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兰博基尼的,可贵了。”
林淼涵拨开人群,看到了这个始作俑者的真容。
林淼涵问楚荔:“荔荔,这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装的吗?”
“不是,今天早上我一来就放这儿了。”楚荔颇为头疼地扶额,“我也想问问是谁送的。”
“这么高贵的东西,我可坐不惯。”
“要不找保洁阿姨问问?”
“实在不行送你吧林哥。”
此言一出,镇住了刚才都在起哄的乐子人。
大家可没那么善良,把她当做一个无害纯良。
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越是无辜,越是满身荆棘。
楚荔这一招确实不是出自于献媚心理,公司里勾心斗角的不在少数,不少人都抢着送礼以便在上级面前留个好印象。楚荔老实,对人情世故这方面确实不通,这点林淼涵是知道的。
而且她对这椅子的主人身份实在怀疑。
有九成把握是某人送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女孩子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既然下定决心要和他分开,那就彻彻底底分开吧。
他的礼物也不能接受。
林淼涵愣了半晌,须臾才微微点头。
“算了,不用。”林淼涵窥了眼,“我试试。”
“下班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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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银灰色的柯尼塞格停在Radiance大楼下。
幽浮般的车顶和曲面挡风,八个圆形尾灯外加又优美的曲形流线弧度。
这辆车如入座的主人一般低调而矜贵。
扈从向下,揽着车顶以便于男人下车。
先出现的一双颀长的腿,顺着漆黑的裤线向上,是宽松衬衫都掩盖不住的倒三角身材,他如米迦勒一般降临人间,两边的扈从拉开,在见到奥利弗的一瞬纷纷屏息鞠躬,整齐地称着:
“先生好。”
奥利弗没有言语,他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神色淡淡,金灿灿的鬈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臂弯上还挂件黑色的外套,他理着袖口的衬衫往上翻了两褶。
卢荣山在门口已等候多时,见到奥利弗时立刻小跑着上去,引他往贵宾电梯里去。
卢荣山出身贫寒,从小就知道怎么侍奉人。
长大了,成功了,也知道面子这东西就是个累赘。
面对比自己的高一阶的人,低三下四,不要脸面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电梯向上。
静谧的空间里,卢荣山更能真切地感受到奥利弗令人窒息的气势。
他太冷了,冷到对人笑时也仿佛是在用刀示人。
尖刀银晃晃,可以做小丑手上逗趣的玩具。
也可以在下一秒变成杀人的利器。
出了电梯门,他们在会客室坐下。
卢荣山毕恭毕敬地问:“奥利弗先生,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茶?还是咖啡?”
奥利弗别过脸,嘴唇上勾,眼神还是淡淡的。
“我想见楚荔。”
“……”
这么直接。
卢荣山其实从那天吃完饭后就察觉到了那个新来的校招生楚荔和尊贵的奥利弗先生关系匪浅。
外界都在传,奥利弗先生家的小情人跑了。
难道这个小情人,就是楚荔?
奥利弗举起,嫩绿的茶叶在海蓝色的眼底缓缓晃动,“我来,是给她撑腰的。”
“希望贵司能酌情考虑员工的工作量和身心健康。”
卢荣山心里一惊,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立刻打了个电话把林淼涵叫上来。
片刻后,林淼涵出现。
刚刚享受完按摩椅,他睡了一觉,被卢荣山交上来时还有些迷迷瞪瞪。
但在一开门见到奥利弗时,那点困意便烟消云散了。
林淼涵主动鞠了一躬,“奥利弗先生,您好。”
话音落地,奥利弗并没有出言理会。
手上握着一支雪茄,外边用皮鞘包裹,皮鞘镶满璀璨夺目的各色宝石,他上下抛拽着,像玩弄一把土耳其短刀,海蓝色的眸子明晃晃,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看得林淼涵心脏直跳,好像耳朵都被人虚空地剜掉。
卢荣山厉声:“淼涵,快为奥利弗先生介绍一下楚荔现在的工作内容!”
