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上去,跑到楚荔的面前。
然后像狗一样哈巴哈巴地笑。
方慕阳紧紧地攥着拳头,短而尖的指甲嵌入月丘,她的呼吸开始慢慢急促。
她不懂。
这个世界上的人,为什么都围着她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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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下了班,结果还要被缠人精纠缠。
她的命是不是太苦了点。
楚荔看着汽车后视镜里映出的半张人脸,悲伤地想着这事。
路过一家小吃店,里头飘出暖烘烘的牛肉饼味。
新鲜出炉的,还带着香葱的香气。
楚荔忍不住定住了。
50港元。
她在门口望了会,最终还是没进去。
拐着弯又往前走。
卢斯瓦追了上来,扯着她的袖子往后拽。
“你干嘛啊大哥。”楚荔用手掌劈开他的手腕,“大街上别拉拉扯扯的行不行啊。”
“带你吃宵夜啊。”卢斯瓦成年男人的力气上来了,他拎着楚荔又把她扯回了牛肉饼店。
他微微仰头,挑动细细的长眉,店里橘黄色的光落在他的鼻梁上。
“你不是想吃吗?为什么不吃?”
“……我减肥。”
“撒谎。”卢斯瓦毫不客气地揭穿。
“……行。”楚荔压着嗓子喊,“我没钱,吃不起行了吧?”
“?”
吃不起。
才50港元。
“Radiance给你的年薪应该不低吧?”卢斯瓦抱着双臂,“换句话来说,你这么聪明的女人,当时选工作应该也是通过综合考量,不会选给钱少屁事还多的垃圾公司。”
“老实说,快点。”
“……”
她说的是实话。
以前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都是在古堡解决,偶尔和同学们出去聚聚餐,她也并不肉疼。
可真当一个人生活时,她才发现处处都要用钱。
港岛的物价不比利福特低。
她想攒点。
有钱了才有生活的底气。
楚荔不打算再理他了,转身便要走。
结果卢斯瓦已经喊了“两个牛肉饼”,老板装好袋送了过来。
“喏。”卢斯瓦把香喷喷的牛肉饼递到她的面前,“借你。”
“以后要记得还。”
“……哦。”
楚荔犹豫了会,从熊猫包包里翻出一张纸币给他。
卢斯瓦却因此一抽一抽地笑起来,连肩膀都在颤抖。
“我缺你这点钱吗?”卢斯瓦,“自己的揣着吧。”
“?”
那你叫我记得还。
他们肩并肩走了许久,牛肉饼的香气在她的口腔中肆虐。
温暖,绵软略附些薄脆,带着熟芝麻的香味
比她预想的还要美味。
走到她家楼下,卢斯瓦手抄进裤兜,不进去了。
“快上楼吧。”卢斯瓦拖腔带调地说,“我就送到这儿了。”
“你不回家吗?”
“家?”卢斯瓦的眼神暗了下来,他低下头,喧嚣的风吹得他发丝紊乱。
鬓角的发卡如鱼眼,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他从喉咙里逼出一阵恼人的嗤笑,“家是什么狗屁东西?”
“老子没家。”
“可是……”
“打住,别跟我说什么矫情话啊。”卢斯瓦往后退,退到一辆黑色的机车前,他从车把上摘下一个哑光黑的头盔甩到脑袋上,将盖子啪嗒一下翻了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也看不清什么情绪。
他骑着摩托上一溜烟跑了。
“?”
怪事。
阴晴不定的。
真够小孩子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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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说话得罪了卢斯瓦,楚荔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他。
最近工作很忙,改完稿后还要接着设计下一批新品。
身边的人也是。
大家像工厂里的齿轮,日夜不歇地转着。
不过与此同时,公司也出现了一点状况。
他们和码头起了争执,有一批货卡着,还没放行。
林淼涵因此一夜白了不少头发。
这天,楚荔正趴着兢兢业业地打工。
林淼涵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背,叫她出来说话。
林淼涵:“荔荔,你今晚有事吗?”
