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肯尼在家里发了好一阵子的疯。
“嘿小孩,看见了吗?”克里斯抓起肯尼的残腿,他半眯着眼,嘴上的烟动了动,“要像我这样。”
“谁敢欺负你就这样打回去。”
奥利弗愣神,还是点了点头。
他接受精英教育,马术、围棋、知识,一样不落。
言语不多,但事事回应。
直到莱斯特去世的那天。
莱斯特将象征着家族地位的神龛交付于他,少年站在床侧,眉目冷峻,一言不发。
窗外的榉树落尽花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桠。
莱斯特以为这是孩子哀悼的方式,他微微笑着,宽慰:
没关系的,约书亚。
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你可不要轻易掉眼泪喔。
奥利弗却冷静地望着他。
你还记得我的祖母叫什么名字吗?
他心昭然。
莱斯特瞪大了眼,在惶惶不安的情绪中溘然长逝。
恐怖的氛围终于弥散开来,他的面具由自己粉碎。
肯尼自然是不甘心的,只是因为生理上的缺陷自己就被逐出接班人的名单,换做是别人自然也是不乐意的。
于是在后来的又一个近十年里,他疯狗般地缠着奥利弗。
这次纷争,估计又是由他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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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倾身,在猫形的玻璃烟灰缸里磕了磕雪茄灰。
克里斯轻笑,咬着香烟的嘴动了动,“哟,这是什么?”
“那小姑娘送的?”
奥利弗坐下,“嗯。”
这烟灰缸算是,生日礼物?
楚荔很喜欢做手工,平时没事就喜欢和同学们到各种店这种小玩意。
这好像是奥利弗三十岁生日她送的。
奥利弗低头瞥了眼克里斯手里的香烟,推过去一个精致的楠木盒。
克里斯调笑,“这什么,雪茄?”
“嗯。”
“那我拒绝。”克斯利微笑,他深吸一口香烟,边说话一缕白烟边从鼻腔里飘出,“我还是更喜欢吸烟过肺的快感。”
“这种快感你体会过一次就会爱上。”
奥利弗没应。
克里斯:“算了,来讨论一下正事儿吧。”
“肯尼你打算怎么处理?”
“正在准备。”奥利弗说,“让你帮我办的事儿办妥了吗?”
“当然,不信你现在刷新下手机,看看还有没有这类的丑闻。”克里斯把烟从嘴里拔下来,笑得自信又狂妄,“奥利弗,我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嗯。”奥利弗微微颔首,“最好把你的烂摊子也收拾一下。”
“昨晚又是在哪家酒吧裸-睡的?”
“……”
克里斯为他比了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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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展落下了帷幕,设计部一行人匆匆赶回了港区。
一路上楚荔迫切地刷着外网,却没有找到奥利弗的任何相关信息。
奇怪了。
昨天不还有吗?
王珂然似乎也注意到,她打开手机尖叫:“我靠,全没了!”
陆青:“什么没了?”
“新闻啊。”王珂然说,“那些报道奥利奥大佬开福利院洗-钱的新闻都没了!”
