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思索几秒,“不妨一起到海边走走?”
“烟味不会那么重。”
“行。”
消消食也行,最近工作太忙都没时间健身,饭后散步也行。
出了饭店,便是维港。
维港夜色正浓,玄色的天际安静地仰躺休眠,海域波光粼粼,对岸的霓虹灯倒映在海面,斑斓的色彩滑进大海,怡然漂浮。
习习海风吹开落在眼前的碎发,楚荔睐了睐眼,一抹淡红在眼尾晕开。
他们之间隔了条不宽不窄的缝,奥利弗将雪茄夹在指间,烟雾在罅隙间升空。
奥利弗往另一处方向吐出灰白烟雾,“最近工作愉快吗?”
“还不错吧。”楚荔抱着双臂,“吃好喝好,同事们也很nice。”
“是吗?”奥利弗将大衣披在她的肩上,“我怎么听说你家附近最近出了些事儿?”
“出事儿?”楚荔忽然记起来了,“你说的是有个瓢虫被抓了是吧?”
奥利弗扬眉,“瓢虫?”
“就是嫖-娼男的别称啦。”楚荔说,“我隔壁一直住着一对情侣,我一开始以为他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良好公民,只是平时为生活所迫一到晚上就变成狼人。”
“没想到是个窑子,那个男的去招瓢虫,女的来做生意。”
奥利弗耐心地询问,“后来呢?”
“后来啊,我就报警喽。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吵,本来我们那栋破楼隔音效果就差,他们的动静还不小,把我给吵醒了好几次,没办法,我只好去敲敲他们的门警告警告。”
“不过警告无果,那家人死活不出来开门,我就只好报了警。”
奥利弗平静地望着她,“那个男人知道是你报的警吗?”
“应该不知道吧。”楚荔回忆起当时男人被抓走时的凶恶眼神,以及挂在侧脸的那道疤,忽地全身一颤,血液凝固了似的越发冷了。
“不对。”楚荔纠正,“他可能看见我了。”
奥利弗定住,“需要我派人……”
“不用不用。”楚荔立刻打住,“我同事给了我个辟邪的桃木枝,带的实习生也每天陪我回家,很安全的啦,不用浪费人力了。”
奥利弗摸了摸鼻子,略一点头。
提到了同事,楚荔的话匣子便像打开了似的,不断描述。
在大学这几年来她没有交到多少真心朋友,唯一算得上好朋友的大概就是罗梦。
可惜罗梦也有自己的生活,安顿好楚荔后便回了内地到自家公司打拼去了。
能遇到裴晓柔和可爱的许近秋真是她的幸运。
楚荔告诉奥利弗许近秋有多么的善良,和她有多合,有时晚上睡不着觉,许近秋还会专门打电话来陪着她睡。
娇红的唇如薄薄的杜鹃花瓣,沾着晶莹水花,每一次翕合都像是在索吻。
“是么?”奥利弗的喉结落了落,“真为你感到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楚荔把脸转过来,笑意未收,不明所以地睃了眼,“你的生活不也这样的?”
