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感慨的便是, 终于理解闻屹扬为何非要她将那么臃肿的一件棉被似的羽绒服买下来, 让她带上。
因为即使这样,她还是冷到不像话。
书中, 那刺骨的寒风,令人绝望的心境,在此刻,跃然纸上,凝成了实质。
一幕拍完,江月朗从棚里出来——棚里至少有遮挡,还稍微暖和些,给顾梨倒了些热腾腾的姜汁可乐去去寒。
“你还行不行啊?”给她杯子时,她摸到了估计冰凉刺骨的手。
这软乎乎的细手就从来没这样过,她本来是被捧在手心的。
她忽然有点后悔同意她选这本来拍了。
顾梨摆了摆手,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男女主都有助理给送去热姜茶,这才放心些,低头自己喝着。
“真的没事啊?你可千万别冻感冒啊。”在江月朗眼中,她就像是一朵温室里的娇花,虽然被养的光泽艳丽色彩迷人,可是却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更不要说现在是呼啸刺骨的北风。
“我有那么弱么?”顾梨觉得这是她对仙女的质疑。
然而没两天,她便真的开始咳嗽打喷嚏,却还是裹着个大棉被的盯着镜头。
江月朗拉了她几次回酒店,都被她拒绝了。
她不懂,为什么顾梨这次这样认真这样较劲。
“我较劲么?”顾梨有些疑惑的反问她,“可是大家都在这样,没有人去休息。”
“但是你病了啊!”江月朗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我就是有点感冒。”顾梨带着浓浓的鼻音,顺着江渡的位置扬了扬下巴,“人家都发烧了,还不是照样在拍。”
“啊?”江月朗一愣,“她发烧啦?”
“嗯。”顾梨声音低了低,“谁都没说,我过去和她讲戏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特别烫。问她是不是发烧了,她才说有点。”
江月朗其实在职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带病工作也是常有的事,也见到过许多明星敬业带病工作的热搜。
但她以为大多都是在立人设。
因为她接触的大多数明星,去拍时尚杂志时,都十分的不好相与,亦或者说是高高在上,带着股说不出的傲慢。
他们向来风光靓丽。
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着衣着朴素,站在冰天雪地里,冻的发抖,还一遍遍带着病过戏的女明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了,江月朗忽然觉得,江渡似乎和书中的人真的彻底融为了一体。
但顾梨还是高估了自己,她比女明星不抗打多了,脆弱的娇花第二天直接发烧到爬不起来。
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全身又软又无力,像是躺在了软绵绵的棉花里,有种下坠到泥沼的无助。
全身又冒着热气,蒸的她难受极了,却又从心口向外,骨子里散发着冷。
半睡半醒间,她感觉有人将她从泥沼中托起,轻轻的放在有支撑的,但却十分温暖的石头上。
却又不硬棒棒。
她抱着这可靠的支撑,迷迷糊糊的沉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有人在压低了声音说话。
沉磁的熟悉声音让她心安,有些想睁开眼睛,但实在是太困头太沉,又因为这声音太过安心,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有雪后独有的暖阳,从窗帘缝隙探出些许光束。
温暖又带着勃勃的生机,让人安心,连心情都会变好。
没有什么,是比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懒在柔软温暖的床上更加快乐的事情了。
尤其是在一段加班加点漫长的工作,还没办法休息的情况下。
即使生着病,都变得弥足珍惜。
她浑身还有些软,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躺着。
下一秒,她又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同样睡在她身边的人一愣。
他只脱下外套,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安静的睡在她的身边。
顾梨心快速的跳动着,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将脸凑过去,又靠近了些,感受到他浅浅呼出来的气息,才确定,不是做梦,也不是烧出了幻觉。
又想到自己在感冒,又将脸挪了回去,拉开些距离,免得传染到他。
谁知人才往后退了下,腰间便忽然一紧,一个用力便又滚回了男人温暖舒服的怀里。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闻屹扬便睁开眼睛,抬手贴上了她的额头。
“不热了。”他放心下来,手顺着滑到她的脸颊,手指轻轻摩挲着。
“你怎么来了?”顾梨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像做梦。
闻屹扬看着面前因为他的到来,高兴的声音都有些上扬的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有些高兴,可更多的是心疼。
他的嗓子有些哑,“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我也好不了啊。”顾梨头埋进他的怀里,虽然鼻子还是有点堵堵的,但十分贪念他的味道。
也不能来陪她,就是在燕城着急罢了。
闻屹扬抱着她,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么忽然这么懂事?”