陆青纠正:“人家是叫奥利弗啦。”
说完陆青也跟着搜索起来。
一看,果然和奥利弗相关的词条甚至tag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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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NEW大律所还在推特上发了条澄清。
【NEW_OFFCIAL】:本律所接受奥利弗先生的委托,针对奥利弗先生“非法洗-钱”等虚假言论发表如下律师声明,以澄清事实、消除影响![配图]
王珂然:“还请的是NEW的律师啊……我有学姐在S大读完研出来都还进不去,阔怕。”
陆青:“正常,太正常了。”
“不过居然不是官方出来打脸,这让我很失望。”
“废话,人奥利奥才不会为这些人浪费时间呢。”
“都说了是奥利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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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展上的七件作品成功送到顾客的手里,部分客户还给她发来了邮件,表示还想有进一步的合作。
楚荔理了理手上的工作,目前还有三笔私人订单,按照排期估计对方要排到明年去。
她把这个结果告知了对方,客户表示没问题,愿意等。
楚荔再接下一笔。
晃眼,便来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
今天是圣诞节。
港区不类冰岛和利福特,冬日很少下雪,整个天都是湿冷的。
周围的许多人都有过圣诞节的习惯。
尖沙咀那边繁华的商业区里,早早布置好了现场。
金色大门外以S形排满了密密麻麻的圣诞树,经典的红绿配色灯柱四周围圈,树身的盒子长长延下,远远望去仿若温暖的羊毛围巾,树顶可爱地系着一枚红色丝绒蝴蝶结,金枝满溢熠熠光辉。
螺旋柱旁还挂着硕大的金色铃铛。
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地轻响不歇。
同事们都计划今天圣诞要到尖沙咀聚会。
他们拎上包,问她:“荔荔,今天圣诞节你有什么安排吗?”
“要不要一块去买包?今天有巨折。”
“不用了,你们去吧。”楚荔把画板收拾起来,略带歉意地莞尔一笑,“昨天买了鱼,再不做就要坏啦。”
“好吧,圣诞节快乐哦。”
“圣诞节快乐。”
她独自一人回到了出租屋。
家里还有一尾鱼确实不假,但更多的是她想在这个快乐的圣诞节好好享受生活。
楚荔打开冰箱,忽地电话响了响。
“喂。”奥利弗微哑的声线从听筒中传来。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嘶哑,隔着电话楚荔都能感受到他干涸的唇贴在屏幕旁艰难地蠕动,带着些电流声,脆弱得仿佛一击毙命。
静谧的房间里钟表声被放大,分钟啪塔啪塔,有节奏地响。
楚荔心头一紧,“你在哪儿?”
“在你平时看我的地方。”
“……”
楚荔拨开窗帘,那个熟悉的人影果然就在楼下。
“你在哪儿干什么?”楚荔皱眉,“不冷吗?”
“有点。”奥利弗站在银杏树下轻轻的笑着,漂亮的蓝眸半眯着,唇瓣向上勾出漂亮的弧度。
“但我无处可去。”
“可以收留我一晚吗,善良的天使?”
“……”
“你在港区的房子呢?”
“卖了。”
“为什么?”
“过段时间要回利福特。”他含着雪茄,声音有些不清。
他低喃着,细碎的声音像着火的冰冷霜花,“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楚荔喉咙一涩,忽然有种异样的情愫涌进鼻腔。
不会回来了……
他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回港区了吗?
奥利弗温声,“所以今晚一块吃个饭好吗?”
楚荔沉默良久后,才缓缓道出,“……好吧。”
在电话里这些事情都问不清楚。
见面了再说吧。
楚荔将桌上打开的包装袋都收了收,家里原本便窗明几净,只有厨房稍显凌乱。
她点了支线香,灰白的烟雾袅袅升空。
暗色玻璃器皿中插着一枝淡粉月季,橙黄色的灯光浇下,雪松缀于其间。
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楚荔打开门。
“圣诞快乐。”
奥利弗手上提着一个方形的礼盒,怀里还抱了束漂亮的银叶金合欢。
他的脸上挂满盈盈笑意。
楚荔愣了下,也不知道该不该接。
她现在脑子很乱。
奥利弗启唇:“我换拖鞋进来吗?”
