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恩的订制作品也快完成,他要求不多,所以楚荔都是根据自己一闪而过的灵光来设计的。
哈尔斯塔特,白头群山,碧蓝湖水。
雪人,轮渡。
这些风景在头脑中飞速旋转。
楚荔一向青睐用浓烈的色彩来表达作品情感,这次久违地用单调冷色的宝石材料。
这么美的雪景,好像只有用透明和皎白才能描绘。
宝石可以记录风景。
也可以记录这美好的回忆。
楚荔专心致志地修改二稿,羊毛大衣里手机在震动。
楚荔将大衣摘下来,不断翻着包。
没想到包里破了个洞,大衣从洞里一直滑到了大衣尾。
楚荔挽起袖子,探进深处。
意外发现了大衣内部还有个包。
包里窸窸窣窣,里面装了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张。
摊开一看,楚荔圆了双眼。
这不是别的。
而是一封结婚申请书。
楚荔的大脑霎时空白了下,眼动运动做得很快,她感觉天旋地转。
申请书上具体细节已经填写好,men一栏甚至已经签好姓名。
Joshua·Oliver.
是他申请的。
那。
Woman一栏。
是要填她的名字吗?
正遐想着,震动的触感提醒楚荔未接的来电。
【奥利弗】:吃饭了吗?
【楚荔】定了定神:还没,怎么了?
【奥利弗】:问问。
【楚荔】:……哦。
【奥利弗】:怎么感觉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荔】:没。
【奥利弗】:真的?
【楚荔】:真的。
楚荔还没想好该怎么询问他,一纸婚书不过是进一步确认他们的关系,她没有一刻怀疑过他们现在的亲密是伪装的。
奥利弗这变相而突然的求婚却让她颇为意外。
她还没有权衡下事业和婚姻的天平。
她需要想想。
二人又聊了会天,楚荔还在改稿,时间不多,便匆匆结束了这段对话。
结束过后,心脏仍旧如擂鼓般砰砰跳动。
怎么办。
要死了。
血管快爆了。
楚荔坐立难安,这一刻静不下心,画画时颅内也全是他的模样。
先休息会。
等脑子清醒了再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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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到大厦外,楚荔找了家安静的面馆坐下吃饭。
现在还在上班时间,周围的人并不多。
面馆味道不错,种类也齐全。
港人爱吃面,做面也很有一套。
楚荔点了份海鲜面,打开手机,看看美食吃播。
甜腻的回忆正慢慢褪去。
吃了面,她打算原路返回。
结果公司面前围了起来,有几个工人正打开井盖维修。
是出事故了吗?
算了,从侧门回去吧。
楚荔绕到一条偏暗的小路,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
忽然头上一阵闷响。
她被敲晕在地。
第59章
“别害怕, 可爱的荔小姐。”
楚荔徐徐睁眼,暴烈的光刺入眼内,激得她满眼是泪。
半梦半醒间, 她听见有人在对她说话。
她抬起睫毛,扫了扫, 面前是一个肮脏的仓库。
旁边是下水道,她被绑在椅子上, 头发湿漉漉的, 发尖还滴着发臭的水珠。
边上端坐着一个男人。
是肯尼。
他怎么会在这?
现在不应该是在利福特,参与奥利弗家族大会吗?
肯尼像是能听见她的心声似的,笑了下,点上一支古巴雪茄,“家族大会这种事儿,只有奥利弗一个人必须出席。”
“我们这种旁人可不需要哦。”
肯尼摁下电动轮椅, 身体开始移动, 右边小腿新添了伤, 溃烂的伤口就这么赤-裸裸地袒露在阴暗的灯光下,张牙舞爪的, 格外可怕。
肯尼转到她的面前,眼里噙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意味。
指头包着她的下巴,将楚荔的脸拉近眼前。
“真是漂亮。”他不住赞叹,“难怪奥利弗对你这么念念不忘。”
“……”
“你想多了。”楚荔极力保持镇定,肯尼一口一个奥利弗,摆明了是想借她来攻击奥利弗。
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和奥利弗就是普通朋友。”
“朋友?”肯尼为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想笑, “我从来没见过他把谁当朋友。”
“……你到底想干嘛?”