楚荔摸不着头脑,“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晚上要是有空的话,和我们一起去码头看看吧。”林淼涵叹了口气,“公司最新一批货被卡在码头了,我们打算去会会他们的老板。”
“本来想着你是个新人,不该叫你。”
“但那个老板指名道姓的要你去,还说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想听听背后的故事。”
楚荔问:“哪个作品?”
“Ethereal大赛上你那个叫‘永别’戒指。”林淼涵问,“你还记得吗?”
“嗯。”
“行。”林淼涵点点头,“那一会你下班了就和我们一块去吧,我们在楼下等你。”
……
他们抵达维多利亚港。
七月炎炎,港口一片蔚蓝。
低飞的海鸥穿过来往白色的轮船,大海如蛇,波光粼粼。
天边还有粉橙色的云和摩天轮,银灰色的夜晚在大海的沾染下也逐渐蔚蓝。
泱泱的天与大海连成一色。
下了车,他们被一群人沿着石路带到一个秘密的饭店。
前面走着的是林淼涵和卢荣山。
这是楚荔第一次见到卢荣山。
平头,西装,高个子,后颈还有道深深的刀疤。
从背后看去,莫名有些瘆人。
门口的黑衣保镖们带着墨镜,为他们一一搜身。
轮到楚荔这儿,林淼涵下意识地要求让女保镖来搜。
结果他们根本没说什么,毕恭毕敬地朝楚荔鞠了一躬,恭送她进去。
林淼涵瞪大了眼。
楚荔想了想,“看来他们还是挺有绅士风度的。”
“想多了。”林淼涵压低嗓子,“一会小心说话啊,不然分分钟叫你见识什么叫江湖险恶。”
他们走到一扇玻璃门前。
饭店装修得很豪华,顶楼还有自己的私人露天泳池,连踩着的土耳其地毯也镶着闪闪的金色。
侍从拉开门,撤身。
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奥利弗。
他坐在最里,正对着大门,背后是一副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画。
楚荔愣了下,他的脸上却没有太多错愕。
修长的手指抚上陶瓷茶杯,骨节泛着冷冷的白。
他的打扮没有上次见到那么热了,黑色的羊绒大衣换成了简单的白衬衫,袖口被松松地挽到臂弯上两寸,象牙白的皮肤上青筋纵横,凶狠地撑起半边骨皮。
仿若有野兽在暗流的血液中藏匿。
“奥利弗先生,你好。”卢荣山穿过人群走到奥利弗的面前,伸出手,姿态放得很低。
“我就是Radiance的执行董事,卢荣山。”
“叫我Jackie就好。”
“你好。”奥利弗扬了扬下巴,唇角上扬,算是打了声招呼。
他收回视线,海蓝色的眸子倒映在茶杯中。
杯底有只金鱼。
卢荣山也没多做勉强,只是心里有些疑惑。
外界的人都在传,利福特的奥利弗家族世世代代都是一等一的绅士。
谈吐文雅,举止端庄。
断不会做让别人感到羞耻的事。
可这奥利弗偏偏不像世人口中说的那样。
表面笑着,但骨子还是高傲的。
卢荣山坐在他的身边。
楚荔有些局促,靠在边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要命。
早知道就不来了。
比她先一步察觉这种情况的是某人。
侍从走上前,拉开奥利弗身旁的座椅。
侍从笑意盈盈,“楚小姐,请坐。”
“……”
“……”
“……”
三脸懵逼。
楚荔站在原地,身体里的血液像被冷凝住了。
林淼涵瞪大了眼,脑子里已经过了800集狗血剧。
草。
真的你要么让我站着要么拉奥利弗的位子让我坐吧。
这样太折磨了啊啊啊啊啊啊!!
