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虚软的南栀向他们确认一番:“屋里真的只有我们吗?你们有没有看见鬼?”
“没看见。”短发女生到皮沙发坐下来揉小腿。“我的腿又麻又酸,歇一会再出去吧。平时我跑一千米都没这么酸,搞什么……”
“我借你长裤换上吧,着凉容易感冒。”
“谢谢,我马上换。”她接过南栀的长裤,走向黑漆漆的卧室。
挠手腕的黄甜甜陪她去换,避免队友落单。
“我也休息一下,没吃晚饭就狂奔,胃疼。”杨锐揉着腰侧坐下来,翻找背囊找吃的。“南女神,我带了蛋糕,你吃不吃?”
“好啊。”
黄浩文没胃口,四处参观家具老土的居民房。
客厅的长桌安设六台电脑,烟灰缸、可乐瓶乱放,像网吧,也像居家办公的小公司。
“生意真惨淡,卖西红柿赚的钱还没买直通车营销的费用多。这年头,做网店的竞争很大。”黄浩文翻阅桌上的账本。
“唉,这种偏远的乡镇除了卖农副产品,还能卖什么?山里的村子更穷,要依靠这里的网店卖西红柿,一旦滞销便全家揭不开锅。”杨锐吃着凉了的煎饼。
“全国不只有这里种西红柿,要跟其他地区竞争,村民没有门路,没有文化,很难另寻出路。”南栀抽出纸巾准备擦嘴,忽而盯着杨锐手里。
“是啊,要卖就得卖农副特产,这才赚钱。”他顿了顿,察觉南栀异样的目光。“怎么了?”
她的视线掠过杨锐满嘴的血红色,移到他手里的一团肉上。
不知道是肝还是肾,一团暗红的器官被他抓在手里。他毫无察觉,津津有味地啃食,甚至舔一下唇上的血。
想吐的南栀捂紧嘴巴。
“干、干嘛?”杨锐被她盯得心里发毛。
“你……”她指着他手里的玩意。“你在吃什么?”
“煎饼呗?”
“可是我看见你在吃内脏。”
杨锐当场石化。
想吐。
黄浩文仔细端详杨锐抓着的东西,闻一闻。“没错,是煎饼,有鸡蛋有火腿有葱。南栀,你是不是中了幻觉?”
南栀转眸再看杨锐手里的东西,已经变回被啃大半的煎饼。“间歇性发作的幻觉,我第一次听说,而且诱因是什么?”
“不,也可能是我们被鬼遮眼。”杨锐战战兢兢地包好没吃完的煎饼,没了胃口。“一定事出有因,我们还是别吃东西了,哈。”
换好裤子的两个女生回来客厅。
短发女生捶大腿抱怨道:“我这腿越来越迟钝,阴气重得太离谱了吧。”
黄甜甜:“你换好长裤慢慢回暖,腿就没事了。”
“希望是这样。”
南栀却咬紧下唇,脸色苍白。
“南、南女神,你又看到什么?”杨锐低声问。
“我不敢说。我觉得自己得了妄想症似的。”
“……你说出来比较好。”
“你们俩窃窃私语说什么?”黄甜甜侧耳凑过来。
黄浩文也赞成南栀说出来。
“我看见……赵兰岚你的右腿……”
短发女生下意识地摸裤管。
“断了,流下很多血。”
南栀看见她的整条右腿不见了,切口平整,从卧室出来时流下一地血。
嘀嗒。
嘀嗒。
血流在她的身下,俨然一条红色的裙摆。
这幻觉太可怕,南栀连忙揉眼睛。
“怎么可能,我的腿还在!”赵兰岚脸色发白,有些慌,也有些生气,甚至走几步给南栀看。
“冷静!我们身处的考场发生过居民被团灭的悲剧,南栀看到的现象肯定跟考题有关。甜甜,你觉得哪儿不舒服吗?”黄浩文问妹妹。
“有点痒,问题不大。不过你突然这么问,我觉得哪儿都不舒服。”
黄浩文哑然。“我暂时没觉得不舒服。这样吧,如果你们准备好,我们开始请笔仙。”
其他人没有异议。
两个男生清理茶几上的杂物,铺上没使用过的字母表。
他和杨锐隔着茶几,相对跪坐,彼此交叠的虎口一起握紧圆珠笔。
“你们负责护法,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没问题。”