楚荔竭力遏制内心的恐惧, 在古堡她见过肯尼凶狠的面孔,却没有见到这样毫无掩饰的狰狞面孔, 有限的阅历和砰砰跳动的心脏令她思绪紊乱,她粗粗地喘气,努力保持平静。
“你知道吗?美丽的女孩,其实我没那么嫉妒奥利弗。”
“我只是恨他。”肯尼停止狞笑,阴恻恻地说,“我恨他剥夺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还如此坦然!”
“我才是奥利弗家族血统最纯正的继承人!莱斯特因为我身患残疾就把我踢出局!把他接回来!可她的祖母不过是个低贱的女佣!凭什么能享受今天的一切!”
“我要夺回来!”
肯尼咆哮着,“我要把我失去的一切夺回来!”
肯尼越发失控,尖锐的叫嚣声如电钻一般钻入人耳,原本小麦色的肌肤开始慢慢变红,酒红的额头上甚至还结着一条长长的疤,他看起来就像个可怕的吃人野兽。
身边的助理送来了白色的药丸,肯尼扫了眼,暴怒地打掉。
“滚!老子还没死!吃个屁的药!”
他用英文骂着一段粗鲁的脏话。
助理识趣地退下,和他靠得最近的,只有楚荔。
这样的场面,是她第一次见到。
害怕,恐惧。
如游水一般,无孔不入。
肯尼从背后拿出一把匕首,匕首银光闪闪,刀柄镶满了斯里兰卡塔菲石和红柱石,五彩斑斓,炫目万分。
刀刃朝外,倒映出肯尼额头上的刀疤。
她的手指在发抖。
“你到底想干嘛?”
“毁了你。”肯尼言简意赅,“也毁了奥利弗。”
他拍拍手,仆从们带着另一个人入场。
面孔熟悉到刺眼。
是方慕阳。
方慕阳和以前相比,变了许多,现在的她比原先更美艳,脸上的妆容也更为妖冶,疲惫藏不住,眼里的凶悍更藏不住。
“老朋友们。”肯尼将刀递给方慕阳,“重新认识一下吧。”
方慕阳接过刀,径直架在楚荔的脖颈上。
她毫无感情地逼问:“楚荔,好久不见。”
“你还记得我吗?”
“因为被你陷害而臭名昭著的老朋友!”
“陷害?”楚荔愣了下,“我,陷害,你?”
她反复确认着这句话的主谓宾。
“别装了!不是你还有谁!”
“我从来就没见过那幅画!更没有抄袭别人!”
“如果不是你买通营销号到处造我的谣,我至于被Radiance扫地出门吗!”
刀尖逼近,白皙的脖颈已被逼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血从口子中渗出,厚厚一团,堆在刀刃。
人影被击毙,过剩的血液顺着淋巴滴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混在肮脏的下水道腥臭味里,空气又湿又腥。
“你毁了我。”方慕阳暴跳如雷,“现在就不要怪我毁了你!”
方慕阳已经失去了控制力,她把刀拔出来,对准楚荔的眼睛,再次扎下。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卷帘门发出砰的一声轰鸣。
有人踹了进来。
是克里斯。
后面还有奥利弗。
两边持-枪的保镖在看到奥利弗的一瞬都愣住了,他站在那儿,背后的光将影子拉得窄长,镶着金搭扣的西服包裹魁梧身材,沉默不语,本该毫无威胁,偏偏身份和压人的气质也相当可怖。
奥利弗很少会有这样沉重的表情,平日里见惯了他的笑脸,真遇到了这样的表情,保镖们也有所后怕。
楚荔眼睫一霎,她万没想到奥利弗会出现在这个节点这个地点。
怎么会。
他怎么来了……
“嘿。”
克里斯咬着烟,吊儿郎当地望过来。
他冲肯尼抬了抬下巴,“哟呵,好久不见了肯尼。”
“腿好了,不残废了?”
