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小娇妻,把我晾这么久。”
“真够重色轻友的。”
“她不是娇妻。”奥利弗没有应克里斯的末句,倒是反驳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称呼。
一旁的凯文替他换上新的外套。
“你又要去哪儿?”克里斯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奥利弗的胳膊。
但忽然想起昨伤口就在手臂,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克里斯拉起他的袖子,白皙如藕段一般的手臂上斑斑驳驳。
肘弯上缘,出现一团青紫色。
像花蕊外吐的大丽花。
“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奥利弗,你非要折腾死自己才行是吧?”
楚天扬那个老家伙可真他妈够混蛋的,就一孬种,居然为了那点屁大的面子打奥利弗。
奥利弗更是疯了,居然没有就地废了他。
当年那狠劲儿去哪儿了?
“你怕脏手,就让我来。”
克里斯恨恨地说:“我可见不得什么人都敢在你面前撒野。”
奥利弗嗯了声,他拉下袖子,重新系好手腕处的纽扣。
“掌握分寸。”
“真做到那步,提前通知我。”
克里斯扬手,“知道。”
“所以你现在到底要去哪儿?”
奥利弗如实作答:“纱布没了,我下去买点。”
“?”
奥利弗家族的实际掌权人,跨国银行的执行官。
他妈的受了伤还要亲自为一个小姑娘买纱布??
这说出去怕是连他一个现场见证的人都不敢相信。
“约书亚,你真是疯了。”
克里斯觉得不可理喻,“你他妈什么时候成情种了?”
“……”
情种?
这叫情种吗?
奥利弗并不清楚。
但他可以明确。
想她是他的天性。
保护是他一生的使命。
他只是在做一些该做的事情罢了。
第57章
楚荔做了会梦, 在休息了半天后就回到医院来看望爷爷。
爷爷转了院,从原先那家公立医院转到了私立医院,再从ICU转到了贵宾医护间。楚荔同时也知道了爷爷压根不是尿毒症晚期, 而是类似于尿毒症的普通炎症。
只是老年人身体单薄,免疫力差。
恢复起来很慢而已。
至于这种绝症说法, 估摸着也只是赵莉吸引她回来的手段。
赵莉是打心眼里恨她毁了楚佑溪吧。
春节期间,楚荔一直耐心地照顾爷爷。
一开始楚天扬和赵莉还象征性地来几天, 奶奶身体大了, 只能在白天时候来。
后来看见每次楚荔都在,便鲜少再来。
大多时候,病房里只有楚荔和爷爷二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大概会是一个难忘的春节。
转眼便到了初八。
因为调休,初八变成了假期末。
后面一天的周日用来补假。
楚荔坐在床沿,给林淼涵请了个假。
一方面是想要陪爷爷,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最近鼻炎犯, 老是动不动就流鼻血, 她想在照顾爷爷之余也休息一下。
“囡囡啊。”爷爷看着正在吹粥的楚荔, 有些心疼。
“快回去吃饭吧,爷爷不用照顾啦。”
“没事的爷爷。”楚荔笑了笑, “我不饿。”
爷爷沉默着,手指夹着感应夹上下点点。
黝黑发黄的脸像发霉的黑豆,沉重的眼皮耷拉在鼻梁两侧,老年斑遍布全脸。
他不说话,干枯的双眼泛起点点水光。
喂完后休息了会,楚荔支撑不住。
倒在病床旁边的沙发里睡着了。
门外发出一阵响动, 奥利弗回来了。
爷爷抬头望去。
奥利弗眼神一向如鹰隼般锐利, 一进门便扫见酣眠的楚荔。
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轻轻拉上门。
坐到爷爷的床边。
爷爷小声地说:“年轻人, 你又来了。”
这两天楚荔来照顾,跟他聊了很多事,聊了工作,聊了朋友,还聊了身边人。
那小丫头一说到他的名字,便再也停不下来。
翦瞳水盈盈的,呈现透亮的琥珀色,越往里,眸色越深,尖端散成花瓣模样,像从山顶俯身鸟瞰的粼粼海洋。
皎洁月光落在海洋上,涣出一滩滢白。
全是光。
奥利弗也常常陪着她来看望他,只是因为工作繁忙,电话和邮件很多,通常都是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就外出处理。
后来怕打扰到老人家休息,索性直接在外面等人。
今天主动进来倒确实有点意外。
至于他的身份嘛。
气质什么的,看上去也不是普通职员。
起码是也得是个……老板?
奥利弗小心翼翼地将外套盖在楚荔的身上,楚荔猫一般挥了挥爪子,梦呓两句又翻身睡去。
奥利弗抬出张椅子,缓缓坐到爷爷旁边。
爷爷问:“你是荔荔口中的那个男朋友吗?”
“嗯。”
“今年多少岁了。”
“马上33了。”
“这么大。”爷爷有些意外,“比我们荔荔大了8岁。”
“是。”
“……不过大点也好,年纪稍长的知道心疼人。”爷爷话锋一转,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以后可一定要对荔荔好啊。”
“不然我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你的。”
奥利弗嗯了声,“您放心。”
“我不会辜负她的。”
他神色熠熠,冷白柔和的面庞总浮着淡淡的微笑。
给出这个承诺时,眸光一敛,鼻息收微。
背脊宽厚而挺拔。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一定的阅历。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行为,这个承诺代表着什么。
爷爷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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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睡到晚上,楚天扬回来的时候楚荔才醒。
楚天扬刚进来便看见奥利弗,他愣了半秒,随后放下手中的饭盒。
“你怎么在这儿?”
