚书给扒出来,他一个远在京城的阁老,如何能知晓这等秘事,江听澜不禁猜到江春月身上。
她恨到牙痒,又是江春月,每次都坏她好事,等她得空,定要让她以死谢罪才行!
晋阳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饮茶看热闹。
井维元起身怒指江政禹:“还真有此事,当着王爷与程阁老,你还不快快招来!”
江听澜内心紧张狂跳,坐立不安,佯装喝水,杯中的水颤出波纹。
程砚书像是随意看了她一眼,不经意问道:“郡主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好。”
所有人的目光随即落在江听澜身上。
晋阳王也发现了她的异常,询问她:“毓儿怎么了?”
江听澜强颜欢笑:“父王,没什么,有些肚子痛罢了。”
“怎么会肚子痛?”晋阳王微眯眼睛,状似关心。
江听澜扶着桌子,起身:“父王,我有些身体不舒服,我想先回去。”
晋阳王还没点头,程砚书已经出言:“郡主何必急着走,不想听听你这养父去年府上发生了什么吗,对了,去年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没去京城呢,貌似就发生在郡主去京城前夕,是吗,江大人?”
江听澜整个人已经慌张,她只想逃离,撤出桌子时撞到腿脚,踉跄几步,被身后侍女搀扶住,她想挣脱,竟还挣不开。
晋阳王冷眼瞧着这一切,声音温润慈爱,说出来的话却很冰冷:“毓儿,暂且忍一忍,坐下听听。”
王爷这话一出,江听澜被重新按在凳子上,整个人的脸都是惨白的,紧张的两鬓都生出汗来。
江政禹当然不敢也不愿再包庇江听澜,“罪臣坦白,去年府上,确实发生了这件杀人案,也的确没有报官,是因为……罪臣怕丢颜面才不外宣的。那日……”
江听澜只听到一半就已经起身大喊:“没有,我没有,我是被陷害的,被江春月那个贱人,就是她,陷害我!父王,你可要为我做主。”
如此不懂礼数的粗野丫头,晋阳王眉心皱的越发深了,他抬了抬手,就有人上前,按住了江听澜,还捂住了她的嘴。
晋阳王命令江政禹:“继续说。”
江政禹自然继续说下去,但他也并没有肯定江听澜就是凶手,证据不足,他只是怀疑,但见江听澜这副模样,大概也跑不了。
“王爷、程阁老、井大人,我已坦白一切,当初我就想为保下小女儿江听澜,也不知江听澜如何就成了郡主,总而言之,一切罪责我自己担当,只望能保我子女无事,我大女儿已出嫁为程家妇,更不能牵扯其中啊,王爷,大人!”
江政禹跪爬到晋阳王脚边,伸手抓住他的袍角摇晃,悔不当初。
这事最终牵扯到晋阳王头上,自不好办。
程砚书看了眼井维元,他立即站起来打圆场:“既然牵扯到王爷家事,那私下里来办更好,今日宴席各位尽兴了,散吧。”
江听澜满目惊恐,浑身颤抖,坐在凳子上不敢动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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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王氏之死◎
江春月离开时眼中含泪, 激动地抓着程玉璋袖缘,死死攥住,程玉璋发现后, 将她的手指拆开,让她握住自己的手, 安慰道:“江听澜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江春月只摇摇头, 她不敢相信。
两人回了濯缨阁。
程砚书还未回来。
此时的江听澜,正跪在晋阳王面前, 瑟瑟发抖。
晋阳王冷眼看着她,认亲时她知道不少事, 王妃又期盼太多年, 他何尝不也这样,可到底也存疑, 例如模样、品性, 他这次来随州, 也有私下的目的, 就是为了验证此人真假。
他早已派人在江府摸排, 江听澜根本就不是捡来的, 她就只是个江府庶女。
若仅如此,他杀了就是, 但他更想不通的是, 这样一个品性恶劣的女子, 怎敢冒着杀头的罪恶进京认亲,最重要的是还能知道毓儿当年许多事。
除非……
“江听澜, 你好大的胆子!”晋阳王怒喝一声, 江听澜紧跟着瑟缩一下。
“父王饶命, 我只是, 只是……”
“住嘴,你怎敢称呼本王为父王,本王问你,你如何得知毓儿的那些事,你长在随州,又如何听得晋阳王府丢失女儿的事,更或者说,你在何处见过毓儿?”
江听澜心脏“咚咚”乱跳,吓的浑身虚软,这些事她根本没有考虑过。
“民女……”
晋阳王寒眸一缩,声音冰冷:“拖出去,杖毙!”
