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呆滞地嗫嚅道:“你干嘛?”
“都说了想亲你了。”贺弦撇撇嘴,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不满。
南知感觉自己很久没见过他这种阴晴不定的样子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讷讷地看着他,跟他讲道理:“不行,你说好不占我便宜的。”
闻言,贺弦神色恹恹地“啊”了一声,“那我给你占我便宜。”
南知:“……”
“我才不要。”南知暗暗白了他一眼,把眼角溢出来的眼泪抹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被贺弦这么闹腾了一番,她感觉刚才喉间那股酸涩也跟着短暂地散开了一瞬。
她重新翻过身背对着他,“睡觉了。”
贺弦舔了舔干涩的唇,视线暗暗落在南知白皙的后颈上,哑声道:“真不能商量商量?”
“不。”
“就亲一下。”
“不。”
见她不答应,贺弦闷哼一声,又退一步道:“那我想抱着你睡。”
南知搞不懂他怎么这么多小情绪,一脸莫名地回过头:“你怎么了?”
“我心情不好啊。”贺弦闷闷道。
南知静默片刻。
明明她才是心情不好的那个,但不知道为什么贺弦看起来比她心情还差,她不禁有些疑惑:“为什么?”
贺弦哼哼唧唧道:“你要回学校了,我又看不见你了。”
“而且转正也没个准信儿,我被白白玩弄了两个月。”
说着,他还拽了拽被子,可怜巴巴道:“我怎么这么惨啊。”
“……”南知觉得这锅她不能背,忍不住跟他讲道理:“当时是你自己说的,让我试用两个月,为什么变成我玩弄你了?”
然而贺大少爷这人根本不讲道理,“我不管,我就是从身到心被玩弄了。”
“?”
南知转过身,一脸匪夷所思地和他掰扯:“我没有玩弄你的身,你别乱说。”
“你摸我了。”贺弦戳着她的胳膊道:“你暑假回来第一天就摸我了。”
“……”回想起那天自己鬼使神差地摸了他胳膊的事,南知还真有些心虚。
但她还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那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贺弦被气乐了。
他学着南知那天的样子,一把握住南知的小臂,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胳膊缓缓往上划。
一阵酥痒感传来,南知瑟缩了下,忍不住抽回手,也学着他的语气道:“别占我便宜。”
“你那天就是这么占我便宜的。”贺弦的手又不老实地搭上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按。
两人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
南知一时没反应过来,正呆滞地看着贺弦灰色居家服胸前的口袋,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句:“你看看你,又贴着我干嘛?你这人能不能真诚点?想占我便宜就直说,别老睁眼说瞎话。”
“……”南知心说谁有你瞎话说得多。
她白了他一眼,却也没把他手臂挪开,直接就这么闭上眼睡觉了。
她侧蜷着,额头抵在贺弦胸口,温热的气息混含着柠檬沐浴露的清香钻入鼻间。
不知道是不是这股香气带了点安抚人心的作用,这回她闭眼的刹那,脑海中反复回荡的不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而是贺弦那句虎狼之词——
我想亲你。
第44章 【二更】
◎肯定是女朋友来了啊。◎
由于彻底陷入睡眠的时间太晚, 他们两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而且还是曲江柔发现早饭没动过,才上楼来喊他们。
她先是敲了敲贺弦的房门——
没动静。
但因为贺弦毕竟是个男孩子,而且又不是她亲儿子, 于是她没直接开门, 而是转头敲了敲南知的房门:“知知?起床了吗?”
敲门声响起的瞬间,本就睡得不安的南知骤然惊醒。
听着自己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反应了一瞬后,立马去推贺弦,急切道:“你别睡了!你快躲浴室里!”
贺弦睡得比她还要晚一点,此刻被她晃醒也没回过神来,还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啊?”
恰逢此刻,曲江柔的声音再次传来:“知知?妈妈进来了啊?”
听见声音, 贺弦大概也回过神了,蹭地一下就起来了。
眼看着门把手被按下, 现在钻进浴室里已经来不及了, 南知倒吸一口凉气,反手把贺弦推下了床。
“咚”的一声,贺弦没有防备,直接滚到了靠近书桌那一侧的地上,气若游丝地哼哼道:“卧槽……”
南知:“……”
虽然很抱歉, 但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能潦草地把他的那床薄被扔下去, 起身去接曲江柔。
于是曲江柔进来的瞬间,看见的就是床上一团凌乱的被子,以及刚起床的南知。
她疑惑地打量了一番南知, “你今天怎么睡这么久?我看小弦也好像没起床。”
南知囫囵搪塞道:“今天要回校, 我们俩昨晚把游戏打通关了才睡的, 不然就得等寒假了。”
闻言,曲江柔失笑着叹了口气,“多大人了还这么爱玩游戏。”
她倒也没多说,只是提醒道:“那你赶紧收拾一下吧,下楼吃个午饭,待会儿你就得去赶飞机了。”
“好。”南知点了点头。
看着曲江柔离开的背影,她顿了一瞬,心里又不免想起昨晚关于南程锡的事。
犹豫片刻,她正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提醒妈妈,就见房门已经关上了。
身后的贺弦也哼哼唧唧地爬起来了,揉着脑袋道:“好痛啊。”
被打了个岔,南知忙不迭过去道歉:“对不起,刚才时间来不及了,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闻声,贺弦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故意找茬:“可以,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南知:“……”
这是见不得人的问题吗?
