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朋友?”
楚荔嗯了声,半闭起眼,“婆婆妈妈死喽。”
“这还婆婆妈妈,不挺爹系的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叫什么名字啊,改天一起叫出来吃顿饭呗。”
“奥利弗。”楚荔说,“你认识的。”
“……?”
“那算了,不吃了。”
她何必虎口送羊。
“没想到你们还在一起,真是意外。”罗梦沉默了会,忽然感叹。
“老实说,上次你和他分手,我以为以你俩的性子,再也不会和好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彼此。”
楚荔提着肩膀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点评:“孽缘。”
“哈哈哈哈哈……”
喝酒到了后半场,大家都没有休息的意思。
楚荔有些困了,窝在沙发的一觉,准备打个盹。
没想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发来几条短信。
【荔荔,我是妈妈。】
【快过年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都很想你。】
【上次因为佑溪的事闹得不愉快,我和你爸爸都反思过了,这是我们的错,现在佑溪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假期过后就要开庭了。】
【爸爸妈妈希望你能回家吃饭,就算为了病重的爷爷,好吗?】
楚荔睡意消了大半。
【爷爷怎么了?】
【尿毒症晚期,医生说,可能活不过这个月了。】
【……】
【行。】楚荔在键盘上敲下,【我过两天回去。】
第55章
楚荔和爷爷的关系很好。
家里关系紧张, 当初因为男丁的事儿,奶奶和妈妈闹得很不愉快。
若不是法律规定,奶奶当初甚至要将楚荔弃养。
还好有爷爷在。
是爷爷极力地阻拦他们, 留下了楚荔。
小时候,楚荔爱吃糖。
可是妈妈告诉她吃糖会长蛀牙, 会变笨,人也会变得呆呆傻傻, 记性很差。
楚荔并没有觉得后者有多差, 笨对于一个小孩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蛀牙对于一个从来没去过牙科的小孩来说,更没有多大的威力。
她偷着吃,藏着吃。
还是被赵莉发现了。
赵莉对此很生气,罚了楚荔关禁闭。
她被关在卧室里三天三夜,期间除了保姆送来的食物再也没吃过其他。
雷雨交加的夜晚, 她一个人待在家里。
爸爸妈妈和弟弟去了外面吃饭, 只留下她一个十岁的小孩关禁闭。
窗外轰隆作响, 漆黑而忽明忽暗的夜里,她抱着腿, 缩在屋中一隅。
全身都在颤抖。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原来是爷爷来了。
“囡囡别怕,爷爷来了。”爷爷别开锁,慢吞吞地走进来。
她喊了声“爷爷”,然后飞奔着跑进爷爷的怀里。
爷爷拿着大白兔奶糖,轻轻地抚摸她的背, 安抚她。
“来囡囡, 吃糖。”
“吃完糖,那些怪兽就不敢再叫啦……”
楚荔望着窗外冰冷的雨, 脑海掠过曾经的场面。
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楚,鼻头也胀胀的。
昨天在听到爷爷得了尿毒症的一瞬,楚荔的大脑空白了下。
人体的保护机制让楚荔只惦记着和他们的矛盾,预防再次受伤。
却也让她遗忘了这个唯一对她好的亲人。
她攥紧双手,掌心里的大白兔奶糖好像未烬的纸片。
燃在月丘,烧出炎炎的大洞。
她忍住了哭泣的欲望,赶往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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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便到了情人节。
今年的日子很凑巧,情人节过后紧接着就是除夕、初一。
节日一个接一个,路上也很热闹。
长街上,张灯结彩,霓虹跳跃,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楼外用红色的文字写着“情人节快乐”。
人们站在黄浦江边和环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厦、上海中心大厦合照,葳蕤的灯光落在银色的江面,江水融着稀薄的氧气,浮光跃金,月影斑斑。
红绿厮杀,桃红和柳绿以及各类刺激犯冲的色彩跳入水里,一条一条的,凶悍对峙。
拥挤的人群,复杂的味道。
都像吸血的水蛭一般蛹进鼻腔。
奥利弗发信息问她:
【奥利弗】:在干嘛?
【楚荔】:没干嘛。
【奥利弗】:小没良心的,今天情人节,不知道想我?
【楚荔】辩驳:你才没良心,情人节把我一个人留在上海,还反咬一口。
她拍了张旁边车里正在啃咬的小情侣。
构图不清,但勉强能看出轮廓。
【楚荔】:喏,你看看,人家别的情侣都过得多开心。
【奥利弗】:你喜欢这种?
【楚荔】:?
【楚荔】:去死。
奥利弗发来一个猫猫躺平的表情包。
楚荔猝不及防,看着那个表情,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狗男人。
还知道撒娇。
又聊了会,他那边逐渐回得很慢。
【奥利弗】:抱歉宝贝。
【奥利弗】:我会尽快搞定。
【楚荔】:知道了,你先忙吧,886.
楚荔合上眼,头往后仰。
猎猎的风从窗外吹来,安静的夜里,刚才的欢乐稍纵即逝,热情悄然褪去。
剩下的,只有满地狼藉。
和无尽的落寞。
挂断电话后,凯文忧心忡忡地问他:“先生,您这么说,会不会让楚小姐生气呀?”
“明明都准备好礼物,也准备立刻飞回去。”
“何必要这么说呢?”
克里斯乐个不停,调笑着告诉凯文:“凯文,这就是你这辈子都打光棍的原因。”
“你以为约书亚真的不想尽早见到楚荔啊,还不是为了搞惊喜。”
“越意外,对方越开心。”
“这也是一种调情的方式哦。”
凯文似懂非懂地沉默下来。
克里斯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哎,约书亚。”
“你这次回去打算怎么哄那小妹妹啊?”
