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晓柔住在楼下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一面安慰着楚荔不要害怕，一面又询问她昨天那个难缠的女人怎么样了。
楚荔托腮，“去警局里协调过了，我会赔给她一笔医药费，她以后也不能再找我麻烦了。”
裴晓柔恨恨地看着她，“荔姐，我觉得你也可以跟她敲一笔精神损失费的。”
“看把你都折磨成什么样了。”
楚荔摇摇头，电容笔在手指里转了个圈。
“没事。”楚荔长吁一口气，“都过去了。”
工作继续，楚荔伏案准备给大卫的客单。
这一趴就是四五个小时过去。
楚荔扶着后颈，扭了扭，拿着杯子到茶水间去。
遇到了许近秋在泡奶茶。
许近秋看着她的黑眼圈，颇为惊讶道：“荔，荔荔。”
“你没事吧？”
“没事。”楚荔无所谓地笑笑，在杯子里接了些冰块，再塞到咖啡机底下。
许近秋刚刚坐在他们背后也听说了些楚荔昨晚的事儿。
她低着头略略思索，往上推推眼镜，认真道：“荔荔，你要不来我座位一趟？”
楚荔拿上杯子，“好。”
许近秋的工位很可爱，说起来他们的兴趣重合得还真是蛮多，甚至连推的角色也相似。
许近秋弯下腰，从最下层的抽屉里取出一把桃木枝。
“给你。”许近秋低低地说，“我爸爸以前是个道士，他告诉我，把桃木枝挂在床头，可以辟邪，防小人。”
“虽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但希望可以帮到你。”
许近秋抬眸，漂亮的双眼湿漉漉的，干净而透亮，仿若从未沾染过世间的尘埃。
手心里的桃木枝忽然沉甸，对于她来说，在异地他乡能遇到这样善良的人实属不易。
楚荔咬着下唇，用力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许近秋粲然一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上次你也分了我超好吃的葡萄嘛嘻嘻。”
许近秋不好意思地捂着嘴唇，二人默契地一块笑了起来。
风吹进窗棂，带来丝丝暖意。
他们的对话被方慕阳尽数听了去。
方慕阳皱眉，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随后不屑地嗤了声。
越发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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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过得都还算平安，那个刀疤男听说被拘留了好几天。
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楚荔松了口气，并写了封短短的明信片给许近秋。
【谢谢，桃木枝超有用的！！>a<】
许近秋画了个“吧唧吧唧”的表情包，将楚荔的明信片小心翼翼地保存在自己的收纳屉里。
楚荔出去上了个厕所，路上遇到了方慕阳。
方慕阳拉住她的袖子，“等等。”
“我有话跟你说。”
楚荔点点头。
楼梯间里光影交错，昏暗的灯光一如既往，地上攒了厚厚的灰尘。
小屋里暗暗的，只闻得到咬人的烟味，烟雾钻进肺腑，撕咬器官。
楚荔忍不住咳嗽。
方慕阳从嘴里拿下来香烟，漫不经心道：“你最近好像和许近秋玩得挺好？”
楚荔嗯了声，“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作为同事我想劝劝你。”方慕阳喷出一口烟，“少和她接触。”
楚荔略一扬眉，“怎么了？”
“别看她一脸无辜，她可不是什么小白羊。”方慕阳转过脸，猩红的唇彩在香烟上留下印记，“你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吗？”
“富兰村，港区最可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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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的痞子流-氓都聚集在那儿，穷山恶水出刁民，能养出什么好人来。”
楚荔微笑，“可是好地方也不一定能养出什么好人来。”
方慕阳手里的香烟一顿，“什么？”
“比如我家。”楚荔把方慕阳手里的香烟拿了过来。
烟霞戳在墨绿垃圾桶，摁着烟灰被慢慢转灭，楚荔抬手，将香烟利落地扔进了垃圾桶。
“慕阳，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就不是什么好人吗？”
楚荔沉眸，“我交朋友，从来不看对方家世，我只看这个人如何。”
“许近秋对我真的很好，这点我自己知道。”楚荔冷冷地看着她，“请你以后别再这样说我的朋友了。”
方慕阳夹着烟的手还滞在空中，她表情复杂地看着楚荔，什么情绪都在眼底滑过一遍。
楚荔推开门，径直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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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办公室，便有快递小哥打电话来。
“喂你好，请问是楚荔小姐吗？”
“是，我是。”
“这儿有您的一个到付包裹，请问您现在方便来签收一下吗？”
“好的，稍等。”
楚荔挂了电话，绕个圈，从正门出去。
快递小哥就在大厦的旋转门外等着。
此时出了大太阳，小哥脸上被晒得黑黢黢的，黑色的偷窥下渗出密密的白汗，顺着眉毛都快要流到眼睛里去了。
小哥把包裹递给她，指着一块空白的区域，“在这儿签名字就行。”
“十八。”
楚荔依次照做。
临别之际，楚荔从楼下的贩卖机里取了杯冰水，送给了小哥。
小哥有些惊喜，同时低着脸没敢要。
“免费的。”楚荔说，“我们里面的员工都可以免费喝。”
“好吧，谢谢您。”小哥含唇，双手捧过冰水，“祝您生活愉快，谢谢。”
小哥慢慢走了。
他还有更多的工作需要去做。
楚荔忍不住想起刚才方慕阳说的。
穷山恶水养刁民。
这句话是真的吗？
在她看来不是。
门外热络的风还吹着，溽热而潮湿，仿佛碧蓝的天里落下海水。
沉默的空气汇成幻影，她仿佛看见了远处赤红斑驳的钟楼坠脱浓云。
楚荔一边走，一边拆开快递。
里面正是许久未见的白裙。
以及一封信。
【Summer for thee grant i may be.
