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被怀疑的人……”
他拉长了声音:“被怀疑的人,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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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
中露第一次在夜晚的时候接到了诸伏景光的电话,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的直觉总觉得是重要的事。
“你……在家休息吗?”诸伏景光似乎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和她打电话,声音似乎有点回响。
中露用高跟鞋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她刚才以极快的速度蹿出了酒吧,跑到酒吧的后巷来接通电话,这里很安静,没有吵闹的音乐也没有大声说话的男男女女。
不过她还是没有编造谎言,谎言需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弥补,她擅长模糊事实。
“没有在家,出来透透风。”
是啊,从酒吧出来透透风。她可没有撒谎。
诸伏景光以为她还在因为早上遇到的绑架事件而魂魄未定,出来透透风散散步,来舒缓一下心情。
“你一个人在外面吗?需要我来陪你一起吗?”他的语气似乎有点担忧。
怎么最近大家都想要把她绑在身边呀,中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礼貌地拒绝了他的好心好意:
“我很快就会回去,只是想一个人呆着。”
诸伏景光的语气似乎有点心疼,他犹豫再三,还是尊重了她想要一个人散心的想法:“那你要早点回去。”他叮嘱道。
中露糊弄地应答了,早点对她来说可以是凌晨三点,也可以是早上六点。
“对了,你来联系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又开始踢另一颗小石子。
诸伏景光沉默了半晌,还是说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中露……
你在买下花店后,有没有看过花店在你接手之前的账单?”
“账单?”中露的眉头一皱,她在脑海里仔细搜寻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任何关于账单的记忆。凭借着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经营水平,她买下花店后几乎是个甩手掌柜,能坚持每日在花店里出现已经算是不错的表现了。
她实话实说道:“似乎并没有印象,因为店员是花店从前的员工,她比较熟悉业务,所以我把一切都交给她了,我只要每月给她按时发工资就够了。”她轻松地只需要在花店摸鱼摸花养小猫。
“你的营业业绩如何?”
中露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也看见了,一个星期根本没什么订单,不然我也不会去送那个玫瑰啊桔梗啊这么奇怪的单子。”
“那就奇怪了。”诸伏景光放下手里的纸,上面的账单上写着惊人的数字,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手握着账单的事情告诉中露,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可是你的花店,缴纳的税款非常多。”
中露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掉坑了,而是——这么多税,不会是从自己的银行卡里扣的吧。
她赶紧用手机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账户,还好还好,扣除的税款不是她出的钱。
中露听起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淡淡地说道:“这样说来,用钱的人只有店员了。”她压低了声音,竟然有些八卦,“你说她是不是用花店的账去赌球了啊,看样子赚得不少。”
“其实我没有吓唬你的意思。”诸伏景光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严肃,“但是早上的事情你也经历了,米花町是一个需要很小心生活的地方。中露……”他叹了一口气,“我不希望你再出现什么意外。”
“是要小心。”中露似乎还是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她点了点头,虽然在电话那头的诸伏景光没办法看到她赞同的动作。
但是她眯了眯眼睛,突然话锋一转,猝不及防地问道,“可是你怎么会突然要查我的花店呢?”
诸伏景光一愣,可能他也没有想到中露会这样问,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瞒下一些事实,只是把自己的推理告诉了她:“你还记得绑架订单的内容吗?桔梗代表着今川犯下一系列凶案的动机,但是玫瑰又代表着什么呢?”
中露很快
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是说花店的凶案吗?你最开始在花店订过一束罗德斯玫瑰。”
诸伏景光用手轻轻地敲击着手机:“订单的内容有两个,桔梗花是代表着他在等待下一个进入公寓三楼的住户,那么玫瑰花呢?又代表着什么?”
