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解决。
看来这事还真是不小。
短信页面还未退出,很快又收到一个陌生的来电。
楚荔下意识地以为是公司电话,立刻接起。
“喂,姐,我是佑溪,对不起啊上次说话……”
楚荔在听到那俩字时就把电话挂了。
草。
原来是一坨勾石。
奥利弗顺手开了牛奶拉环,递过去,“荔,刚才是谁打的电话?”
“诈骗的。”楚荔扯着嘴角笑了笑,信口胡诌,“问我有没有用过他们的贷款产品。”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让人信服,奥利弗抬了抬眉骨,“是么?那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啊,有吗?”楚荔挠了挠头,“可能是因为被烦得受不了了吧呵呵。”
那场梦后楚荔也想清楚了,再继续来往只会让自己惹一身骚,楚佑溪既然到现在都还在找她想办法,估计这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控的状态,连楚天扬和赵莉都无法处理。
来找她,可能也是想碰碰运气。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和那疯子一家来往了,那这是就没必要再跟奥利弗说了。
讲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强行施肥。
她自己收着就行。
没必要说了。
楚荔买的牛奶是巴氏杀菌奶,保质期虽然只有一两天,但味道要比一般高温杀菌奶要好喝许多。
奶味回甘,唇齿留香。
楚荔感觉连喉咙都被浸润了。
喝了奶,顺便把奥利弗带来的美味佳肴都吃了吃。
生命体征维持成功。
楚荔将碗筷收到了洗碗机里,奥利弗忽然在背后问:“荔。”
“我看到你们公司的事情了。”
楚荔的手顿住。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嗯,怎么了。”
“那个人,好像是你的朋友?”
“之前的朋友,现在不算了。”这样说来有点怪怪的,好像是楚荔背信弃义,在人家低谷时强行抛弃一样。
她换了种说法:“我们差不多上个月就闹掰了。”
“那你相信她抄袭了吗?”奥利弗踱步而来,将牛奶杯泡进水里。
相信?
说实话。
她确实有些不信。
方慕阳讨厌是没错,但她心气高,别说抄袭了,她能看上人家的作品也是一桩不小的难事。
她不敢相信方慕阳是这样的人。
楚荔叹了口气,“我相信没用,关键是她怎么做的,大家怎么想的。”
“只能祈祷方慕阳确实没做这种事吧。”
奥利弗嗯了声,“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不要憋在心里。”
楚荔点了点头,收拾了套干净的睡衣出来。
“先去洗澡了。”她在淋浴间前的地毯上换了双拖鞋。
浴室门被关上。
她方才的言语似乎很无所谓,但奥利弗清楚,楚荔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潇洒。
和方慕阳闹掰,不代表对她整个人的全盘否定。
她对方慕阳还留有一丝希望。
奥利弗不知该如何更进一步地治愈她的失落,想想她的心情,又想了想之前克里斯说的话,他忽然有了别的想法。
算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荔,我给你发了条信息。”奥利弗在浴室门外说,“你看一下。”
“什么?有话直接说呗,在家里还发信息啊。”
“你先看看。”
“……”
突然变得很矫情的男人。
楚荔刚脱了衣服,找手机很不方便,她四处都翻了翻,终于找到了奥利弗所说的“信息”。
嗯哼?
是一个猫猫双手合十,掌心举着好几柱香的表情包。
猫猫头顶甚至还配了几字。
——拜托,拜托。
“……”
可恶。
这个笑面虎在企图萌死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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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diance本来打算将这件事冷处理,没想到媒体根本不放过。
大厦门口每天被围的水泄不通,有记者,有卖煎饼卖骨灰盒的,还有装作卖煎饼或者送水的记者。
要不是保安大叔们经验丰富,公司简直防不胜防。
楚荔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挤进大厦,赶上快要合上门的电梯。
电梯里阴气沉沉的。
像死了一样。
回到办公室,人群分流。
她听见背后的同事在议论。
“没想到方慕阳还真抄袭,我一直以为她是大佬呢。”
“什么方慕阳,她叫方娇燕!”