“嗯,这儿有双新的。”
楚荔从柜底翻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来。
鞋头是猫形的。
奥利弗乖巧地应了声,慢慢剥去皮鞋,放进拖鞋里。
猫头拖鞋被他穿着,竟有些老虎穿袜子的诡妙感。
有点可爱。
沉默两秒后,楚荔稳在臂弯的手弹了弹。
“你想吃些什么,我只做了鱼。”
“很巧,我只想吃鱼。”奥利弗停在厨房外,“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已经好了。”
煲的是鱼汤,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做好了。
楚荔走进厨房,摘下头顶的隔热手套套在手上,再将砂锅捞起来。
不料手套破了个洞,在触碰到砂锅两耳后楚荔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
“啊——”1銥誮
“怎么了?”奥利弗皱着眉,快步来到她的身边。
他目睹“凶案现场”,一瞬了然。
拉过楚荔的手细细端详着红肿的指尖,有力的大手兜着,捧着,她感觉好像被他架在心火上烤。
楚荔小巧的脸上顿时绯红一片,她下意识地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倒换来他担忧又略带责备的眼神。
“先用冷水冲冲。”奥利弗皱着眉,径直将手套扔到垃圾桶里。
楚荔沉默了会,“还能用。”
“坏了就扔了。”奥利弗把水龙头打开,“再买就是。”
冰凉的冷水从指间滑过,水珠撞在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楚荔望着流失的水,凉瑟顿时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身体像开了条河似的,冷水都往身下流。
她忽然觉得莫名的悲凉。
“包括人吗?”她听见自己冷不丁地发问。
奥利弗没听懂她自顾自的这么一句,“什么?”
“……没什么。”
楚荔把手抽了回来,
回到餐厅,奥利弗跟着将砂锅抬出放到了桌面上。
“我没焖饭,只能煮面了。”楚荔补充,“家里只有鸡蛋面,没有意大利面。”
“你吃得惯吗?”
这话说完,她自己也愣怔了两秒。
从前问这些问题,她会觉得正常,理所当然。
毕竟他是奥利弗,每顿饭都是经过营养师精心搭配的。
可听许近秋说过他的往事,她便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简直少得可怜。
以至于鸡蛋面都会令她想象到他过去的种种。
奥利弗微微一笑,“当然。”
“……那一会吃完了再煮吧。”
楚荔坐下来,夹了筷鱼。
鱼质鲜美,鱼皮滑嫩,多宝鱼的身体被刀从中间剖开,以一种不规则的圆形压在绿盈盈的大葱上,主骨煎过,泡在奶白色的汤里引起点点黄色油星。
静谧的空间里,什么声音都会被放大。
他们悄无声息地进食,空气中只有若有若无的筷子翻动,鱼肉切磨的闷响。
鱼肉跳进汤里,仿若一根针落进大海。
激不起任何水花。
这顿饭悄无声息地过去。
楚荔把奥利弗送到楼下,目送他离开。
回首时,奥利弗顿住。
然后转身,张开长长的手臂。
“抱一下好吗?”他的笑温暖又柔软,“像那天一样做个朋友的告别。”
“……”
楚荔没吱声,僵在原地,也没好意思主动。
他到时很会读人的心思,走过来,走到她的跟前。
牢牢地抱住她。
楚荔仰着脸,橙红色的灯光落在琥珀色的瞳孔上,她虚眯着眼,耀眼的光芒好像遥远的幸福,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嚣张。
奥利弗将手放在她的身后,粗粝的掌心在背后摩挲。
他俯下身,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热烘烘的呼吸像灌了铅的棉花,压在她的锁骨上,她如何也穿不过去。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消失不掉的茧。
以及在颈窝里的湿润。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回抱吗?把手举起来像以前那样牢牢地抱着他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这般狼狈地想着,手也脆弱地在冷瑟的空气里要举不举。
最后,还是放在了身旁两侧。
楚荔:“你定制的戒指怎么办?”
奥利弗的声音闷闷的,“你到时候寄给我就可以了。”
“还是古堡,你记得吧?”
“……记得。”
“那就好。”
他不说话了,以这样的姿势抱着她,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
二十六号了。
不再是热闹的圣诞节了。
银灰色的超跑驶到旁边,车窗落了下来。
“该走了,奥利弗。”
克里斯冲他喊。
奥利弗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他把手揣在上衣的包里,漂亮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微笑。
海蓝色的眸子,金色的鬈发。
以一种极具风格的方式侵略她的记忆。
“圣诞节快乐。”奥利弗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