奥利弗摇摇头,“一个人睡,总不安稳。”
“……”
楚荔沉默了。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太过直白,奥利弗低着头,卷翘的睫毛扑簌簌地霎了霎。
“抱歉。”奥利弗说,“无心抱怨。”
楚荔耸着肩笑笑,“没事,我们也有倾听客户心声的义务。”
“……”
“你对别人也这样吗?”奥利弗转过脸,忽然冷不丁地发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空气中悬浮着淡淡的水雾,他的侧脸晕在对岸映来的米黄色素,背逆强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只有漆黑如墨的轮廓和刺激的霓虹灯光。
气息间中裹挟着若有似无的情绪,奥利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楚荔摇头,“当然没有。”
奥利弗微笑,“那就好。”
谈话之间,他们已经走了许多步。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丽华商场门前。
丽华商场是港区的老牌商场,装修也是与日俱进,外边嵌着反光的瓦片,里面是简洁的长廊。
不短的年岁,打扮紧跟国际潮流。
丽华商场面前就是一个公交车站。
只要乘上这辆车,便可直达楚荔的家。
楚荔站在公交车站,心想这时间倒也过得挺快,不知不觉她也该回家了。
忽然,抬头看见商场门口的玩具店。
这是一家玩具集合店,有时下最受欢迎的jelly cat,也有各种未知盲盒。
楚荔很少赌博,自己的手气实在不佳,线下抽奖基本上抽到的都是最普通款式,线上又总是当分子,每次都只能抽到一个杯子或者透明展示柜。
热心的店员凑上来,“您好,请问您有什么喜欢的ip吗?我们可以为您做出专业的推荐哦。”
楚荔抬手挥挥,“随便看看。”
店员倒也不麻烦,说了声好的便让楚荔他们自己闲逛。
不远处的游客们可没有这么好的距离感,几个妹妹瞪大眼珠来看奥利弗,激动得眼眶都要喷出火来了。
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总能招致频频目光。
更何况还是一个戴着银边眼镜还时常微笑的绅士呢。
她们借着买东西的由头故意靠近奥利弗,推推搡搡的,其中一位妹妹像被选-举出来似的推撞到奥利弗面前。
妹妹低着眼,顺从地仰慕奥利弗,双颊红彤彤的,更添青春气息。
“哥哥你好,请问可以交换一下……”
“不好意思。”奥利弗将手腕搭在楚荔的肩头,“我在追求这位女士。”
“啊……好吧。”
女孩们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楚荔拽紧肩膀上西服的一角,心想这狗男人还真够坦率伤人的,要是自己在内地跟人要微-信被拒绝了,估计会现场随地大小疯吧。
楚荔将注意力转向玩具堆里,扫了扫,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视线停在一直灰白色的小兔子上。
奥利弗顺着她的眼光拿起小兔,“你喜欢这个吗?”
“有点。”楚荔说,“拿给我看看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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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兔被塞在玩具堆里的一角,在繁杂的色彩里着实不起眼,吊牌上显示的也不是什么叫得出名儿的大品牌,但很温暖,短短的绒毛,长长的耳朵,圆润的小尾巴。
很符合楚荔的审美。
楚荔抱着兔子到收银台前结账,奥利弗习惯性地掏出银行卡,结果被楚荔一把挡了回去。
“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买,不用你花钱。”
楚荔一边说着一边将纸钞递了过去。
奥利弗攥紧手心。
出了门,回到车站。
奥利弗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不知道是从哪个节点开始,楚荔便发觉他脸上的笑越发客气。
像镶在脸上的面具,时间长了,怎么也脱不下来。
风吹到她的面前,楚荔捋着乌黑的长发,发尾擦过漂亮白皙的蝴蝶骨。
她扬起脸,无瑕的小鹿眼里窝着一滩暖洋洋的水,视线如光一般浸浴在他的脸上。
她的眼睛正无声通向心门的隧道。
“喏。”楚荔把兔子塞到他的怀里,“给你。”
“就让小兔子陪你睡觉,赶走噩梦吧。”
奥利弗愣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搂住小兔,两片耳朵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奥利弗轻笑,“谢谢。”
最后楚荔还是拒绝掉他送客的提议。
上了公车,她习惯性地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楚荔把包解下来放到胸前,双手扪着脸,娇翘的鼻尖在透明的窗户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她看见男人站在原地,身后是五彩缤纷的广告牌,他西装革履,周身却泛着淡淡的悒郁紫烟,橘黄色的灯光浇在他落拓的背影上,怀里只有小小的玩偶。
那一刻的世界,仿佛只有小兔陪着他。
第34章
楚荔爬上楼, 忽然耳鸣似的听见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声音很微弱,像浪潮余波拍在海岸上。
她回头一看,背后却空空如也, 低头向下,枯黄的楼梯间里只有只三色狸花猫。
狸花猫喵了两声, 铜铃般的圆眸黑溜溜地转,战栗着举起前爪, 舔了舔脏兮兮的灰毛。
它瘦得一塌糊涂, 只有一层单单的皮肉包裹住骷髅,身上的毛还疤疤癞癞的,眼睛萎靡地下耷着。
楚荔下意识地想去看看,结果小猫喵了声又跳进黑暗找不到了。
算了。
先回家吧。
楚荔把门合上,告别了暗处黑影。
……
洗漱过后,她照例湿着头发在窗边吹吹风。
楚荔很喜欢这种感觉, 洗完澡后在热气的鞭挞下毛孔全部打开, 习习的风吹进毛孔, 她的身体里像注入了一道含着月辉的风,凉凉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楚荔拿起果篮里的白葡萄, 樱桃似的唇娇红欲滴,她用牙齿衔着葡萄,没咽下去,细腻的舌尖抵靠于白皮,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仿佛在接吻。
她垂下眼眸, 瞥见了楼下一道熟悉的风景。
男人站在一棵香樟树旁, 臂弯里是深黑风衣。
他咬着烟,白皙而冷傲的面庞被烟霞点亮, 借着火光看清女孩的目光,他的眉眼里全是笑。
奥利弗取下烟,向她的方向送来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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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时间便过了好几个月。
炎炎夏日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凉爽秋日。
四季中楚荔其实最喜欢秋天,相较于春天的潮湿,夏天的闷热,冬天的寒冷,干爽的秋天更符合她对银杏叶的想象。
可惜利福特只有夏天和冬天,上海一年到头都湿湿的,还有梅雨季。
她记得以前高中读书时11月了都还在穿短袖。
大卫先生的初稿和二稿都已经改好,做了个试验品先拍个360发去给大卫先生看看。
大卫先生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是在12月,提前一个多月的时间自然令他也高兴不已。
“真是漂亮呀,荔。”大卫先生笑得合不拢嘴,“要是早些年遇到你就好了!”