江听澜脸色煞白,听了的瞬间就感到一种迫切的释放感,随即,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吓尿了,但她此刻根本顾不了这些,膝行几步,上前败在王爷脚下:“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民女再也不敢了。”
晋阳王冷眼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告诉本王,毓儿在哪。”
江听澜慌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天可怜见,她能得前世之梦的垂怜,注定能得上天庇佑,成为枝头凤凰。
朱毓,朱毓……
她脑中快速搜索着她的所有事,她讲过的,在被认回之前,她是在……
对!一个被人送给京中小宦的扬州瘦马。
为保命,她差点就要说出来,可突然,她看着晋阳王,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她可是掌握未知的人,晋阳王身为王爷,梦中她在侯府时,似乎听说过侯府对晋阳王的忌惮。
江听澜突然笑了。
晋阳王微眯眼睛,“你笑什么?”
江听澜自顾自的起身,傲视着晋阳王:“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晋阳王只看她。
“不瞒王爷,我确实知道郡主的下落,而且,我不仅知道郡主的事,还能预知天下未生之事。”江听澜摇头摆脑,故作高深。
晋阳王对她失去了耐心,这种自作聪明的骗子他见多了。
“拉出去。”他挥挥手。
这回,江听澜被侍卫控制住往外拉,丝毫不反抗,只仰天大笑,嘴里还说着胡话:“世人皆醉我独醒……一个月后,江南必旱,两个月后,安阳侯府的世子将战死沙场,这天下之主,风云变幻……”
“等等!”
晋阳王突然站了起来,急切呼道。
侍卫立马带着江听澜停下来。
晋阳王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就冲着她知道毓儿下落的事,此人也不能杀。
“本王知你想活下去,但你杀侍卫的事,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处理,本王帮不了你。”
说罢,晋阳王离开这里。
江听澜也松了一口气,活下来了。
角落里的草丛微微动了下,随即恢复平静。
程砚书在随州城转了转,他去了林州说的程玉璋的家,进了他的书房,四处结网,只一张小床,一张案几,桌上还有几本未抄完的书,他翻了翻,心中微酸。
这是他程砚书的儿子,他荣耀一生,被人捧着,唯一的嫡子却在这里无依无靠,四处飘零。
他更加认定了要让他回来。
王继悄悄的寻了过来,在门口发出一点声响。
程砚书坐在程玉璋的书案前,翻着写过的字,许多字迹很淡,甚至字上叠字的写,他过的甚是清贫,却没有养成慕富的性子。
“怎么样了?”他看了一会,才放下,询问。
“江听澜果真不是真郡主,但她似乎掌握不少秘密,甚至说自己可以预知未来,她预知未来一月江南大旱,二月安阳侯府的世子战死。”
程砚书眉目微压:“这么说,晋阳王留下她了。”
“是,属下让人探得,江听澜准备拿自己的生母王氏开祭,让她顶罪。二爷,需要将江听澜偷偷做掉吗?”
程砚书露出一丝笑:“无需,江听澜或许真掌握什么秘密,不过以她的能力,必成不了大事,况且……”
他后半句没说出来,让江听澜是死的神不知鬼不觉很容易,但她死了,那个小姑娘跟他的赌约怎么办,他还指望能在闭眼之前与玉璋相认。
不过也要多少拿出诚意来。
他指尖敲了敲桌面:“王氏是德阳王家吧,多查查,送些案底到井维元那里。”
“是。”
王氏这几日身体恢复的好极了,江听澜给她寻来了不少珍贵补品,何况将身体养了回来。
江听澜今日又来见她,王氏一直握着她的手,畅想:“等我跟你去京城,也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母亲这一辈子,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
江听澜目光慢慢弥上一层泪光,突然投入王氏怀里,“母亲,求你救我一次吧!”
王氏一愣,“澜姐儿,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江听澜将事情给她简要说了说,王氏脸色慢慢变白,极缓慢道:“你是说,让母亲,去帮你顶罪?”
江听澜流泪道:“我也没有办法了,母亲,我想活下去。”
王氏突然吐了一口血,呼吸都艰难起来:“我王然,一生为了儿女,竟然到最后,还要葬送在自己女儿手里,老天爷!”