窗外的晚风拂进来,格子窗帘轻轻摇摆。
晃动的窗帘底下,闪现一双灰白的脚。
南栀用力眨眼睛,那双脚不见了。
“请笔仙大人降临。”
黄浩文和杨锐异口同声念叨,两人握笔的手不自觉微抖。
苍凉夜色淹没屋里,两人的面容被夜色啃得模糊不清,四周的家具变成包围他们的黑影。
铿——
紧闭的门外响起重物拖拽的声音。
“请笔仙大人降临。”
两人自觉降低音量。
铿——
南栀仔细听,外面的重物像是沉甸甸的铁锤划过地面。
变态杀人狂的形象跃然脑海。
“请笔仙大人降临。”
任凭两人手抖,圆珠笔也直立不动。
屋里仿佛开了20摄氏度的空调,莫名寒意笼罩下来,凝聚于冰冷的圆珠笔上。
他们抓的不是圆珠笔。
抓的似乎是笔仙的手指白骨。
幸好经过张家村一事,两个男生的胆子大了很多。
门外的怪声不凑巧地停下,黄浩文单刀直入:“请问南栀看到的是幻觉吗?”
圆珠笔移动,圈字母。
【BUSHI】
不是。
赵兰岚心头咯噔。
杨锐的胃酸上涌到喉咙,后颈贴上一阵凉意。
“她看到的异象代表什么?”
圆珠笔再次移动。
【DIULE】
“丢了?”黄甜甜喃喃自语。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找回自己?”
圆珠笔应声颤抖。
两个男生急忙抓紧,额头尽是汗珠。
冰冷的触感使他们手指发麻,他们感觉不出有没有抓紧圆珠笔,咬紧牙控制手指。
圆珠笔强行划动,狠狠地戳烂三个窟窿。
情况不妙。
“恭送笔仙大人离开!”
圆珠笔剧烈颤抖片刻慢慢停下。
黄浩文检视被戳烂的三个字母:WEI
“新闻报道有写,镇里有一家卫生院,那是祸事的源头。”
“我们整顿一下,然后赶去卫生院。”
“还有一件事,你们有没有发现外面的怪声停在我们的门外?”
空气凝滞一刹那。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干燥黑暗的楼道,高大的人影站在某个单元的铁门旁边,一动不动。
高举的铁锤悬在门楣上。
嘎吱。
单元的铁门一打开,一道黑影从门内冲出来。
悬空的铁锤立马砸下来。
砸了个空。
他发愣一瞬。
倏忽,床单罩住他的脑袋,把他整个人往屋里拖。
第45章
苍白的月亮从云后探出, 银白的月光在黑夜中倾落,显得微不足道。
远不如一盏盏路灯,倾泻惨白的灯光, 照明附近的居民楼。
它们像一根又一根腐朽的肋骨,守在路边, 注视四处探索或者躲藏的考生。
而部分楼顶, 伫立把控大局的收容人员。
陶桃一组走运, 躲进一栋三层高的居民楼。这儿的墙壁崭新雪白, 比路边的破墙体面。
“快跟上。”梳马尾的小组长回头催促陶桃,不耐之色藏在眼底。
缺乏锻炼的陶桃跟在后面, 喘着气左顾右盼,担心楼道突然冒出拿凶器的纸扎人。
他们专门寻找镜子,从一楼寻去三楼,没发现镜子的特别之处。
倒是在三楼的主卧发现一个比人高的狗屋。
“天啊!这……”
小组不敢靠近, 站在主卧的门口打量狗屋。
“好臭, 好腥,里面肯定不是狗。”
“还是走吧,别节外生枝。”
漆黑的狗屋内部, 蓦地出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人后的陶桃咽干了口水,想大喊提醒他们,可是自己的声音被恐惧压在喉咙,发不出来。
沙沙沙——
拖动锁链的异响来自狗屋里。
所有人汗毛倒竖, 后退远离主卧。
长发的脑袋首先伸出狗屋,拖着丑陋的躯体慢慢爬出来。
“啊!”
“怪物啊!”
“快跑!”