楚荔微微一笑,“过奖了大卫先生。”
窗外的银杏倚靠秋风,落叶扑簌簌地下坠。
像呱呱坠地的婴儿,又像泠泠的落雨。
呼。
一枚银杏叶飘到了楚荔的桌上。
楚荔对银杏的青睐源于四年前。
那时候刚刚结识奥利弗一年,她也在古堡里住了一年。
儿时读童话书,看公主电影,总是羡慕高贵的公主们住在漂亮的大庄园里,还有数不尽的漂亮衣服和帅气王子。
长大了,住进城堡了,才发现越是空旷的家,越孤独。
孤独是什么滋味呢,大概就是宇宙里只有一枚蓝色星球,簇拥着唯一闪耀的自己,自转变成了常态。
奥利弗生意繁忙,除了家族事业还有自己额外的投资项目,各大宴会邀约不断,他仿若灿烂明星。
虽然他在她面前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但身体却格外冰冷,像具厚厚的棺椁。
连眼神都是冷了。
有次,奥利弗喝得醉醺醺的回来。
凯文和玛丽将他扶上大床,略带暗示地看了眼楚荔便缓缓退出房间。
奥利弗喝酒出了汗,汗黏在胸口,白衬衫濡湿一片。
他似乎做了场梦,一场噩梦,以至于在现实中不断呢喃呓语。
用的语言是粤语,楚荔听不懂。
楚荔戳戳他的肩膀,莹白瓜子脸的小小一捧,“奥利弗?”
“奥利弗?”
没醒。
他还睡着。
楚荔有些无措。
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时候看的言情小说里有写,一般男主喝醉了酒,就会和女主发生“不太好”的事儿。
可生理课上却说,男性一般在喝醉后连起床都起不来,更别提那档子事儿了。
所以他现在是……
这一想法跳出颅内,楚荔被自己小小地惊讶到。
随即脸上绯红一片,脖颈像烧起来似的,痒痒的,不断往外喷涌热气。
“……”
怎么样都和她无关。
先把他衣服扒下来让他好好睡睡吧。
楚荔慢慢脱去他的外套,解开温莎结和拉夫领的第一枚纽扣。
冰冷的指尖染上一抹男性热气,裹挟着淡淡的葡萄酒香,指甲上的那一截仿佛溅到了浓硫酸,她被烫得无所适从,浓硫酸慢慢倾斜,腐蚀她的神经,毁掉她的理智,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楚荔咬住一点唇肉,慢慢解开他的衬衫。
冷白的肌肤浮出视线,暗红的疤瘢突出一截。
原本该光洁无瑕的胸口居然纵横疤瘢,细条条、长长的,有些成团状,看样子像是鞭子和拳头的杰作。
楚荔稍愣,她完全没料到奥利弗的胸口居然是这般模样。
继续剥开,露出他精壮的上身。
更多陈旧发紫的暗伤跳进她的眼里。
她的大脑忽然空白了下。
虽然楚天扬和赵莉对她一直都不如何,但绝对不会用鞭子之类的东西将她抽成这样。
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创口?
正是思索着,忽然,身下的男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