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再义愤填膺，对过往也于事无补了，从知知羞愤地趴了一会儿，就扭头去看空荡荡的画板。
想了想，她翻出手机相册里苏又黎曾发过来的大尺度照片，再次坐在画板面前。
一分钟后，她骂了句该死。
画板上男人流畅的肌肉线条，让她觉得自己完蛋了。
下半辈子不会只能靠画色图，或者画擦边色图赚钱吧？！
在Z国，好像是不太合法的……
从知知赶紧摇摇头，把画板上的画纸取下来，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也是这一扔，阳台上枯萎的花花草草暴露在她眼前。
发生了什么？气温也没有骤降，怎么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
从知知蹲下去观察，发现花盆里的水都淹过土壤了，显然这些花草都是浇水浇死的。
她瞬间攥紧了拳头。
*
马术俱乐部内。
喻复刚刚告别了一位商业伙伴，就收到了从知知的电话，接通后就是大声的辱骂。
“你这个害死花花草草的凶手！今天要是敢回家，我保证你的大Dior会出现在流浪狗的餐盆里，被当成大肉肠吃掉，再消化成狗屎！！”
“嘟嘟嘟——”
那边骂完就挂断了。
由于骂的太脏，冲击性太强，喻复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发疯干的好事……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
当晚，他还是回家了。
门开后，从知知握着锃亮的刀具阴森森地看着他。
喻复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他干咳一声：“我不是故意给它们浇水的，你冷静一下……知知，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对叶妄离这么好，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我不想听！”
从知知默默举起菜刀：“我今天只想当庖丁，解牛！”
喻复：“……”女朋友以前不会这么口出狂言的……
他沉吟片刻，确认自己进不去家门，只好站在门外告知实情。
“知知，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和叶妄离的遭遇很像，但不是遭受校园暴力，而是……”
“我和她一样，都是私生子。”
第43章 头条
喻复坐在沙发上, 将自己从未宣之于口的身世过往全部坦白。
他是私生子一事，杨兰茹女士并不知情，在他七岁之前, 他跟着生母在沿海的城市生活。
“我母亲是位女明星, 具体的名字我不方便说，她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就让她安息吧, 不必背上破坏别人家庭的骂名……”
喻复抱着茶杯，眼神悠远：“她和杨妈妈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杨妈妈快人快语, 嫉恶如仇, 她却是温柔娴静，说话做事都慢慢的……”
从知知坐在喻复对面, 看着他消沉的模样，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喻复继续道：“我生母是用来威胁我父亲的棋子，她是被人送到我父亲床上的，那时我父亲被商业对手下了药……娱乐圈有些角落是非常肮脏的，我生母进圈之前, 也没想到这个圈子能吃人……”
“那夜之后, 我父亲查清我生母是被迫的, 倒也没为难她，只是让她退出娱乐圈, 不准再回到A城……我父亲很爱杨妈妈, 不想让杨妈妈知道这件事……”
喻复双手搭在膝盖上, 勉强对从知知笑了笑：“可是谁也没想到我生母怀孕了, 或许是太孤单了，她选择把孩子生下来。”
从知知又在抠手茧, 对于这样复杂的往事也不好随意发表意见，只能安慰道：“听起来，你的生母很期待你的到来，她应该很爱你。”
“不，”喻复垂眸自嘲道，“我没感受到她有多爱我。”
“后来我才知道，女性在怀孕的时候，可能会因为激素的原因，对腹中的胎儿产生怜爱之情，但等她生下孩子，激素退去，她就会回想起有关这个孩子所有糟糕的一切，开始憎恶这个孩子。”