“连名字都要造假的人,你还能指望她做点什么好的。”
“啊这。”
“嘘别说了你俩,快走吧,公司不是发了信息不让讨论吗?不想要饭碗啦?”
“行行行,一会吃饭再说。”
几个认识的小姐妹调笑着推搡离开。
楚荔却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越往设计部走,气氛便越冷。
几个组的组长都不在工位,这两天天天开会,林淼涵的精神被榨干,累得好几天都没去酒吧消遣。
不过也是,出了这种事,每个人都自动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有几个平时很喜欢上网找灵感的同事甚至直接把app给删了,再也不看。
大家都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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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解决方案很快便出来。
这批发行的作品都是预售而非现货,客户们都还没收到货,Radiance为了表达歉意,给每个客户都迅速做了退款和道歉,发了代金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几个买得多的,闹着不退,打电话到公司里骂街。
舆论处理部也只好硬着头皮敬业劝告。
至于始作俑者,方慕阳。
楚荔听王珂然说她被辞退了。
“这事估计还在写文章,过两天就发了。”
“而且公司没要求她赔偿公司损失都算不错的了,还想留下来,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王珂然叹了口气,“不过方慕阳也是,这么短视,以后赚钱的机会多了去了,非走这样的捷径。”
“诶。”
陆青:“?”
“你可别装啊,平时不就你最讨厌方慕阳吗?怎么突然装起大气来了?”
“好吧,被你看穿了。”王珂然嘿嘿一笑,“我快乐死了。”
身后穿过一具人影。
摘掉了犀利的大耳圈,脸上的色彩减淡,她驼着背,原先自信而美丽的身体似乎被榔头锤进了雨后泥地里,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身影在面前停顿,隔着模糊的玻璃,楚荔似乎能看见方慕阳滴血的眼正看着什么。
略带杀机,看得人浑身一颤。
得势时,风光无限。
失势时,丢盔弃甲。
楚荔也没想过有天会见到方慕阳的这副模样。
咖啡室的隔音并不好,他们说的话几乎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楚荔用手拉了他们两下,示意他们别再说了。
王珂然这才停下。
身影在面前停顿了几秒,很快便如鬼魂一般飘走。
后面跟着的还有林淼涵。
林淼涵推开门,略带愠意:“不是说了这事别在公司说吗?”
“按规定,写报告。”
“三千字,下班前交来。”
“……是。”
王珂然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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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事正如王珂然所说的,公司在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发了声明。
——已辞退涉事员工,移交公安机关,Radiance深耕原创珠宝设计十余年,必不会辜负广大顾客的信赖,烦请各位顾客继续监督,我们将变得更好!
很官方的一片公告文。
没有明面承认抄袭,但基本上撇清了和方慕阳的关系。
这事儿算翻篇了吗?
大概算吧。
公司里紧张的氛围如消融的春水,大家很快又恢复成原来的精神面貌,照常玩笑打闹。
不过楚荔接到了一份出差工作。
客户是奥地利人,年纪大了,患有阿尔兹海默症,不会说英语,思维也比较跳脱,隔着屏幕在线上交流似乎不太现实。
对方也很清楚这点,愿意付双倍的价格邀请楚荔来设计。
楚荔想,现在将近年关,把这场出差当做旅游,似乎也算一桩美事。
至于奥利弗嘛。
他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用管。
她答应下来。
回到家,楚荔将行李收拾了下。
直到晚上十点才有人回来。
奥利弗:“我回来啦。”
楚荔像小猫一样飞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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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差了。”楚荔把手背在身后,扬眉,像小孩炫耀自己的宝贝一样迫不及待地交待。
“过两天我要去奥利地,可能要留某人在家里留守啦。”
“别太想我了。”楚荔嘿嘿笑,“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嗯哼?这么巧。”
奥利弗将大衣摘下来,挂在臂弯,“我也要出差。”
“也是去奥地利。”
“哈?”楚荔狐疑地上下打量,“真的假的?”