纠结之下,楚荔选择屈服于生活。
她坐了下来,身体还处于僵直状态。
旁边在燃火。
主客到齐,很快上菜。
卢荣山算是领略到了他的脾气,没再进一步直接提码头的事儿,而是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吃着。
脑子里还在琢磨一会怎么开口。
偌大的房间里,奏响了巴赫的《马太受难曲》。
曲声哀怨,如泣如诉。
气氛也算是彻底地死了下来。
楚荔罹难似的吃着白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忽然,面前出现一片上好的鳕鱼。
“楚小姐。”奥利弗声线温柔,脸上带着满溢的笑意。
卷翘的金色睫毛上下翻飞,金灿灿太阳仿若窝进他海蓝色的眸子。
刚才的那点暴戾情绪,好像一下全没了。
奥利弗弯眼,从怀中取出一枚桃木色的首饰盒,推到她的面前。
“方便为我们讲述一下你的灵感来源吗?”
第22章
这个首饰盒她认识。
是她的。
确切来说, 是他送给她的。
楚荔盯着他的眼:“可以说真话吗?”
“当然。”奥利弗敞开双臂,身子往里推,臂弯支撑在琉璃桌面上, 背脊依旧挺拔。
“我要听的就是真话。”
“……”
“行。”
“中文里有两句告别的话,一个是再见, 一个是永别。”
“提到永久二字,人们又常会将此自动带入为长久, 一对恋人长久的恋爱。”
“可如若二人放手, 还给对方自由,感情的裂缝便很难修补,二人便会陷入永久的别离。”
“也就是我第一句话里说的永别。”
“宝石具有抚慰人心的作用,有时,只需要小小的一点装饰就能让人身心愉悦,暂时忘记烦恼。”
楚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我希望戒指不止是给恋人带的, 也可以给刚分手的人带。”
“……”
林淼涵敛住呼吸。
以他多年的阅历来说, 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背后肯定是有点什么的。
虽然奥利弗表面上看起来笑盈盈的。
但那笑,属实有点冷了。
不如不笑。
奥利弗古井无波地凝着她, 良久,才悠悠地拍拍月丘。
“很好的故事,很好的想法。”
“卢先生。”
卢荣山靠过来,“在。”
“请问这款戒指什么时候上市。”
卢荣山算了算,“最快下个月。”
奥利弗微笑:“那我可以一次买断吗。”
“……?”
卢荣山的心脏砰砰砰地跳,这个节骨眼, 他也不敢说不可以啊。
得罪了奥利弗就是得罪了整个港区的码头, 在港区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日后还有很多需要和他接触的地方。
卢荣山在心里斟酌了会, 最终稳定了心中的砝码。
他站起来,身子微躬,“很高兴能成为奥利弗先生的合作伙伴。”
奥利弗勾唇,颀长的腿交叠着,身子向后卧,整个人都显得恣意又华贵。
他身上真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结束晚宴,他们站在码头吹风。
楚荔头疼,也不想再和某人有过多的纠缠。
索性随便找了个理由打算先跑。
奥利弗:“楚小姐,需要我派车送你回去吗?”
楚荔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坐公……我打车回去就行。”
奥利弗盯着她,沉默了会。
须臾才微微颔首。
他没有阻止她。
楚荔离开了他们,单薄的肩膀上挂着毛绒绒的熊猫包包。
晚风从海面吹来,凉意将衣衫浸透。
月亮和星星都倒映在海里,海水淙淙溶溶,涟漪叠叠。
好像正应了那句话。
夜色澄如水,月来洗俗。
她站在孤零零的车牌下。
“楚小姐。”背后传来一阵声响。
是卢荣山在喊她。
楚荔受宠若惊,“卢总,你怎么来了?”
走在后面的还有个奥利弗以及他的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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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荣山说:“奥利弗先生有事要问你。”
楚荔忍不住皱眉,开门见山:“什么事?”
“楚小姐,无意占用一点你的时间。”
奥利弗在影子里踱步,金灿灿的鬈发虚掩昏暗路灯,他的周身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