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的笑声隐隐约约穿透窗户。
要掉未掉的脑袋盯着祠堂内,尖锐的指甲的刮着窗户。
不一会儿,一排高耸的东西堵住她的视线。
是一排张氏祖先的灵牌。
金漆刻字仿佛庄严的双眼,不满地瞪着外面的不肖子孙。
女鬼笑容僵固。
“南栀,你做什么?”闻雨情吃一惊。
南栀忙着摆灵牌到窗台,头也不回,看不见大家目若铜铃的神色。“不让女鬼看见我们做什么,万一我们想到逃跑的计划,不就瞒不过外面的厉鬼吗?”
“但你拿张氏祖先的灵牌……”
“借来一用,他们不会介意的。”
“……”
张零轻笑一声:“物尽其用,不错。我帮你。”
于是,两个窗台摆满张氏祖先的灵牌。
蹭刮的噪音适时减少一点点。
杨锐心疼摔坏的手机。“樊宇你傻啊,手机坏了,真正的收容人员怎么联系你?”
“呃……一时情急。”
“唉,我的手机借你吧。”
“谢谢。”他羞愧不已。
祠堂被刺耳的噪音包围,但它们进不来,大家又重新坐下,打算等天亮。
“江学长,林小姐就是保护你们而死的收容人员吧?”
江允之沉默地点头,不想再回忆当时的惨状。
一时无言,大家安静地倾听蹭刮和爬行的怪声。
负责拍摄的闻雨情正准备暂停录像,谁知录像的界面突然黑掉,弹出警告语——内存不足,无法继续录像!
她难以置信地研究一番。
出发前,她特意清空数码存储的照片和其他录像,何况内存卡的容量单位是“T”,不应该这么快内存不足。
她百思不得其解。
南栀搂紧布偶熊坐,回头想找张零套话,但见他背靠墙壁闭目养神,大长腿一条伸直一条曲起。
她打消念头,爬去找研究数码摄像机的闻雨情。“我想上卫生间,你能陪我去吗?”
“好。”
两人结伴来到红色门帘后。
南栀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意无意地问:“雨情,你认得这些符文吗?”
煞白的电筒光照亮漆黑的棺身,闻雨情蹲下来审视符文。
“是封印类的符文,而且是封印厉鬼。”
“张家村养鬼?家仙是厉鬼?”
凝重的闻雨情思忖片刻。“估计是的。南洋一带流行养婴儿或者夭折幼儿的鬼魂,以血液和食物喂养,换来名声财富,跟张家村的情况有些像。”
南栀眸子一转。“他们养鬼很多年,五年前,也就是这任村长在世时才出事,村民失踪会不会跟村长有关系?”
闻雨情陷入沉思。
“如果村长是罪魁祸首,破除诅咒的关键会不会在村长家?”
闻雨情抬眸注视南栀,目光炯炯。
南栀心虚地挠脸。“怎么了?我猜而已。”
“南栀同学,你的思维能力很灵活,如果用心做作业,成绩一定会提升。”
南栀:“……”
不愧是学习委员,身处九死一生的险境也惦记同学的学习成绩。
“可是提升成绩不能提升精神力的等级。”
嗐,为啥设定精神力不能二次觉醒呢?能进阶也好啊。
闻雨情却摇头。“精神力等级虽然决定异能阶级的上限,但不能限制你怎么发挥自己的异能。我相信,没有一个人的异能是没用的。”
南栀心里苦。
根本不知道原身的异能是什么。
咦,她的人设是学渣,问白痴问题不会崩人设。
于是她理直气壮,大胆发问:“我不太清楚自己的异能怎么使用。”
闻雨情果然并不意外。“关于异能的课程,你经常缺勤,不懂使用很正常。我有一个猜测,只是猜测,你听着参考。”
“好啊。”
“我认为你的异能是精神或情绪类,属于坎系属性。”
一直回到原位坐,南栀还在思考闻雨情的话。
精神类,情绪类,怎么触发呢?
她苦恼地支着长粉毛的脑瓜。
身后的张零眯开眼睛,看她苦恼的背影。
黑夜漫长,凶悍的拍门和刮声与他们对峙到底,夜不退去,噪音不散。
渐渐地,听惯噪音的南栀支着脑袋打瞌睡。
以前,她和奶奶住的房子隔音更差,每晚听见隔壁的吵架声、楼上夫妻打骂孩子的闹声。为了不影响第二天上学,她绞尽脑汁强迫自己入睡,习惯噪音后的睡眠质量可谓雷打不动。
在旁打哈欠的黄甜甜忽而张着嘴巴停住,难以置信地打量鸡啄米似的南栀。
这么吵,大小姐竟然能睡着!