楚天扬突然发疯,“别以为你出资给我爸转了院就能为所欲为了。”
“告诉你,我们楚家的门没那么好踏!”
奥利弗从喉底溢出哂笑,“不好意思,我先提醒一下,转院的费用是荔出的,我没有帮上她的忙。”
“至于后者,老实说,我从没想过踏进你家的门。”
奥利弗站起来,颀长的身形覆下深深的黑影。
“荔说过了,她和你现在彻底没关系了。”
“忘了?”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再怎么说我也是生她养她的人,想抛下我们,没那么容易!”
楚老头子还在安详地睡着,楚天扬压低声音,尽量让二人的对话只有彼此能听清。
楚荔忽地睁眼。
她其实从楚天扬进门的一刻就醒了。
她太熟悉这个父亲的脚步声,熟悉到楚天扬只是刚刚抵达楼梯拐角,她便能分辨出两秒后会到什么位置。
楚天扬的咆哮发出后,下意识地望向楚荔。
她睁着眼,正巧和他撞上。
他又收了回去。
空气中悬浮着尴尬的氛围,一时间,谁也没主动出声。
最先说话的是楚荔。
“楚天扬。”她坐了起来,身上的外套滑落。
“你真高估自己了。”
“我说过,以后这个家我不会再回来了。”
“这次能来,也不是因为你们。”
“而是因为爷爷。”
楚天扬咬牙,“荔荔,你想清楚,没有我们……”
楚荔径直打断:“想清楚了。”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一直以来也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楚天扬瞪眼:“那你爷爷呢?你也要跟你爷爷划清界限?”
楚荔镇定自如地将碎发别到耳后,“我说过,爷爷我会照顾。”
楚天扬沉默了会,像是试探性地问她:“以爷爷现在的病症,可说不准那天就去世了。”
“我和你妈现在年纪也大了,照顾不了几年。”
“你确定你要来照顾你爷爷?”
楚荔心里一凉,顿时越看楚天扬越觉得恶心。
好像路边的癞蛤蟆,鼓着腮,满嘴恶臭。
“确定。”
“那要不要拟个合同,万一……”
“楚天扬,我说过了。”楚荔打开门,面前的风吹开额前的刘海。
她的额头光洁而高挺,细细的鼻梁亘在中庭,剖开两面,像多汁的苹果。
双眸如核仁一般炯炯有神。
“你出去。”楚荔指着门外,“以后这道门就是界限。”
“外面的世界如何,都和我无关。”
“只有这里面的人,我会负责。”
楚荔声音洪亮,定定地看着他。
楚天扬在原地愣神了许久,看着楚荔那张熟悉的脸,却觉得格外熟悉。
他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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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是个很伤元气的事儿。
楚荔在吵完架以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奥利弗看了眼时间,察觉到天色已晚,时候不早了。
便抱着楚荔先出来。
克里斯在车库里等候多时。
他正倚着车抽烟,长颈舒开,喉结冷白,手里把玩着脖子上系挂的粉色围巾。
克里斯望着他们,笑了下,咬着烟的嘴动了动,“这么甜蜜?”
“三十大几的人了,还玩年轻人那一套。”
奥利弗冷冷地睨去一眼,“她在睡觉,别抽烟。”
“污染空气。”
说完,便把楚荔安安稳稳地放进后座。
克里斯对此颇为无语,但还是照做。
污染空气。
我呼出的气里还有二氧化碳,会造成全球变暖,这又算不算污染空气呢?
怎么不干脆叫我别呼吸了呢????
奥利弗合上车门。
克里斯拿出崭新的烟盒,手指点点锡纸盒,幽怨地在烟盒中拍出一根。
“能抽了吗,大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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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
那就是同意了。
克里斯点上一支。
奥利弗先抱着楚荔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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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平稳。
张正的开车技术一向不错。
旖旎风景疾驰,纷纷向后倒。
白树,黑夜,辽阔大地。
好像一瞬全在绒绒的掌心。
克里斯手肘搭在窗沿,瞑闭着眼,感受冬日湿润而细冷的风。
以前的他,不喜欢冬天。
现在,好像慢慢记挂上了点。
烟瘾又上来,喉底求水似的一阵涩痒。
克里斯用手指虚空摁了下干涸的唇,像是望梅止渴,喉底又渐渐朗润起来。
背后传来一阵声响。
“怎么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好?”
奥利弗平静地问。
“有吗?”克里斯睁开了眼,“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
“你不知道看到肯尼给我下跪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以前的时候,那死老头总仗着年纪大对我指手画脚,还嫌弃我妈就是个普通人。”
“现在好了,知道谁才是老大。”克里斯咧嘴笑,
“托你的福,他今天给我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还磕出血来了呢哈哈哈。”
“……”
克里斯的笑声愈来愈大,大到掩埋风声,空气里只有他的声音。
笑了会,又忽然顿住。
“可惜。”
“我妈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克里斯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绵绵软软的,像泡在一团肮脏的湿棉花里。
棉花吸水,一旦沁水便会湿作一团。
都不需要外压,自己就能出水。
有时候他也搞不明白人体结构怎么那么懂使坏,不挂念的时候便干涸成灾,一挂念便闷得人说都说不出话来。
譬如现在。
哽咽的喉咙蛀空一般疼痛。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克里斯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今天见家长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