“……”
林淼涵算是知道奥利弗这个笑面阎罗为什么大老远过来了。
合着是来为人小姑娘出气来了。
林淼涵的安全线有些崩溃,他在大脑里组织了下语言,以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转告奥利弗。
在说出“因为材料不足的原因可能需要楚荔再次设计”时,奥利弗玩弄雪茄的手停了下来。
奥利弗懒洋洋地掀眼,身背往后贴,他扬起下颌,眼内暗流涌动。
像是嘉许,又像是责备。
让人实在摸不透。
“贵司向来如此吗?”奥利弗启唇,“遇到紧急情况,便采取如此草率的备用方案,只知道通过加重员工负担来换取计划顺利。”
“这种善后方式,着实不符合我对未来合作伙伴的预期。”
卢荣山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这类手段,不是最优解,但本质也是一种策略,能解决问题。
只是奥利弗求上而不求其下。
奥利弗将雪茄点燃,海蓝色的眸子短暂地亮起。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材料不足的问题,我可以为你们补上。”
林淼涵有些惊讶,迟疑了会才应答,“奥利弗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次要用的那款材料可能已经绝迹了。”
一旁的凯文出声:“奥利弗家族有一座宝石山,这点阁下无需担心。”
“……好的。”
是他冒犯了。
奥利弗手抵靠在耳鬓旁,腔调慵懒,像只高贵的猫,“还有问题吗?”
林淼涵毕恭毕敬,“没有了,我们会根据荔荔的情况为她安排更合理的工作。”
这话刚落地,某人杀戮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带着锋芒,如一柄长长的带血的剑,挑破了帷幕,刺进心脏。
“……对不起,是为楚荔小姐。”
这是他第二次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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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涉完,卢荣山陪奥利弗到楼下的设计部看看。
今天受到了奥利弗的谆谆教诲,卢荣山自是拎清,早早放了设计部的假,现在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奥利弗手插在裤兜里,经过一个接一个的繁乱空位,终于在一个熟悉的名字前停下。
250号,楚荔。
她坐这儿。
与别人乱蓬蓬,一点生气都没有的工位不同,楚荔的桌面看上去很干净,温馨。
宝石和银线分门别类地摆在收纳盒里,文件材料和废旧画稿又摆在右上角的抽屉收纳柜里。笔记本电脑安安静静地立起,背上还贴着各色的贴画。
桌上的一角也摆满了各种角色的吧唧和立牌。
还是个小孩。
奥利弗沉眸:“她去哪儿了?”
林淼涵:“楚小姐回去拿平板了,刚才已经通知她下班了。”
奥利弗嗯了声。
他走到桌旁,拎着椅把,将转椅抽到自己面前。
高大的身躯慢慢折叠,他坐下了下来。
偏软,微硬。
带着女孩子熟悉的体香,一切变成了柔软洁白的棉花糖,奥利弗手搭靠在搭手上,狭长的金色睫毛虚阖,把头往后仰,身体仿佛一瞬掉进了云朵里。
有一秒钟,奥利弗真想不管不顾地把她要回来。
奥利弗向来克己复礼,可怕的爱欲如深不见底的潭水,他从不施舍半分,底线就像青山,岿然不动。
却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破戒。
要命。
居然连她寥寥无几的味道都让他这么痴迷。
坐了会,奥利弗阖着眼,声音从喉咙里淡淡溢出,“她的椅子还是这个吗?”
凯文:“先生,今天早上已经派人更换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椅子。”
“哦,是吗?”奥利弗嘴角上勾,“贵司的安保可真周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话里有话。
卢荣山立刻说了声“抱歉”,他转过头,抓着林淼涵问:“小林,你知道楚小姐的椅子去哪儿了吗?”
林淼涵现在只想无辜地对手指,他要是知道这椅子是奥利弗先生送楚荔的,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啊。
犹豫了会,林淼涵小声道:“……对不起。”
“楚小姐说她坐不惯,所以……所以说,借我坐坐。”
卢荣山瞪眼,“小林,你这是干什么?椅子哪有出借的道理?”
“还不快给楚小姐还回去!”
