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也要忙自己的工作,所以在下了船后,二人便分道扬镳。
“一路小心。”奥利弗派遣其中一个保镖跟去。
楚荔和保镖对视了眼,点点头,算是明了。
奥利弗将手拢在楚荔的两侧,温暖的掌心锁住温度,十指细细地摩挲着耳尖。
“有问题打我电话。”
“知道。”楚荔嘟嘟囔囔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奥利弗笑了笑。
保镖单独开了一辆车,前往Demel。
咖啡馆坐落在两面木房的中央,穿过花坛,便可抵达。
推开门,平缓的钢琴曲从耳边飘来。
这个诞生过莫扎特,舒伯特等钢琴家的国度有着浑然天成的浪漫,厚厚的雪安静无声地下着,在窗外滑过几缕优美的弧线。
古典三角钢琴立在咖啡馆北面的一角,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正在陶醉地演奏。
楚荔在利福特的时候也听过机场音乐会,却都没有此刻来得心安。
咖啡馆里有人进出是很寻常的事,大家都没注意到她。
坐在一隅的一位老人和年轻人倒是一直都在悉心观察,在看到她的一瞬,抬起胳膊,轻轻地招了招。
楚荔认出来他们是照片上的人。
她转头告诉保镖,“先在这儿点杯咖啡吧。”
“我去和客户聊聊天。”
保镖点头,“好的,太太。”
楚荔走过去,伸出手和年轻人握了握。
“你好。”年轻人用蹩脚的中文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叫亚当·大卫,您叫我亚当就好。”年轻人手掌朝内,“这是我的伯父,芬恩·大卫。”
芬恩手脚不便,苍老的脸布满皱纹。
他微微笑着,尽力打招呼:“你好,荔。”
楚荔欠身道歉,“抱歉,来晚了。”
“不会。”亚当体贴地为她拉开面前的椅子,“是我们来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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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荔顺势坐了下来。
亚当理了理外披的针织外套,脖子上的蓝白格子围巾扫过桌面,寒冷的冬日里他只穿了一件奶白色的卫衣。
和某人平时偏向正式的着装不同,亚当看上去颇为现代。
好吧,当然也可能是某人太过古板。
“请问您要吃些什么。”亚当递去一张菜单,贴心地用手机拍照,提前翻译成了中文。
他微微笑着,将竹篮摆在正中央,“这家的苹果派很好吃。”
苹果派被盛装在藤编的竹篮里,底下垫了一张白色镂空花边的烹饪纸,蛋黄表皮酥脆,颜色橙黄,内馅儿剖开,脆软的苹果片正冒着绵白的热气。
楚荔受宠若惊,摆摆手,要求亚当可以不必如此生分客气。
亚当却只是抿了口咖啡,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试试。”亚当神色奕奕,“很好吃。”
楚荔推脱不下,只好咬了口。
嗯,果然甜而不腻。
她看了眼菜单上的价格,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下货币单位。
不贵,可以带一份。
某人应该很喜欢吃这种不太甜的美食。
交流开展得很顺利,芬恩先生年纪大了,也不会说英文,几乎全程都是亚当替他转述。
亚当做了笔记,漂亮的钢笔字在牛皮纸上记录得满满当当。
楚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对方才是甲方,理应由她来做memo。
可亚当却觉得,他们的身份是平等的。
谁记都可以,不妨就让他来承担这个责任。
“对于宝石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楚荔在脑子里盘了遍芬恩的要求,最后确定这个细节。
“没有。”亚当说,“荔小姐觉得什么合适就用什么吧。”
楚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好说话的甲方不多了。
上次遇到好像是英国的大卫先生。
嗯……?
等等。
大卫先生?
相同的姓氏引起了楚荔的注意,她攥着咖啡杯把,双手合十。
要问吗?
算了,还是不打听客户的隐私了,大家友好交流,只谈论合约就好。
交谈结束,他们起身往外走。
芬恩的半月板出了问题,早早便坐上了轮椅,亚当推着他出门,走在楚荔的前面,将门拉开。
亚当看了眼楚荔背后追随的保镖,“请问这是您的先生吗?”
“不是,是我的朋友。”
亚当把门关上,“好的,那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楚荔摇摇头,拎着包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轿车。
“我们开了车来。”
“好的,那一路小心。”
亚当交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尔后便将毛毡帽小心翼翼地戴在芬恩的头顶,芬恩弯腰,咳嗽了声,爬满皱纹的脸挤出一丝衷心的微笑。
楚荔知道,这别无他意,只是一个礼貌的仪式。
便也点点头,送还礼笑。
他们慢慢远去。
楚荔低头看了眼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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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又是一位名流权贵。
楚荔将名片放入自己的钱夹,合上,扔进帆布包里。
手上的苹果派还很烫手。
她望着漫天的雪,正盘算着要不要打伞。
忽然怀包震动,以为是奥利弗打来的。
楚荔拿出手机,正要告诉他自己给他买了点好吃的。
结果一看来电提示,是赵莉。
妈妈。
好久没见的备注。
楚荔皱眉,接了起来。
“喂,荔荔,是妈妈,是妈妈。”赵莉急不可耐地说。
“你先别挂,妈妈有话跟你说。”
楚荔语气尽量保持平和,“什么事?”
“你弟弟被警察带走了!今天早上凌晨被带走的!”
“……哦。”楚荔低着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所以找我干嘛?”
“你和楚天扬不是挺厉害的吗?这种事还用得着找我这种小职员?”
“我帮不上你们。”石头被踢飞,“这是楚佑溪该的。”
“荔荔,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的弟弟呢?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弟弟,你这个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出这么冷血的话?”