——Oliver】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夏天。
楚荔愣了两秒，握着明信片的手指仿佛插-入了金灿灿的阳光。
电梯门响了一声，大约也是在楚荔回到设计部时，她的电话响起。
仍是那夜那个陌生的号码。
“喂。”楚荔接了起来。
“收到了吗，天使。”奥利弗的声音温和地溢出屏幕，“我多等了五分钟。”
“这五分钟令我倍感煎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钱我已经付了。”楚荔咬着下唇，“何雨晴的医药费是多少？”
“二十万。”
“？”
楚荔瞪大了眼，“什么？二十万？”
“她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奥利弗走到阳台，溽热的风吹动额前零落的碎发，“家族里确实有一个不错银行。”
“……”
是。
确实。
您家确实就是开银行的。
“她提出这个价格你都不还个价什么的？”楚荔扶额，反问，“你不是商人吗？”
“Rain的情况我看过，确实需要这些钱。”奥利弗安抚她，“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为她支付了相应的医药费。”
“天使，你不需要额外支付。”
“……”
楚荔在这头沉默了许久。
昨天那个强已经逞出去了，现在说什么也要履行诺言。
不然不就显得她太没信用了。
“你的账户是多少。”楚荔在大脑里飞速算了一遍按照银行利息她一共要还多少钱，“我分期打给你。”
奥利弗的声线喑哑，“宝贝，我不需要。”
“别废话，赶紧发过来。”
“可我害怕我会算不清这其中的费用。”奥利弗轻柔的笑如云梢弦月，“你知道的，利福特人的算术能力一向不佳。”
“？”
“那你想怎么办？”
“不如。”奥利弗的音调有了些许变化，悠扬的声线如竹林中飘飘的笛声，蔓延穿过嫩绿的新芽，吹散满地的落叶。
“你为我设计一枚戒指，我们一笔勾销。”
第33章
楚荔：“？”
你故意的吧？
楚荔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像对面那人为她精心布置了一个陷阱，现在就等着她来跳。
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
这一切来得都是这么自然。
窗外的风愈演愈烈，新闻播报最近有台风登岛, 提醒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楚荔的沉默换来的是奥利弗的谦让。
“天使，我一向不愿强人所难。”奥利弗说,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找Radiance里其他的设计师。”
“只是可能会差强人意罢了。”
“……”
其他设计师？
“算了。”楚荔妥协似的叹了口气，“你祸害我一个人算了, 别去祸害我其他同事了。”
奥利弗：“好的。”
楚荔打开Ipad快速翻了翻日历表。
明天周五, 要和西雅图的一位客户以及大卫先生沟通，后天和大后天是双休日。
算下来，她大概只有今天晚上有时间。
“今晚行吗？”楚荔低头扫了眼手表，“今晚八点，Radiance大厦楼下见。”
“我向来不用休息时间来谈公务，这样只会增加我们二人额外的压力。”奥利弗说, “不妨找家不错的餐厅,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
“……随便你。”
“好的。”奥利弗的声音听上去很快活, “今晚八点。”
“不见不散。”
---
八点准时，奥利弗驱车停于楼下, 载着楚荔到了上次见的那家饭店。
也就是在维港旁边的那家私人饭店。
推开门，两边新摆了几尾金鱼。
红色的金鱼在水底自由潜伏，绸缎般的鱼尾轻飘飘地扫过箱壁，它们像盛放在海底的海棠，平静而温柔地吐蕊。
“进来吧，天使。”奥利弗双手插在裤兜, 暗红格子无领单襟马甲上挂着黑色的温莎结, 肩线料峭，背脊挺拔, 他在前面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来了。”
这儿的菜样都起着文绉绉的名字，楚荔通过携带的肉的名字，譬如鸡、鸭来判断这大概是个什么菜，随便点了几道。
奥利弗将丝绢提到自己的鬓角边，“宝贝，需要擦一下手吗？”
“……不用了。”楚荔拒绝，“我一会去LJ洗个手就好了。”
奥利弗并不勉强，“好的。”
“我们先来谈谈你的想法吧。”楚荔正襟危坐，“你想设计什么？”
“一枚戒指。”奥利弗微笑，“用我的宝石做。”
楚荔略略一挑眉，“什么宝石？”
奥利弗从怀包中取出一只木盒，敞开，置于琉璃桌面，推至楚荔面前。
粗粝的表面，光滑的内里，时时还散发淡淡的木质清香。
而这样不算华贵的木盒中央，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欧泊。
这个盒子，这枚欧泊，楚荔再熟悉不过。
它们陪着楚荔渡过了上千个寂寞的五夜，像遮排的黑伞，隔离糟糕的情绪，积攒体温，心跳，眼泪。
以及对某人日日夜夜的思念。
黄铜烛台上跳跃火花，铜镶底座，面上矗立着玫瑰花瓣形的淡白灯芯盘。
火花似乎跳进了她的眼底。
楚荔咬着下唇，“你设计来……送给谁？”
“你。”
“……”
楚荔定了定，“我接不了这单。”
“那设计给我吧。”奥利弗背脊靠后，颀长的腿交叠于桌下，微敞的胸口泛着莹白的光。
海蓝色的眸子水盈盈的，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不设界限，由你发挥。”
楚荔嗤了声，“你不怕我给你设计得乱七八糟？”
“没关系。”奥利弗勾唇，“我都会接受。”
“毕竟这是你的作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行。
这大概是她遇到的最好的甲方。
给钱爽快，人不麻烦。
她应该高兴才对。
菜肴一一上桌，白色的盘子盛装两根手指那么多的酱肉，花团似的簇拥在她的面前。
好像当时在古堡里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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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奥利弗到吸烟室去抽雪茄。
楚荔看了眼表，拉住他，“算了，时间不早了，你就在这儿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