中露自我安慰地开玩笑道:“你不会是要说玫瑰隐藏的意思是关于我买下的花店吧,那也太巧合了。”
“中露……这不是巧合,玫瑰花代表的是第一次进入花店时发生的凶案。”诸伏景光的话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露感觉自己就像是顺着他低沉的声音,走进一片黑暗的荒原里,她感觉自己的背上爬上了一点寒毛,她一抬眼,黑夜浓稠,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地密不透风。
“中露……你买下花店,又是进入了谁的陷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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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个电话用了好久的时间呢。”赤井秀一朝门外望了一眼,“不会是抛弃你另寻新欢了吧。”
“我看更可能是她看你不像是个好人,偷偷跑掉了吧。”安室透毫不留情地攻击他,两个人针锋相对,手中的酒杯都快要冒出火花。
“这倒是不太可能。”赤井秀一的脸上浮出一片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因为我可是保险顾问啊,她不回来找我,怎么有钱给你放烟花。”
他正说着,余光瞥见中露正从小门里走了出来,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正往包里塞回她刚用完的手机。
安室透端起酒,似乎是对他的话有些气愤的样子,连喝酒的动作幅度都变得大了起来,他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
赤井秀一看见中露走近,马上正了正领子,收起刚才的危险表情。此时的他表现地非常专业,就像是新闻广播台里整理讲话稿的主播一样,在桌子上整理了一下他带来的资料,漫不经心地掀开了几页纸,对着逐渐走近的中露说道:
“我再确认一下,受益人是你本人吗?”
中露点了点头,一只手扶住吧台的椅子慢慢地坐了下来。
赤井秀一继续确认:
“被保险人……”他缓缓念出来那个被隐藏在黑暗里从未出现过的名字,“被保险人是,诸伏景光……?”
安室透没有准备地听到了他的尾音。
“噗哧——”
他一口酒喷了出来,淋湿了对面赤井秀一的前额刘海和他手里的大叠资料,白色的纸面上写着“诸伏景光”几个字的油墨打印字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第69章 什么时候结的婚
赤井秀一淡定地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身上的水,他的表情看起来总算有点起伏了,只不过看起来有在隐忍。
“你似乎很震惊。”
“不好意思。”安室透多年的业务能力令他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呛到了。”
“是……诸伏景光啊,有什么问题吗?”中露不太明白此刻诡异的气氛,她拿起有些被酒水浸湿的资料纸,努力辨认上面的文字,“诸…伏…景…光,字也没有写错。”
“没有问题,可能资料需要重新打印一份了。”赤井秀一的表情看起来毫无异样,他平静地收起浸湿的纸,但是在桌下手却用力地一捏,把这张纸握成了一团。
“是保险金出了什么问题吗?可是在之前我就已经通过审核,拿到了全额的赔付诶。”中露有些担忧地说道。
“没有问题,只是例行确认而已。”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把纸团丢进了自己带来的保险公文包里,他慢慢地起身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我恐怕要离开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最后碰一次杯吗?”他迷人的眼睛仿佛在暗送秋波。
中露的脸上迅速浮起了露西娅的招牌微笑,面前的这个男人穿得西装革履,虽然是保险行业的统一穿搭,但是在他身上却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衬衫的扣子不经意间漏了两颗,就像是搭讪的万能通行牌。
“很荣幸。”她的眼睛突然变得亮闪闪了起来,酒杯里的酒在她的摇晃下晃出了裙摆一样的幅度,“诸星大先生,可以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像是个情场来去的老手,先放进通讯录里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赤井秀一看出了她的内心所想,不慌不忙地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酒杯,“竭诚为您服务。”
中露觉得他说的双关语很有趣。
正当她打算轻轻地抿一口酒,等待着面前面容姣好的男人递上联系方式时,突然有一双手轻轻地覆在了她的酒杯口上。
“酒不易于伤口愈合。”安室透温柔地一笑,但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瞬间收束,看向赤井秀一的眼神也变得冷漠,“酒吧里不允许开展私人业务,门口在那边,不送了。”
“真的不喜欢烟花吗?”赤井秀一没有在意他的无
礼,他看向安室透的眼神里饱含着深意,一仰头一口喝完酒杯里所有的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联系方式。”中露还想再挽回一下,毕竟保险对她来说还是一份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们会再见的。”赤井秀一朝她神秘地一眨眼,中露感觉身边的安室透似乎是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一点她的视线,暗戳戳地隔绝了赤井秀一发来的眼神暗示。
“请问一下,您是……保险顾问吗?”三浦女士——同样有一位死去丈夫的“可怜人”,此刻眼睛闪着光凑了进来,“请问可以问问您人身保险的具体情况吗?”
她曾经送过中露和安室透一张电影票,现在的她已经在酒吧里混得风生水起了。
“三浦女士,你的丈夫不是已经去世了吗?”中露有些疑惑,已经死去的人还能上保险吗?