庞然怪物映入陶桃的眼帘。
没人拉她一把逃跑。
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腿软得没了知觉。
从狗屋爬出来的庞然大物,冷冰冰地俯视处于食物链底层的陶桃。
此刻, 陶桃连尖叫也喊不出来。
街上时而响起哀怨的嚎叫,从淮仁镇的一头, 传递至另一头。
“这些依附纸扎人的厉鬼看着可怕,遇到符咒就是纸老虎。凌少,没什么可怕的。”
一个狗腿子男生利用定身符,使一只从纸扎人身躯爬出来的厉鬼定身。
凌智彦敛神,整理衣领,摸隐隐作痛的腰侧,强作镇定地审视瞪眼的厉鬼。“问他这里的情况。”
“好的,凌少。”
另一个狗腿子用焰符烫伤厉鬼,唬道:“我们找过几处镜子,根本没有特别的地方,到底哪里的镜子能让我们找回自己?你要是不说就把你烧成灰!”
厉鬼大叔投来鄙夷的目光。
狗腿子加大焰符的火焰,烫得厉鬼嗷嗷大叫。“快说!”
厉鬼大叔咬牙切齿。“这就是大学生的逼.样?我呸!幸好老子没让儿子上大学,不然赔钱!”
“玛德别废话,快说!”
“哼。别处的镜子不行,得去老金家。你们要是知道镇子发生什么事,就知道老金家有什么。”
“老金家?”凌智彦斜睨其中一个狗腿子。
他心领神会,为凌智彦解释:“有一个金姓居民的儿子变成怪物,老金家里肯定有怪物。”
闻言,凌智彦冷笑:“有怪物,谁会去。”
拿焰符逼供的狗腿子继续烫厉鬼大叔。“别想着骗我们过去。除了老金家,肯定还有别的地方的镜子能找回自己。说!再隐瞒就改用无量业火对付你!”
厉鬼大叔怕了。“还有卫生院,你们敢去吗?一群傻逼,老金家算是比较容易找!”
几人面面相看,拿不准主意。
凌智彦一锤定音:“去,带上他一起去。”
有厉鬼大叔带路,一组人以最短的时间找到老金家。
异样的不祥之兆浮上众人的心头。
厉鬼大叔戏谑调侃:“大学生们,不敢进去?”
“进!你先进!”
不久,老金家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
观看监控影像的监考人员,没吐槽这届考生怎么样,反而复盘他们订做的纸扎人。“早就说该多用些竹子增加体重,太轻了,他们很容易发现端倪。”
“还有它们的嘴涂得太红,连男人都这样,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这家不行,明年换另一家。”
“哈哈,你们看,又有一组严刑逼供厉鬼,这一届的脑子不太行。”
“想走捷径的注定会失败。看,街上的要遭殃了。准备记录都有哪些班级,这一批注定不合格。”
陈俊华在旁懒洋洋地瘫坐,一瞥显示屏,扬起意味不明的微笑,没加入记录的行列。
街上总传来惊叫声,南栀一组鬼鬼祟祟地走在路上。
他们走得慢,因为赵兰岚的右腿麻得快动不了,她得拖着右腿走。
赵兰岚不忿又不甘,捶打感觉迟钝的右腿出气。
杨锐脸色铁青,隐隐作痛的腰侧很不舒服。
南栀暂时没看到恐怖的幻象,举目四望,警惕有没有纸扎人靠近。
离开居民楼前,他们掳走一只厉鬼然后严刑逼供,得到的信息跟笔仙提供的一致。
卫生院的镜子能帮考生找回自己。
当他们决定去卫生院,南栀提醒道:“学校给出的提示是镜子,而厉鬼是说卫生院的镜子,有没有一种可能,笔仙和厉鬼没有说全?”
“你的意思是普通镜子可以,卫生院的镜子也可以?”
“是。卫生院是灾祸的源头,他们故意引我们去最危险的地方找镜子。如果要争取前十名,去卫生院表现无可厚非。但我们能争取进前十名吗?需要去最危险的地方吗?”
其他人陷入沉思。
根据平时玄学测验的成绩和绩点的累积,年级前十名的名字,大咧咧地挂在每个学院的公告栏上,大家闭着眼也猜到是这十人去夏令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