讲真,出发前黄甜甜已经料想过,这位公主病的大小姐会嫌弃荒村如何脏乱、嫌弃荒山野岭的伙食多么差。她特意带来耳机,等大小姐怨声载道的时候戴耳机听歌。
看来用不上耳机。
咕噜噜——饿了,她尴尬地捂住肚子。
哥哥黄浩文抛去嫌弃的眼神,扔她一块面包。
她窘迫:“谢啦哥。”
后半夜,陆续有人抵不住困意睡着。
当黑夜转淡,外面的噪音逐渐减弱。
第一缕晨曦射/入窗户,落在南栀弯弯的睫毛上。
她打哈欠醒来,惬意地伸懒腰。
其他人睡眼惺忪,揉眼睛。
“天亮了……”
静默一瞬,江允之他们激动不已。
“天亮了?终于天亮了!”
“我们似乎过了很漫长的一夜。”
“废话,我们度过一周当然漫长。”
樊宇和江允之移开窗台的灵牌,眺望外面的动静。
淡金色的晨曦轻抚暮气沉沉的废屋,荒草了无生气地垂头,树木郁郁葱葱,蜿蜒的道路空无一鬼。
“它们跑了。”
“我们趁现在离开村子吧。”
江允之眉头深锁。“我们躲了一周没有天亮过,突然天亮,我担心是陷阱。”
“想要逃离总归要冒险,这一次不逃,我怕不再有机会。”
江允之对生存的渴望,开始动摇之前的顾虑。
只是在晨曦下的房子依旧黑洞洞,仿佛塞满女鬼的黑发。
他咬紧牙,晨曦没法点亮他写满隐忧的眸子。“我总觉得不对劲。我不出去了,如果你们遇到赶来的收容人员,带他们来祠堂吧。”
樊宇说不动他,回头找自己的组员商量。
南栀凝视愈发清明的天色。
文中唯一一次天亮是男主角赶到的时候,是好兆头。
不过内心的另一把声音警告她不要出去。
不要出去。
不要出去!
在脑海轰鸣的预警拉紧她全身的神经,紧绷的身躯冒出细密的冷汗。
下一秒,她义无反顾地跟上离开祠堂的队伍。
为了回家,哪怕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
张零也迈上前,冷淡的俊脸染上淡金色的阳光,蓝宝石耳钉折射蓝绿的光泽。
开门前,樊宇忧心忡忡地回望跟来的组员。“出去后,大家必须紧跟着,我尽量做到让全员离开张家村。”
祠堂大门开启,金色晨曦破开阴云,照耀荒草萋萋的水泥路。
气温舒适,没有阴气。
为首的樊宇迈出门槛。
等走在最后的张零迈出大门,身后的祠堂大门再度紧闭。剧组五人和江允之一样,不敢冒险。
迎面吹来带着霉味的晨风,草丛的蟋蟀在高歌。
南栀怀里的布偶熊,豆子大的双眼朝向旁边的废屋。眼中掠过反射的草影,似是它隐藏的眼珠转动。
天亮后的张家村,俨然普通的荒村,昨夜恐怖的经历恍然如梦。
南栀趁机问身后的张零:“没找到你要找的人,没关系吗?”
他双手插裤兜,一副闲逛的模样。“找到重要的东西就行了。”
“什么重要的东西?”
“秘密。”
一句话堵死她预想好的套话内容。
她不甘心,又问:“你为什么敢一个人来张家村?你们大学没有组织任务小组吗?”
张零百无聊赖地望垂在额前的碎发。“我还没上大学,南姐姐。”
南栀惊了。
难怪这家伙幼稚,原来比自己小。
“你成年没?”
“呵,满十八。”
“十八岁的小朋友。”
张零侧目,神色不明,不晓得有没有听懂她的揶揄。
“南栀,你过来一下。”闻雨情忽而回头喊她,飞快地瞟一眼张零。
后者淡然看着南栀上前去。
“怎么了?”
闻雨情注视她清澈明朗的眸子,暗叹一口气。“那个少年来路不明,我们谨慎些比较好。”
南栀打“OK”的手势。“放心,只有我套他的话。”
“呃……行吧。”
一路畅通,他们很快回到宽敞的主干道,遥遥可见村口的牌坊和停泊的吉普车。
他们难掩激动之色,亦不忘警惕,双手捏紧符纸。
唯独南栀像被浇一桶冷水。
村口只有他们自驾来的吉普车,哪有男主角的踪影!
不可能的,文里只有男主角赶到的时候才天亮。
不对,不对!
越走近村口,内心的警钟越震荡脑海。她失序的心跳无比快,使她透不过气窒息。
“回……去……”她口干舌燥。
兴奋的其他人听不见她的警告。
村口更近了,无形的巨浪劈头盖脸地淹没南栀,她像溺水的人拼命挣扎,抓不住救命稻草,呼救不出声。
不行!