“说不定就二婚了呢。”三浦女士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们这样年轻,二婚也很正常的吧。”
安室透点头:“正常。”
但是赤井秀一却只是淡淡地说:“抱歉,我不接二婚业务。”他连名片也没有留下,起身离开了吧台的位置。
他的行动颇为敏捷,一眨眼就离开了座位,等到他的背影也终于消失在酒吧的门口时,安室透才有些别捏地坐在了中露的面前,为她倒了一杯柠檬水,放在普通的玻璃杯里。
中露看着杯子里晃晃悠悠旋转的柠檬片,感觉此刻的气氛依旧没有缓和下来,安室透像是在肚子里打了说话的十个草稿,才装作不在意地开口问道:
“你丈夫的名字……”
“是亡夫哦。”中露纠正了他的错误,认命般地喝了一点柠檬水,眉头都被酸得皱成了一片。
她一边皱眉一边问道,“怎么?你认识吗?”
米花町这么大,诸伏景光又是一个消失了很久的人,还有霓虹公安帮忙抹去他的资料和痕迹,遇上相熟的人概率应该不大吧。中露抱着这样侥幸的心理,仔细地观察着安室透的表情,如果他有表现出一点点的怪异,恐怕她就要放弃这个人,另谋新欢了。
安室透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就像是在说起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语气平常得就像是在聊家常:
“不认识
,只是想起你之前和我说过的,关于你和你丈夫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私定终身,马上结婚。”他说的都是中露之前说过的原话,一字不落。
“没想到你还记得啊。”中露叹了一口气,她还想去拿酒杯,但是安室透捏得牢牢的,根本没有给她机会,“新婚不久就传来牺牲的消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呢。”
“失踪了?”安室透的语气让中露觉得有些奇怪。
“大概是离世了吧,不然保险公司也不会给我保险款的,你知道,他们最抠了。”中露嫌弃地把柠檬水推到一旁,她不知道刚才还在她面前那位保险顾问,现在已经脱掉了有点湿漉漉的保险的西装制服,带着针织帽混入了人群里。
“你……你有没有想过,他说不定还活着呢?”安室透转着酒杯,他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中露皱起了眉头,语气有些急切:“你是想推开我吗?编造出我丈夫还活着的故事,劝我安心守寡等他回来?”
“我没有这么想。”安室透下意识地摆了摆手,解释道,“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
“你似乎对他很好奇?”中露敏锐地抬眼看向他,“之前你也问我过相关的事情,当时的你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今天只不过是知道了他的名字而已,你就表现得这么好奇。”
“亡夫”一词是个钉子,之前的他会小心翼翼地绕过他走,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开这段让两个人都有些顾忌的话题,但是此刻,这颗钉子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他怎么绕也绕不开的沼泽地。
安室透的眼睛里像是藏着千言万语一样,但是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他沉默着,抿了抿嘴唇:
“如果……如果他回来了,我和他之间……”
中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你在做什么奇怪的假设题吗?这是根本就不会发生过的事情呀。”她深知诸伏景光这个人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默默地做任务,但是她的任务就是要做实他的死亡证明,好让他以伪造的身份毫无后顾之忧地生活下去,这可是她留在米花町的终极目的。
她发觉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急切了,又连忙缓和了语气,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抽出一支烟:“你是不是想测试我
的态度呀。”她把手搭在了安室透的肩上,拂过他的领口,“现在我已经想开始新生活了,如果你愿意的话。”
面对她的露骨的话,安室透却有别于以往,显得有些落寞,他沉默了半晌,似乎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又复述了一遍她的话:
“是啊,新生活。”
他伸手掐掉了她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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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感觉降谷零这两天的态度有一点不太对劲,昼伏夜出了好几天,问就是在埋头做任务,努力做兼职。
降谷零凌晨回到公寓,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酒喝多了总感觉喉咙有点干涩,他单手捏瘪了水瓶,往后一抛想要丢进垃圾桶里。
但是他没有听到水瓶丢进垃圾桶的声音,扭头一看,诸伏景光蹲在角落里接住了他的水瓶,正在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发消息不回了。”
“……反正你也不在乎我的消息。”安室透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语气竟然比他还哀怨。
“你能认真说话吗?”诸伏景光没好气地说,他还蹲在角落里,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一麻,差点歪过去摔倒。
“我们最近应该少点接触。”降谷零没有理会他一瘸一拐的样子,从餐桌前抽出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组织最近似乎查得很紧,连莱伊那家伙都被怀疑了。”
“我找你来也是想说这件事,我总觉得花店和绑架这一系列的案件背后有组织的痕迹,尽管凶手看上去只是毫无关联的普通人。”诸伏景光也拉出一张椅子来坐下,他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我离开的时候会隐蔽行踪的,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