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嬿抿了抿唇。
却没想到,过了阵,又听见他再度开口。
“更何况——”
说着,男人眸底涌起些晦暗之色,唇畔笑意沉沉,语调带着有几分意有所指。
“比起醉的时候,我更喜欢你清醒的样子。”
也不等她反应过来。
男人凑近她身畔,漆沉双眸染着暧昧的慵然之意,指尖轻抬,用粗糙温热的指腹,若有若无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
下一瞬,些微痛感传来。
柳拂嬿怔了怔才想起,就在下唇的地方,还有她自己留下的淡淡牙印,尚未消退。
数小时前的凌乱碎片涌入脑海,柳拂嬿红着耳根把他推远,默默吃起了水果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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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巴黎氤氲着白雾,香榭丽舍大街落了雪。
即使圣诞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有些店门前仍挂着圣诞小雪人。
下了飞机,在饭店吃过午饭,便去巴黎歌剧院看芭蕾舞剧。
为了庆祝情人节,剧院上映古典又浪漫的《睡美人》。其中最精彩的部分,莫过于主角奥罗拉公主表演玫瑰柔板。
舞剧结束,天色将晚未晚,薄韫白带她来到塞纳河畔。
河上灯火点点,水波清澈,倒映出这座世界上最浪漫的不夜城。
岸边漂着几条游船,其中一条尤为吸引人,白色船身偌大而宏伟,船沿满是鲜花,花团锦簇,甲板上也散落着红白交织的玫瑰花瓣。
柳拂嬿看见,有点雀跃地和薄韫白说:“那艘船好漂亮。”
似有一丝笑意从男人眸底掠过,他语调如常:“那我们上去看看?”
“可以吗?”柳拂嬿问,“你后面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薄韫白替她整理围巾,温声道:“没有了。”
两人踏上游船,柳拂嬿有些疑惑。她明明见其他几艘船上都有人,怎么只有这一条是空的。
但这个念头很快便被她抛到了脑后。
因为下一秒,埃菲尔铁塔亮起聚光灯,整座巴黎都被光芒照亮。
游船缓缓启航,夜幕像一张黑色的宣纸,整座城市的灯火恍若漫天繁星。
她双手握紧手里的热巧克力,一会儿往船左边看,一会儿又往右边看,只觉得目不暇接。
就在船只驶到中心的时候。夜色越来越浓,天上又飘起了雪。
沁凉的六角霜花落下来,沾在柳拂嬿的额发上,细微而纯净的白。
她喝掉热巧克力上漂浮的一朵雪花,弯着唇笑起来。
薄韫白站在她身后,将落在她肩膀上的细雪轻轻拂去。
“柳拂嬿。”
他忽然开口。
好久没有听过他叫自己的全名。
男人语调清润,和两人身旁的水色雪光一样,涌动着一种纯粹而真挚的情绪。
柳拂嬿稍稍一怔,回身看他。
说不清是不是已经有了预感。
下一秒,薄韫白从口袋中拿出一只黑色的珠宝盒,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虽然我们已经领过了结婚证。”
“不过,”他温声笑了下,“我好像还没有和你求过婚。”
细雪飞扬,水光粼粼。
埃菲尔铁塔顶端光芒熠熠,那足以映亮整座城市的灯火,勾勒出他清矜而桀骜的五官轮廓。
一贯恣意独行的天之骄子,大概再无人见过他如此屈膝。
男人身形清落,仰首看她时,虔诚得像一个中世纪的骑士。
宿命便是为她而生。
也心甘情愿,为她而死。
他打开珠宝盒。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极为罕见的五克拉红钻。钻光似烈烈红日,映在飞舞的雪片里,像一轮晴天的太阳。
光芒刺痛了眼睛,柳拂嬿眼眶一阵发酸。逐渐朦胧的视野里,她听到薄韫白轻声问她。
“柳拂嬿,你愿意嫁给我吗?”
泪水落下去,融化了细雪。
几乎没有多加思考,柳拂嬿也俯下身去,抱住了他。
他侧颊有些冰凉,怀抱却宽大而温热。
尽管身在异乡,可是只要有他,就觉得无限心安,好像从未离开过故乡一样。
柳拂嬿努力忍着哽咽,不让喉咙里的哭腔搅碎自己的回答,一字一句,带着郑重其事的爱意。
“薄韫白。”
“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情。”
“就是嫁给你。”
“那——”
他低低笑了下,道:“我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去了那场晚宴。”
“在一个人画的山水图下。”
“撞到了她的肩膀。”
水声潺潺,红白两色的玫瑰花瓣漂浮在河面上。
再远些的岸边,树梢挺拔柔韧,雪沫下萌出春芽。
冬天即将结束了。
河岸两旁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倒影挤碎了河流。
而他们拥抱着,仿佛时光没有尽头。
华灯初上,光影绰绰,将曾经那些雾蒙蒙的回忆,破碎的往事,黯淡的过去,都映照得恍若隔世。
遇见他之前,她曾经全无期待。
那时她以为,人生只是一场覆雪难行的夜。
温暖无所寻,光芒不可期。
礼物不会落在她怀中。
所以,第一次见到薄韫白的时候,柳拂嬿并没有意识到。
她终于遇见了。
属于她的,雪里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