他又抬眸望着从知知，语气冷淡却掩藏不了伤感：“我只是我生母遭人利用、沦为玩物的下场和证据，这个事实总让我生母如梗在喉。”
“小时候，我常常被邻居家的孩子们围起来，他们像推皮球一样推搡着我的肩膀，骂我是没父亲的野种，是邋遢的拖油瓶。我生母始终冷眼旁观，偶尔还会跟他们一起嘲笑我……她好像在透过我，报复我父亲和曾经欺辱她的那些人……”
“上幼儿园时，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接送，我只能背着书包自己回家，我不敢迷路，因为我意识到，我确实是没人要的孩子，如果我被人贩子抓走，可能我生母还会松一口气……”
喻复轻轻笑了笑：“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和叶妄离一样，遭受了同龄人的各种暴力，但是我们两个之所以会遭受这些，都是因为我们是私生子。”
“我比叶妄离幸运，生母去世后就被我父亲带走了……那时候杨妈妈身体不好生不出孩子，正打算收养一个，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在我父亲的运作下，我以收养的名义进了喻家的大门。”
“但我并不憎恨我父亲，他也没理由去爱一个意外的生命，而杨妈妈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她看起来没有我生母温柔，但远远比我生母温暖。”
从知知扣手茧的动作渐渐加重，她的心情异常复杂，她父亲就是因为私生子把她和母亲抛弃了，而喻复不仅是私生子，正牌夫人还被蒙蔽，把私生子当成亲儿子养……
喻复轻轻叹息：“我的人生总算迎来光明，只是童年的伤痕残留着，以至于我对叶妄离总是偏爱几分。”
从知知渐渐理解了。
叶妄离是私生女，不仅遭受校园暴力，还是娱乐圈女明星……简直死死踩在喻复怜爱的线上。
她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喻复，有时候男人的怜爱就是爱，你真的知道自己究竟爱谁吗？”
“我很清醒。”
喻复坚定地看着从知知：“我爱的人是你。”
从知知愣了下，笑道：“我又不像叶妄离，有那么多你怜悯的点，你为什么……”
“爱情是不讲道理的，”喻复剖析自我，“我第一眼见你就很心动，得知你单身，就决定要追你。”
“知知，我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委屈她待在我身边多年，看着我换一个又一个女朋友的。”
“真要形容，我对叶妄离应该是对流浪小狗的态度，我会可怜它，也会投喂它，可能也会带它看病，但是我只会任由它流浪，我不会把它带回家，因为它不是我爱的比格犬和德牧犬，我不会喜欢它，也不会把它当家庭的一份子对待。”
“你相信我，我喻复绝对敢爱敢恨，知道自己究竟喜欢谁。”
从知知捂着额头，颇为困扰。
男女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微妙最难懂的问题，它不像数学题有标准答案，也不像语文题有参考答案，它简直无解。
最终，喻复离开了，连晚饭都没有留下来吃，他开始践行他的诺言，绝对不违背从知知的意愿，她不愿意的事，他绝不强求。
饭后，从知知又坐在画板前，拿着画笔慢慢涂着色。
她的手边是秋树务的漫画集，正是苏又黎带她去秋树务签售会，被亲笔签名的那些。
她翻开看，入目就是浓郁的色彩层层叠叠，却不觉得浮华繁琐。
不多时，笔尖落在画板上，氤氲出一块绯色，从知知的笔漫无目的地画着，脑子里一边回想着秋树务说的话——如果线条难以描绘，那就专攻色彩。
以及——如果专注市场上流行的风格，恐怕是不行的，必须要有个人强烈的特色。
一边回想着喻复方才的话，他是私生子，且杨兰茹不知道这回事。
她摇了摇头，又开始头脑风暴，专注思考自己漫画的突破点。
R国漫画的色彩风格，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微观感，似乎更注重细节之处，而不够宏大壮丽。
Z国则不同，因为拥有几千年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用色往往大胆大气，更宏观一些。
从知知想起了水墨国画，突然灵感乍现，一个古风少女的形象慢慢在她脑海中形成。
戴着斗笠，梳着道士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眉毛上扬，眼神狡黠，精瘦可爱，抱着胸抬着下巴，腰间插着一把剑……