“而且这事还不一定是你弟弟干的,我们问过他了,他说不是他一个人做的,身边还有很多人。”
“不能够只听那个女生的一家之言,我们要……”
旁边似乎有人在说话,赵莉的话说到了中途便被打断。
她停顿了两秒,激动的语气稍显缓和,“荔荔,妈妈知道这几年对不起你,妈妈向你道歉。”
“但是佑溪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能放弃他。”
“可以,可以帮我们问问上次那个男人吗?”赵莉终于交代,“就是那个叫奥利弗的男人。”
哦。
原来这才是她今天打电话来的目的。
楚荔捏着眉心,吃痛地揉了揉。
随即自嘲似的笑了笑。
她可真够傻的。
都这样了还指望赵莉能说出什么温情的话语。
赵莉连哄她的,骗她的话都不愿意编一编,甚至如此直白地揭露自己的目的。
这让楚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凉。
楚荔呼了口气,热气悬浮在空中,液化的白雾慢慢升空。
眼前的山脉轮廓渐渐模糊,冰冻的湖泊悄无声息地分裂。
她的眼眶有些许胀痛,脸上麻麻的。
“帮不了。”楚荔冷冰冰地说,“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他帮不了。”
话音刚落,赵莉的谩骂滔滔不绝。
楚荔挂断电话,将赵莉拉进了黑名单。
楚荔望向身边的保镖,落寞的神色压着眼皮,她看上去精神很差。
“开车吧。”她睡了下来,“到了叫我。”
“好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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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荔刚才和赵莉的对话被保镖原封不动地转述了给奥利弗。
他学过中文,记性不错,听力也不错。
几乎一字不落。
奥利弗陷入一阵沉默,良久后,才徐徐开口。
“她怎么样了?”
“太太现在在睡觉。”保镖看了眼后座,正皱着眉休憩的小人儿。
补充说:“睡得好像不算特别熟。”
奥利弗将手抵靠在额前,“今天还发生过什么别的事吗?”
“有。”保镖如实交代,“那个客户的侄子给了太太一张名片。”
侄子?
不是那个客户定的吗?
“先生……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感觉,他看太太的眼神很不一样。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太太,直到分开了,也在上车后又回头看了眼太太。”
以防万一,保镖加了条免责声明,“当然,希望是我误会了。”
奥利弗眸色一暗,脸上沉了下来。
他从唇上拿下雪茄,摁灭在玻璃烟灰缸里,殆尽的火星在眼底跳动,他开始遐想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
小姑娘不会看上除他以外的家伙的。
他知道。
他抑着声,平和道:“回来再说。”
“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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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荔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阒静。
这次醒来不是在轮船里,而是在原先的那个酒店。
喉间一阵干涩,她爬了起来。
饮水机里有温水,温度在这个天气刚刚好。
她一饮而尽。
醒后的疲乏让她忽略了背后的男人。
他垂着眸,懒散地向后仰躺,颀长的腿交叠放着,身边的气压很低。
热气升空,手边的茗茶散着袅袅白烟。
楚荔放下杯子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幽幽的声响。
“回来了。”
“噗——”
她差点将含在口腔中的水喷出。
“怎么坐那儿?”楚荔吓了一跳,拍拍胸脯,顺气似的自我安慰。
“我还以为是鬼呢。”
他嗯了声,“在等你醒来。”
“哦。”
尖叫过后,理智渐渐回来。
楚荔想到之前买来的苹果派,立刻食指大动。
“对了,我给你买了个苹果派。”楚荔将浴袍拉紧,纤细葱白的玉指在胸前系着扣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放哪儿啦?”
“热好了,在茶几上。”
奥利弗翩然踱来,两手抄进包里。
楚荔转眼,果然看见微胀的苹果派。
她俯下身,用金属刀叉将苹果派切割。
丰满的臀向外挺着,因为手上的动作,完美的曲线正随着刀叉有韵律地颤动。
这引人犯罪的画面跳进奥利弗的眼里,一切都染上了另一层颜色。
奥利弗从包里取出手,走过来,锢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贴了上去。
楚荔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全当是情侣之间暧-昧的玩笑。
用叉子叉起一块切割好的派,一手在下面垫着,接住掉落的酥皮。
她像哄小孩似的:“啊——”
“张嘴。”
奥利弗乖乖启唇。
酥脆的表皮和苹果片在齿间运转
“好吃吗?”
“还不错。”
“那就好。”她乐呵呵地扬眉。
奥利弗抱着她坐下来,“今天聊得愉快吗?”
“还行。”楚荔想到赵莉的那通电话,捧起的心脏立刻又跌入谷底。
这确实一桩不愉快的事。
“诶,就是遇到一家疯子了。”楚荔叹了口气,“今天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想让我帮我弟弟脱罪。”
“他犯了什么罪?”
“强-奸。”楚荔说,“对方还是未成年。”
这件事情奥利弗其实之前就知道了。
答应不监控楚荔是他的承诺,但他并没有答应不监控那样的一家人。
楚佑溪犯了法,楚家上下都急得团团转。
来找楚荔,可真算得上走投无路。
奥利弗察觉到其中的端倪,“这样严重的罪行怎么会来找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我和你有关系。”楚荔勉强地笑了笑,“奥利弗你知道吗?你的气场真的很强。”
“连我妈也看出你不是寻常商人。”
“怎么,怕了?”
“不怕。”楚荔摇摇头,将脸埋进某人的颈窝。
“怕得话也不敢这样靠近你。”
奥利弗眸光一暗,香玉在怀,少女直白的话语像一记保龄球,正中他心中所有的木瓶。
他将手放在她光裸的肩头,细细摩挲。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确实没了,今天只有这样一桩小插曲值得说道。
她扬起脸,翦水般的琥珀色瞳一瞬不瞬地凝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