肯尼对“腿”字尤其敏感,克里斯的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气得他火冒三丈。
“克里斯,你还敢来。”
肯尼恶狠狠地说:“你不怕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怕啊。”克里斯耸了耸肩,“但我更怕那小孩被你杀了。”
他的音调平静而懒散,说着生死几字就如呼吸,轻易而平常。
他说的是实话。
这个可以不必撒谎。
奥利弗绕到克里斯身前,沉着眼,睥睨肯尼。
“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就好。”奥利弗冷声,“没有牵扯到别人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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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沉默了会,忽然撕开嘴一笑,露出明晃晃的一排黄牙。
轮椅再度来到楚荔面前,肯尼一把抽开方慕阳,夺过她手里的匕首。
他重新架了回去。
逼得楚荔的血口更大。
“行啊。”
“克里斯让我在家族面前丢了脸,给他磕了两个响头。”
“我总不能吃亏吧?”
“你想想是要你来还,还是克里斯来。”
“肯……”
“诶。”克里斯插-入,打断奥利弗进一步的恫吓。
“一人做事一人当。”
克里斯轻蔑地笑了下,“你放开那小孩,我来还。”
楚荔的脸顿时煞白,她瞠着目,喉咙被逼得说不出话,眼神还在急切地和克里斯交流。
肯尼又把一只匕首丢到奥利弗面前。
“你俩关系可真够好的。”肯尼冷嘲热讽。
“那是。”克里斯说,“我们可是家人。”
“认准了,就是一辈子。”
“……”
“少说废话,你这些甜蜜话就拿去哄奥利弗吧别来我面前炫耀!”肯尼粗暴地吼他。
“磕头还磕头的,断腿还断腿的。”
肯尼说:“奥利弗,你打断了我的右腿。”
“现在,把枪扔了。”
“到你自断右腿。”
两条血路就如此赤裸裸地摊在面前,似乎一眼就能望见人生的尽头。
她看见奥利弗放下枪-支,克里斯举起匕首。
下一秒,二者交换。
克里斯拿起枪-支,对准肯尼。
奥利弗飞奔向她,将她扑倒在地。
楚荔颤抖着睫毛,张了张嘴,想冲克里斯喊。
可是泪水蓄在喉腔,她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后背枪响。
他被打成了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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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昏过去之前,脑海里最后一幅场景。
发生什么事儿来着?
哦。
砰的一声枪响,克里斯倒在地上。
后脑勺下的血液绽开,如盛放的红色大丽花。
他倒在血泊里,脸上还带着笑。
柔软瘦削的面颊被挤出一丝微小的弧度,梨涡初现,满是血渍的脸被映得格外童真。
克里斯说:
莉。
我来了。
她从噩梦中惊醒,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旁边有人捂住她冰冷的双手,和她同频颤抖。
“奥利弗。”
“克……克里斯呢?”
“……”
他沉默了。
“奥利弗,你说话……”
奥利弗的沉默让楚荔心跳得更厉害,不祥的预感袭来,她越发觉得那个噩梦就是现实。
楚荔不住地结巴,“克里斯去哪儿了?”
“……”
她等不及奥利弗给出的答案了,抽出左手,一把扯掉右手上的针头。
楚荔拉开被子,准备跳下来。
奥利弗拦住了她。
“荔,你听我说。”
奥利弗摁住她的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克里斯去了他爱人所在的……天堂。”
哄闹的世界静了下来,面前细密的死寂让人恍如隔世,她似乎能看到,克里斯还咬着烟,懒洋洋地倚在门框。
奥利弗嗓音沙哑,连嘴唇也在发抖。
就这样无比残酷地告诉她:
噩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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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到克里斯最后一处人间住所其实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