林淼涵立刻行动。
他今晚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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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晚霞绮丽。
晚风踩着云朵,慢慢攀上晃荡不安的火红太阳,天空像浸透在甜蜜梅子酒里,脸上染着玫瑰红晕。
暮云合璧,光束渐暗。
港岛的夜,慢慢暗了下来。
楚荔丝毫不知公司里的盛况,她的手机调成了静音,还没来得及看消息。
备用画板落在家里了,现在折返去取。
路过裁缝店,裁缝阿姨出声拦住了她。
“靓女!靓女!”
楚荔停下了脚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裁缝阿姨从篮筐里报出一抱硕大形若花骨朵似的裙子,摊开,在桌上抹平。
她掀起原先破洞的白纱,笑盈盈地说:“已经修好啦,你看看,合不合适?”
楚荔拿起白纱,微微愣怔。
裁缝阿姨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古堡里受过专业培训的佣人,但是胜在小心翼翼的精心,破洞的网纱以白线缝合,针脚细密,旧衣如新。
公主裙里溢出沁人的香,是寻常淡淡的皂香,白纱上还有阿姨掌心的温度。
暖暖的,像妈妈。
楚荔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悲哀,风吹过,背后的鸣笛声响起,过往的画面又成了泡影。
“谢谢阿姨。”楚荔努力克制,“补得真好。”
“嘿嘿,还好啦。”阿姨有些小得意又有些谦虚地挠挠头,“只是不知道我们这种寻常补法合不合你心意,这裙子其实一个周前就修好啦,只是你一直没来取。”
“所以今天看到你我才会叫你的。”
楚荔轻笑,“工作太忙了,不好意思。”
“那你可以叫你男朋友帮你取啊。”
“男朋友?”楚荔挑动眉骨,“我没有男朋友啊。”
阿姨:“背后那个靓仔不是吗?”
楚荔顺着阿姨的视线望去。
是卢斯瓦。
好久不见卢斯瓦,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冷白的臭脸配上嚣张狂放的红色耳钉,臂弯里还抱着一个哑光黑的偷窥,一点锐气不减。
不过隐隐的,似乎有些不对劲。
卢斯瓦身上还带了点别的情绪。
卢斯瓦走过来,低头扫了眼她怀里的公主裙,他眉头一皱,扯着她的手腕往右走。
走到无人的巷子,才松手。
这条巷子夹杂在两栋筒子楼的中间,很窄,不见天日,一旁还有条阴暗的水沟。
水沟里布满了肮脏的塑料袋和排泄物,暗绿色的苔藓在这片不见天日的暗灰画面里显得格外突出,臭气往上跑,引得绿头苍蝇欣喜若狂。
卢斯瓦这举动太异常了,异常到楚荔忍不住皱眉,“卢斯瓦,你干嘛?”
她心里毛毛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干嘛?”卢斯瓦冷哼,一口烟喷了出来,喷到她的脸上。
他斜睨着楚荔,话语嘲讽意味十足,“行啊你,我才走几天,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
“楚荔,你可真够浪的。”
“?”
楚荔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云。
这丫在这儿瞎哔哔什么呢,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楚荔推开他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耐心也快到了极限,“卢斯瓦,你疯了?”
“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卢斯瓦痞里痞气地笑着,眉眼却全是阴鸷。
他捏着楚荔的下巴,将她的头钉在参差不齐的红砖墙缝里,楚荔的头皮扎进细细密密的石砾里,针扎似的疼。
下一秒脚下腾空,她整个人都被架了起来。
她开始意识到了事情正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面前这个眼红如发狂的男人似乎失去了理智。
风刺啦刺啦地响,身上的运动衫贴在骷髅似的身上。
卢斯瓦的头发掉下来,耳鬓上的一字夹像舀八宝粥的勺子,映满恶心的色彩。
卢斯瓦一把钳住她的脸,眼也不抬道:“你和那个奥利弗到底什么关系?”
楚荔往旁边躲,她不明所以地“什么”了一声。
奥利弗?
他们有仇吗?
卢斯瓦发狠似的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
“行,你不用说了。”卢斯瓦冷哼,“老子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了。”
卢斯瓦松开她,楚荔像个被丢弃的布偶娃娃跌坐在地上,不断咳嗽。
她的下巴痛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