“我只是觉得,天呐,工作真的太不容易了。”好像不亲自经历一下,就很难真的理解。
而也在这些经历中,似乎不知不觉的就变得不再那么娇气,被身边的人所感。
“你知道嘛,我们的女主角,发烧生生拍了一天,让她休息,她也不想耽误大家的进度,结果第二天就好了。”
顾梨现在都还在好奇,“不知道到底是她抵抗力强,还是这么些年来练出来了,怎么我就不行啊。”
“哪有人生病还想工作的。”闻屹扬又好笑又无奈,“你不行也不是你的问题。”
“所以你怎么来了?” 她又问回之前的问题。
“你是不是真的烧傻了?”他不轻不重的轻戳了下她的头,“今天周五。”
“哦,今天都周五了。”她慢吞吞应声,而后又想起什么,“不对啊,周五你怎么就来了?”
顾梨看着他,一脸“你怎么这样啊”的表情,“你早退。”
“我不可以早退?”闻屹扬非常不觉得羞耻,还挺理直气壮的反问。
“好吧。”顾梨懒散的躺在他怀里,“你是领导你说了算,你明天给全员放假也可以。”
闻屹扬又抬手贴了贴她的脑袋,有些好笑道:“是不是真的烧傻了,明天周六——”
他提醒她。
“本来就放假。”
“啊——”
顾梨哀嚎了一声,“我们怎么不放假啊!”
“要不要请假在休息一天。”闻屹扬摸了摸她还有些湿潮的额头,建议着。
顾梨摇了摇头,“我都已经好了。”
她不想这样搞特殊,所有人都在坚持。
闻屹扬虽然很想她舒舒服服的,可并不想勉强她,尊重她的意愿,毕竟这是她的工作。
“要不要吃饭?”
闻屹扬看了眼时间,问她。
顾梨头贴在他的颈窝,“我不想吃。”
“多少吃一点。”他温声劝着,“不吃怎么吃药,明天你会坚持不住的。”
“我好想吃你做的糖醋里脊啊。”顾梨在他怀里撒着娇,声音都是拖长了的。
但是这里不是家里。
“还想吃什么?”他问。
顾梨在脑子里想着那些食物,“还想吃乾隆白菜,想想都好爽口。”
“还有呢?”
“香辣虾,辣炒牛肉……”顾梨在脑海中想着那些食物,想着想着,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真的有点想吃。
“那你等我会儿。”闻屹扬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将她松开,翻身下床,又将被子将她盖好。
“你去哪里?”顾梨侧着头看他问。
“去给你做饭。”闻屹扬好脾气的答,表情像是有些好笑,在说:不是你在要求,怎么还在问我。
顾梨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又不敢相信,“真的?”
“你病成这个样子,就提了这么点要求,”闻屹扬不紧不慢的说,“我还不能满足你,是不是太差劲了。”
顾梨的心像是被轻轻戳了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一时间竟看的有些出神。
闻屹扬很受不了她这样看自己,却又好吃她这一套,微微俯身,曲起手指,轻划了下她的鼻子,柔声说:“在躺一会儿。”
“嗯。”
顾梨下意识应着,一错不错的目送他离开。
然后她抱着被子又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到了空气里熟悉的味道,那颗从醒过来就有些飘荡荡的心,终于又落回了肚子里。
啊啊啊啊!