“我怎么感觉巧得像是你现编的?”
“没有,宝贝。”奥利弗揉揉她的脑袋,“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第52章
目的地是哈尔斯塔特。
哈尔斯塔特以盐矿著称, 是奥地利州萨尔茨卡默古特地区的一个村庄,人口密度小,住所依湖而建。
最近从港区到此处都没有直飞的航班。
楚荔只好选择先到维也纳, 到了过后再坐火车前往。
一路上舟车劳顿,还好顾客芬恩是个体贴的绅士, 为她提前买了商务座。
楚荔拉上遮光的褐帘,周围顿时便暗了下来。
“睡觉吧。”楚荔打了个哈欠, 再递去一个眼罩, “睡醒了就到了。”
“不用,你戴吧。”眼罩从上空穿来,拢到楚荔的细眉上缘。
她今天没化妆,戴眼罩不像往常那般麻烦,白皙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睫毛扑簌簌地眨, 如落在枝桠上的雪, 抖落星光。
楚荔挑眉:“你不困吗?”
“怎么看上去精神很好的样子。”
奥利弗嗯了声, “之前坐过比这更长时间的列车。”
“是么。”楚荔浅笑,“我以为你们这种有钱人都是直接坐的私人飞机呢。”
上车前刚买了面包, 但已被风吹冷。
面包硬邦邦的,白芝麻坚实地嵌在表皮,像块称手的武器。
楚荔敲了敲,终于掰下一角,塞到了嘴巴里。
奥利弗沉默了会,缓缓道:“以前找我父亲的时候坐过。”
“……”
楚荔的心颤了下, 很快道歉:“对不起。”
她是真不知道奥利弗的火车回忆中还有父亲的存在。
“我, 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宽厚而温柔地勾唇一笑, “快睡吧。”
“一会我叫你。”
奥利弗尽量礼貌地安慰她,眼神告诉她这件事并不是她的过错,但一闪而过的哀伤又让楚荔耿耿于怀。
过去的日子就像结痂的伤口,伤口好了,但一揭开棕褐的伤疤又能看见发白的痕迹,新鲜的嫩肉从身体里抽芽,却掩饰不掉曾经受伤的痕迹。
那个鲜少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男人,总以各种形式肮脏存在。
找爸爸还需要坐火车。
听起来就很荒谬。
“那你别难过。”楚荔咬住一点唇肉,“或者难过了就跟我说。”
“我一直都在。”
奥利弗唇角松动,往上勾出一抹淡然的弧度。
楚荔知道他这样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不是虚伪的惯常礼笑。
她拉过奥利弗的肩膀,考拉似的环在他的脖颈间,慢悠悠地又睡去了。
这几个小时,无梦。
在颠簸的车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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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车劳顿的一天过去。
楚荔也几乎睡了一整天。
睡到半夜醒来,散架了似的身体开始渐渐苏醒。
她从绵软的床上支起身体。
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窗外的天黑蒙蒙的,山海一色,均为柔和的白。
桤木参差不齐,郁郁树叶铺散开,飞鸟不鸣,冬兽藏匿,在暗处栖眠。
枝桠承接住雪,发出噼里啪啦的折声。
他们定的酒店靠近哈尔斯塔特湖,无需开窗,隔着一扇窗户便可窥见皑皑的湖畔和错落的房屋。
楚荔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雪了耶。”她趴在窗户边,不禁感叹,“好大。”
这对于一个生在江南的小孩来说确实罕见。
奥利弗放下手中的报纸,骨节分明地手握在金属支架上,将眼镜摘下来。
今夜,他的翦瞳是湖蓝色的。
“想出去吗?”他站在她的身后,滚烫的呼吸暖洋洋地烘着她。
“我朋友在湖边准备了一艘轮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