应该是个除妖师。
而除妖少女要除的妖，是媚眼如丝茶里茶气的狐妖好呢，还是有两个蛋蛋冷郁邪肆的蛇妖好呢？
等等，区区两只妖也值得纠结？大气一点，搞一个百妖大会，每只妖的造型和人设都描绘出来！
从知知眯起双眼，开始构思漫画的情节，该怎么让女主出场呢？
这时，手机震动的声音从桌面传来，她放下笔，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然后愣住了。
对方竟然是张琼。
嗯……张琼找她能有什么事？
从知知皱起眉头，不太想和张琼打交道，任由手机响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电话，决定听听张琼说什么。
“喂！从知知，你看V博了没有啊？你赶紧让喻复想想办法啊！”
张琼的声音简直算得上惊恐和慌乱了，从知知不明所以，V博发生了什么事让张琼这么激动？还让喻复想想办法？
内娱某某顶流明星塌房了？
R国核污水让R国人先变异了？
M国的瘾君子进化成丧尸了？
……
从知知干咳一声：“我还没看V博呢，我这就去看。”
“你快去看啊！”
顿了顿，张琼又说：“从知知，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太难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怀好意的爆料人会遭到报应的……”
其余的话从知知没有听到了。
她已经看到了V博头条深红色的“爆”字，连着好几行都是——
［喻家独子前女友大尺度照片］
［偷拍并散播私密照是违法的］
［上位失败，喻复官宣分手］
［拜金女的下场］
……
如同火车进入隧道，巨大的轰鸣声让人短暂失聪。
从知知愣在原地，胸膛好似被铁斧劈砍后，塞入了锋利的冰凌，刺得满腔都是冰冷的伤口。
第44章 小丑
从知知的艳照被爆出来时, 喻复正在公司的办公室里补眠。
李秘书没敲门就冲了进来：“喻总！出事了！”
喻复被惊醒了，揉了下干涩的眼睛，哑声道：“怎么了？”
李秘书把手机递了过去。
看清V博词条的那一刻, 喻复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他猛地站起身, 颤抖着拿起手机依次浏览着，V博广场上骂什么的都有, 大部分都是有关从知知的污言秽语, 简直触目惊心。
“谁干的？”喻复目眦欲裂，声音带着阴狠的暴怒。
但无论是谁爆出去的, 问题的根源在于谁拍了从知知的私密照。
李秘书对喻复在家里装了很多摄像头的事心知肚明, 推了推眼镜道：“喻总, 我刚刚擅自做了决定，让公司的公关部去压热搜。”
似乎血压上来了, 喻复眼前忽明忽暗，他跌回老板椅上，揉着太阳穴道：“你做的很好，告诉公关部，不惜一切代价, 全网删除照片, 要让它们彻底销声匿迹。”
李秘书回道：“是, 喻总。”就悄悄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喻复垂着头, 似是万般疲惫, 沉默地如同雕像。
过了一会儿, 他把椅子后撤, 伸手摸到桌子下面的小保险箱，输入密码打开后, 从保险箱里面取出一匝资料，一页一页全是杨兰茹当初从怀孕到流产的体检表。
在他十九岁那年，已经四十三岁的杨兰茹怀孕了。
杨兰茹很爱惜这个孩子，行走坐卧都非常小心谨慎。直到一天晚上她坐车回家，突然一个女孩闯了红绿灯冲到她的车前，司机紧急刹车，那个女孩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扬长而去，她却吓得流产了。
事后，杨兰茹消沉了一阵，但她擅长自我开解，高龄孕妇本就保胎困难，不是胎儿畸形，就是大人出现生命危险。杨兰茹认为自己命中注定无子无女，这个胎儿没有降生其实算是保住了她的命，帮她挡了灾。
喻复一页一页翻着体检表，心中一片荒芜苍凉。
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杨兰茹流产并不是意外，那个闯红绿灯的女孩，是叶妄离。
所以他在得知叶妄离去见杨兰茹时，会那么恐惧，他害怕杨兰茹认出叶妄离是谁，而他和叶妄离的关系，也会让杨兰茹以为他是幕后黑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