江听澜大哭,不停的向王氏道歉。
王氏脸上麻木不仁,目光呆呆:“澜姐儿,你这是,一定要母亲死……”
“对不起……母亲,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王氏闭上眼睛,热烫的泪也暖不热她那颗冰冷如雪的心。
有八府巡按在此,江府侍卫被杀案很快结案。
江府被休女王氏主动认错,承认当年是她杀的人,物证人证均有,押入大佬明日午时杀头,但王氏却在头一天晚上自缢身亡。
随州知州江政禹故意隐瞒事实,罚一年俸禄,戴罪立功,因修水渠造福随州百姓,保留职位。
同天,湖广布政司左参议王妄及其子王尧,买官卖官,贪污渎职,奸杀妇女,数罪并罚,两人皆斩杀,抄家,所有财物上缴国库,其子女男为奴,女为婢,不得从政。
顷刻间,湖广之地就发生震荡。
而大家都以为的假郡主江听澜,却平安无事,跟随晋阳王回京。
离开前,江听澜特意找到江春月,高扬下巴,目光里尽是倨傲。
“江春月,别以为这次程阁老能帮你,你就无忧了,等你们去了京城,本郡主有的办法对付你,那些仇,本郡主都记着呢。”
江听澜盛气凌人的离开,满头珠翠乱晃,十分刺眼。
江春月此刻却是说不出的镇定。
她没那么急了。
她不止要江听澜死,她还要试着找兄长,要照看淙哥儿,要……
程玉璋担忧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
江春月笑了。
她还要当诰命夫人。
“夫君。”
“嗯?”
“我们什么时候走?”
程玉璋内心升起一丝喜悦,他压抑着:“去哪?”
“京城啊,夫君难道不是去京城做官吗?”
“你终于同意肯与我去了。”程玉璋欣喜不已。
“往后,夫君在哪,我就在哪,我与夫君,相守相知。”
笑话,前世受了那么多苦,今生又费了这么大力,她以前怎么会这么傻,想远离他呢,她起码也要在死前好好享受一把。
至于那些未可知的危险,什么觊觎程玉璋的女人,她也丝毫不怕了,甚至斗志昂扬。
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一世,又无法逃离程玉璋,她何不顺从,就争个头破血流又如何。母亲未争,死于非命,前世的她未争,郁郁而终。
而且她也想看看到底程玉璋为何会变成那样,前世两人没有交流的机会,今生万不可再如此。
既然怎样都是死局,她就破局。
当日,程砚书及井维元也各自离开。
走前,程砚书对着来送别的程玉璋夫妇点头致意,程玉璋别开头,不去看他,江春月对他笑笑。
程砚书遥遥对她做了个“约定”的口型,江春月哭笑不得的点点头,看得出来,这位父亲也是很难做啊。
她知道能让王氏死,让整个王家破败的只有程砚书。
她将王氏死的消息告知了母亲,起码当年害死她的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江府重归安宁,江政禹旧疾复发,咳嗽不止。
临行前,他还是拖着病体,在江听淙的搀扶下给他们送行。
她本想带江听淙一起走,但被他拒绝了。
他说不管如何,江政禹养大他,他需尽孝,少年更显稳重,还说等他往后进士及第,他定会去看望长姐。
江春月落下眼泪,尊重他的选择。
再也没有人能阻拦淙哥儿的生长。
她在程玉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直默默看她的江政禹喘息着上前来,江春月并没见他。
程玉璋与江政禹拜别,江政禹嘱托几句。
马车动了,忽而江政禹挣脱江听淙的搀扶,急跑几步,用尽力气冲着马车大声喊道:“皎姐儿,是父亲错了,父亲对不起你!父亲不求你原谅,只希望我们父女还能再见!”
江春月坐在马车中未动,程玉璋在旁边陪着,看了她一会,将她拖入怀里,轻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吧,在夫君面前,没有什么丢人的。”
江春月没哭,关于江政禹,她已经流了太多泪,他们父女之间,也已缘尽。
江春月窝在程玉璋怀里,安静了一会,突然伸手,摸上他的腰,使劲掐了他一把,“程玉璋,还不快快招来,那程阁老到底是你什么人,别当我傻。”
程玉璋吸一口气,收紧小腹,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低笑一声,俯身亲亲她的脸蛋,江春月不让,偏头躲开,还要从他怀里出来,被程玉璋拉住。
江春月使劲挣扎,两人一时就在马车里闹了起来。
外面的林四第一个发现了马车的不对劲,他骑马绕了马车一圈,询问后面马车上的琪清,“到底怎么了,莫非你家小姐打了我们公子不成?”
琪清目瞪口呆,这人看着成熟稳重,怎么还纯情至此,她放下帘子,只道了一句“痴货”。
莫名被骂的林四摸摸脑袋,脑子里全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