她抱着被子轻轻打了个滚,真的好开心啊。
她又躺了一会儿,但没有了那个温暖的怀抱,让她有些躺不住,过了两秒,她还是起身,穿上拖鞋,哒哒哒的去找他。
但是找了一圈,她都没发现人跑到哪里去了。
他们订的酒店只是一家普通的快捷酒店,几乎将半个酒店包了下来,就在周边拍摄。
甚至有几场戏,就是在这个酒店内拍的。
今天拍的这场,就在酒店旁的包子铺里,她现在门口,甚至都可以看到那些个机位。
他们各司其职的忙碌着,而她现在酒店门口,有下午难得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像个闲人一样。
第一次感受到了忙里偷闲的快乐,是平时那种,在家里闲散着看小说刷手机所感受不到的快乐。
也不知道她这样看了多久,快乐了多久,直到手中的电话铃声将她拉回。
她垂眸看了看,是闻屹扬。
“喂~”她声音不自觉的上扬着。
“病还没好,又跑哪儿去了?”
他磁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明明和之前一样,也是隔着手机,可一但想到,他此时就在自己的不远处,不再像之前,隔着几千公里,两个多小时的飞行。
只要一伸手,便触手可及。
她就忍不住的雀跃,“来找你啊~”
“你找哪里去了?”
被她带动的,闻屹扬的声音也不自觉的上扬,“我人都回来了。”
“你回去啦?”顾梨边说,便已经往回走,脚步都不由得加快,“我这就上去。”
“你出门了?”闻屹扬听到了她话中的引申义,眉头不自觉一蹙。
“没有,就在门口。”
顾梨说话开始断断续续。
闻屹扬猜,她应该是进了电梯。
果然,过了几秒顾梨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在…………电梯。”
他唇角不由勾起了个弧度。
电梯门才打开,顾梨便急匆匆的往外走,措不及防的,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愣了下,在惊慌的瞬间,便已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尖叫声便化成了贪足的埋进他的颈肩。
“这是谁家小姑娘。”闻屹扬半拖着调子,“直接往人怀里钻。”
“你家的。”她软着声音说。
“别乱说。”闻屹扬难得有那么几分的不着调,“我有老婆的,被她听到,她要生气了。”
“嗯,那我们就不要让她知道。”顾梨也演了起来。
“这样……不太好吧。”闻屹扬忍着笑意,故作迟疑道。
“可是怎么办啊,我好喜欢你。”顾梨有些夸张的,声泪俱下,但她还是差了点功力,泪没流出来。
但她本就在感冒,有着鼻音,再配上她这故意悲伤的声音,还真像那么回事。
“那行吧。”闻屹扬说的还有点勉强,手却已经抱着她的腰,将人往房间的方向半抱半拖的走,“我们就不告诉她……”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
电梯门内又又出来个人,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忘记了动作。
十几分钟后。
片场。
陆承安看着助理皱了下眉,“让你拿个东西这么久。”
助理还在愣神。
“干什么?慌里慌张的。”
陆承安向他伸了下手,“给我啊。”
“哦……哦!”助理这才回过点神来,将昨天重新备注的文稿给他,然后又有些欲言又止。
“啧。”陆承安有点烦,他边看机位边说,“想说什么就说,磨磨唧唧的。”
助理支支吾吾的,最后在陆承安耳边小声说——
陆承安神色微动,过了几秒说:“别跟别人说,把好自己的嘴。”
“但是这会不会出事啊……”助理有点不安。
陆承安淡声说:“人家当事人都不怕,你怕什么?出事了也有本人兜着。”
“那万一,闻太太找过来……”
陆承安轻描淡写的说:“他们这样的商业联姻又有什么感情,为了名声和稳定彼此兜底还差不多。怎么会找来。”
“找人也不会打电话么?”
闻屹扬摸着她有些凉的手,快被她气死,“你还想不想——”
“我还想不想好了。”顾梨直接接过她的话,“我当然想了。”
“我看你不想。”闻屹扬看着她,语气不怎么好。
他见到她时,拉链都没拉,怀是敞着的。
他将人拉到桌子前,先盛了一碗酸辣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