“妹妹?”奥利弗眯起眼。
颀长的腿交叠而放,双手修合,搭在腿上。
他正危险地看着克里斯。
克里斯被盯得发毛,连连求饶,“我错了。”
“不该让你当我妹夫的,我亲爱的小侄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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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很快便抵达。
楚荔线上支付过后,绕下车门,慢吞吞地走进别墅。
门口没有人来迎接,惘然望去,三层小别墅用铁栏圈起来,四面的树野蛮生长,枝条越过囹圄,像爬出电视机的贞子,森森挂在栏上,毫无打理和修剪的痕迹。
房子里只开了寥寥几盏灯。
很难让人想象到这是过年前夕的氛围。
楚荔深吸一口气,艰难挪动。
家里的密码没有换,她输入了楚佑溪的生日后推门而入。
客厅里空无一人。
人声从一楼的主卧传来。
楚荔循声走去。
爷爷病重,躺在主卧中央,眼睛紧紧地阖上。
脸上的皱纹和老年斑密密麻麻地铺开,脸色蜡黄,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弱。
赵莉,楚天扬,奶奶。
大家都在床边站着。
楚荔进来时,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之前的不愉快大家都还记得。
她和他们的吵架是通过电话,大家看不见对方的脸,骂得更狠。
以至于现实里相见,彼此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勇气率先说出一句关心,或是责备的话。
奶奶是最先说话的。
“荔荔,你回来啦。”
“嗯,奶奶好。”楚荔沉默了会,没有看身边站着的赵莉和楚天扬。
她没力气再向他们问好。
床上年迈的老人在听见她的小名后,艰难地睁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张着嘴,咿咿呀呀,从喉腔发出气音。
楚荔知道,爷爷是在跟她说:
囡囡好。
酸楚翻涌,楚荔径直绕过楚天扬和赵莉走到床边。
她趴了下来,身体匍匐在床缘。
握住爷爷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头顶。
“爷爷,对不起。”楚荔咬紧下唇,“是我不孝。”
“我来晚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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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慈祥地笑着,斑白的胡须轻轻摇曳,他揉了揉楚荔柔软的发丝,举起手,卖力地说话。
却没有说出半个完整的句子。
楚荔更难过了。
她看着爷爷,开门见山地问身后的人。
“爷爷怎么会在这儿,不在医院?”
“已经痊愈了吗?”
楚天扬:“没有,但是你爷爷说他不喜欢在医院,想回家。”
“所以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
空气滞凝。
一股拧巴又凶狠的氛围在野蛮抽芽。
沉默良久后,楚荔冷戾沉声。
“到底是爷爷不喜欢,还是你们不想?”
赵莉皱眉,“楚荔,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爷爷这样还是我们害的不成?”
“不是你害的还是谁害的!”
楚荔直白地指出:“爸爸之前赚了钱早就说过要接爷爷回家,要不是你一直不许,嫌弃爷爷只是个普通的农民,怎么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她对赵莉的不满从以前就开始生长,小时候埋在心田里,不敢外露吐芽。
但每次看到赵莉对爷爷不耐烦的大喊大叫,便会生长一寸。
现在这个仇恨的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
越过边界,直擒要害。
她不怕赵莉,也敢惹赵莉。
赵莉气得发抖,她瞪着眼,狠狠地剜着楚荔。
“长本事了,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在外面傍男人,有了点小钱你就连你妈都不放眼里了!”
“楚荔!老娘真是白养你了!”
母女之间剑拔弩张,熊熊燃烧的气焰压得空气格外沉重。
奶奶和楚天扬在旁边看着,没人敢来劝架。
床上的爷爷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楚荔心悸,立刻俯下身,趴了回去。
“爷爷,怎么了,爷爷?”楚荔泪腺失控,滚烫的泪水缩满眼眶,她憋得双眼通红,嘴唇肿胀不堪。
“囡囡啊。”爷爷终于艰难地说出一句话,“别和你妈妈吵架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爷爷……”
楚荔难过地低喊。
赵莉站在一边,双臂环抱在胸前。
事不关己似的看着二人。
“看吧,我都说了是你爷爷自己要回来的。”赵莉冷哼一声,“你还不信。”
“……你能不能闭嘴?”
楚荔扭过脸,乖巧的脸沉得像锅底,眼睛也变成了深黑色。
红血丝爬满眼球,再进一步,霎时便能杀出鲜艳的血液。
“爷爷需要静养,你懂不懂?”
楚荔虽然这段时间都不在家,但她已经可以完完整整地想象出赵莉喋喋不休和对着爷爷无比嫌弃的丑恶嘴脸。
赵莉的怒火腾得一下又上来了,刚才偃旗息鼓已经让她很是不爽,这小丫头居然还敢来主动招惹。
赵莉一把抓住楚荔的马尾,将她整个人都吊起来。
“楚荔,你居然敢这样对你妈!”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孝道!”
赵莉抓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
近几年营养得当,赵莉生得又壮又肥,大腿压着楚荔的膝盖,一只手捉住她的两只手腕,赵莉眼里喷着火,用一种极度仇恨的目光咬着她,手上的力气像放飞的风筝,越发失控地拽着她的马尾往墙上撞。
力气不小,楚荔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冒出几颗金星,后脑勺针扎一般地疼。
麻,冷,沉,冷风蹿进骨缝里,浑身的骨头都在磋磋闷响。
楚天扬在不远处冷漠地站着,无动于衷。
从前和现在,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似乎都是这样的模样。
她挣了几下,没挣脱,她瘦得身上没几两肉,赵莉肥胖的身子压着她,她几乎动弹不得。
“想走?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你还想往哪儿走?!”
楚佑溪的“牺牲”让赵莉再度红了眼,赵莉怒吼着,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