不能再重蹈复撤!
她竭力呼喊:“快回去!”
“我们快上车!”杨锐和黄甜甜一个箭步冲出村口的牌坊,樊宇等人紧接跑出去。
南栀被闻雨情拉出牌坊。
“我们成功——”
黄甜甜蓦然住声,惊恐地盯着前方——村口的牌坊仍在前面几十米远,他们回到村子的主干道!
“不,我不信!”
“继续跑!”
站在原地的张零,看着他们跑出村口的牌坊,然后一秒回到他的旁边。
他早有预料一般冷漠。
“别再跑了。”他突然抓住南栀的手腕。“天要黑了。”
“什么?”
他们齐刷刷地仰望天空,没想到天空正以闪电之速暗下来。
黑夜即将再次降临,阳光彻底消失。
“草!”
“跑啊!”
第7章
密密匝匝的破烂房子形成废墟,埋葬在黑夜的坟墓里。
骤然下降的气温伴随瘆人的阴风,滞留在荒废、空洞的古村里,发出呜咽的回响。
断断续续,愈发凄厉。仔细听,像枉死冤魂的恸哭。
狂奔的七人上气不接下气。
噶咯咯——旁边的石墙滚落石头到他们的前方。滚啊滚,石头的正面竟是眼睛流血的人头。
“啊!”
尖叫的人被灌一口阴风,从喉咙凉透肺叶。
“好疼啊……”
凄惨的呻/吟混在阴风中。
“好疼啊!”
杨锐僵硬地低头。
“好疼啊!!”
脚下的水泥路多了一张扁扁的人/皮,他正踩在人/皮的胸口上。
“啊啊啊——”
他马上丢下手里的符纸,脚下的人皮惨叫一声,变成一缕青烟暂时消散。
“跑啊!”
杨锐腿部的血管仿佛全被恐惧冻结,他几乎感受不到双腿的知觉,被樊宇拉着跑。即使人/皮暂时消失,他一生铭记踩着人/皮时脚板冰凉的诡异感。
跑在后面的南栀被闻雨情拉着,不至于掉队,不过喘得肺叶快要爆炸。
她暗暗下决心,这事结束后一定要勤奋锻炼体能。
“甜甜,怎么不跑?”闻雨情搭上停下来的黄甜甜的肩膀。
扎两条辫子的女生转头,露出被挖空的面部,血红的大窟窿“盯着”闻雨情惨白的脸。
她二话不说,手心闪过紫蓝的碎芒,空气为之一振。
啵!
女鬼的脑袋爆裂成碎块,森冷的寒气四处喷射。
南栀第一次近距离观摩女主角的异能,忘了害怕,十分震撼。
闻雨情作为尖子生,拥有震系的“破坏”异能,原理类似核裂变,相当于每次释放一枚质量不等的原子/弹。
牛皮!
咔咔咔——
沙沙沙——
奇怪的声音不知不觉包围大家。
“快跑!”
沙沙沙——
一个驼背的女人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走出,堵住他们的去路。
女人一身白惨惨,下方的衣摆染红褐色的陈年血迹。
“喀喀喀……”奇怪的咬合声从女人传来。
如临大敌的樊宇压缩阴风成□□,轰炸堵路的女人。
捎带的强风拂开女人的白衣,他们看见一幅生理恶心的画面——
女人的上半身被肋骨破开皮肤,往外蠕动的肋骨歪歪扭扭,像放大版的铁线虫。
触肢在摸索猎物的距离,彼此摩擦发出“喀喀喀”的怪声。
两排蠕动的肋骨之下,长着一团乱糟糟、密密麻麻的肉色蚯蚓,它们往皮肤和腹腔里钻,有一些脱离母体掉落地面,朝七个新鲜的活人蠕来。
南栀窒息,想吐,但求生本能驱使她举起手机拍照。
与此同时,女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为樊宇争取攻击的机会。
轰隆——
樊宇的□□炸开女人的上半身,肋骨碎块和肉色蚯蚓四处飞溅。
然而,女人跌倒在地而已,没有暂时消散。
她不是鬼,是怪!
“呀啊啊啊……有食物了……”
另一侧路边的草丛,爬出长着密密麻麻蜈蚣足的阿姨。
“好饿啊……”
斜对面的破房子,走出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的姿势像提线木偶,全身皮肤的毛孔却钻出数不清的丝虫。
“好香……喀喀……好香……”
众人后面,爬来一条巨蚕,褶皱的虫身是一颗套着一颗的人头,他们没了下巴,上颚含着下一颗脑袋的额头。
“村民不是失踪,而是变成怪物。”南栀下意识地挽紧闻雨情,砰砰狂跳的心像捣烂脑浆的舂,害她的脑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