要是曲江柔看见贺弦睡在她的床上……
她也很难想象曲江柔会做出什么事。
南知擦了擦额角上被吓出的冷汗,提醒他:“你赶紧回你房间去,我要换衣服了。”
南知的飞机在下午四点,到华都差不多五点半。
贺弦原定也是今天回校,但回校前,他偷偷摸摸买了跟她同班的飞机一起去了华都。
理由自然也多得很——
一会儿说是要去感受一下华都的自然风光,一会儿说是要去感受一下华都大学的文化底蕴。
再一会儿又说是要品尝一下华都的特色美食。
但他又不是第一次去华都,南知一眼看穿了他的意图,于是接连反驳了几句。
她本来是想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
谁料这次贺大少爷情绪很稳定,丝毫没有破防,反而兴致盎然地看着她,看得她一阵发毛。
良久,他才气定神闲地吐露了句:“噢,你就是非得听我说点你爱听的呗?”
“?”
“那行吧,真是拗不过你呢。”
“??”
“我不是为了华都的自然风光文化底蕴特色美食,”贺弦眉梢一挑,仿佛真的在哄她似的:“我就是单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
“满意了吧?”
“……”
南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一时无言。
到了华都后,贺弦送她去了宿舍,又和她们宿舍一起吃了顿晚饭,才前往机场。
南知送贺弦上了出租车,回头就见展霜她们正一脸奸笑地盯着她,盯得她一头雾水:“怎么了?”
“你跟贺弦这俩月进展如何啊?”展霜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搂着她往学校里走,“感觉你俩好黏糊啊。”
一旁的姜茵也跟着问:“在一起了?”
“哪里黏糊了?”南知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她感觉自己和贺弦以前也是这么相处的,现在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最多……也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黏糊了一点。
“这还不黏糊啊?”姜茵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揶揄道:“你俩吃饭的时候小动作一堆,他跟你说个话都快贴你脸上了,你居然还不躲,这不就是很自然的亲密吗?”
“……”南知被说得一怔,红着耳尖道:“有吗?”
可能是在试用期的时候,她想着贺弦也算她半个男朋友,所以对他宽容了一点。
想到这件事,南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跟他说一声,他试用期通过了的事。
毕竟这么一直单方面享受着他的付出好像也不太好。
于是她没多想,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然而敲完一行字后,她看着对话框里那句“你试用期通过了”,怎么看怎么奇怪。
就感觉贺弦真成了她的员工,而她是个公事公办的领导,然后对他发送了一条毫无感情的通知。
虽然南知在感情上确实有些迟钝,但看着这么一句干瘪无力的话,她也感受到了一丝怪异。
好像……很没有诚意。
谈恋爱应该不是这样的吧,更何况是面对贺弦那种像小公主一样的大少爷。
他应该很注重仪式感吧?
南知挠了挠头,犹豫了会儿后还是删掉了这句话,准备等国庆放假,找个时间跟他见面的时候再说。
之前南程锡那件事就像一块浅埋在南知心底的巨石,上面只是覆盖了薄薄一层沙。
等沙子被扫开,底下狰狞的巨石依旧会暴露在眼前,在平坦的路上留下一片疙瘩。
南知闲暇之余总是会想到这件事。
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
她没法用那些十分伤人的猜疑直白地问自己爸爸,也不可能仅凭毫无证据的揣测去告诉自己妈妈。
于是这件事在南知心里压了好几天。
偶尔她也会在跟曲江柔视频的时候随口委婉提及一两句,包装成自己课上看到的案子讲给她听。
然而曲江柔只是当成八卦一笑了之,似乎没太放在心上。
直到大半个月过后,曲江柔忽然打电话给她,让她没课的时候最好能回家一趟。
南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喊她回去,但听妈妈语气严肃,心道可能是不太好的事,于是立刻找了两天回家。
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可能和自己爸爸有关。
果不其然,等她回家后,她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南程锡。
开门前,南知明显听见曲江柔和南程锡正在吵着什么,而在她打开门的刹那,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争吵。
脚步一停,南知站在门口,没吭声。
“知知回来了?”曲江柔招呼她进来,“你先进屋,我跟你爸爸有事要聊,聊完了我再跟你说。”
“什么事要背着我聊?”南知的视线扫向屋内的南程锡,看起来很是镇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觉得这层窗户纸被捅破的时候,可能会看见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
但实际上并没有。
窗户纸逐渐变薄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在焦虑。
而窗户纸捅破的刹那,她反倒平静得出乎自己意料,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释然。
南知走进门,垂下眼睫,扫了眼桌子上的协议,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曲江柔瞬间哑然。
南程锡窘迫地苦笑一声:“知知你都知道了吧?”
“差不多吧。”南知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平静地一句一顿道:“爸爸,你那天的借口真的,非常拙劣。”
她随意扫了两眼,又把几张薄薄的纸放下,问他:“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理由。”
“能告诉我吗?”
“……”南程锡被问得哑然。
他可以坦然地告诉曲江柔,自己和她的感情在多年没有维系的情况下越来越淡,甚至在外面遇上了更合他心意的人。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南知解释这件事。
他记得南知小时候就非常聪明,不吵不闹让人省心,小小年纪就有着出乎常人的冷静,他一直觉得这一点非常像他,也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儿。
但此刻,他看着自己女儿那张冷静到无波无澜、甚至有些陌生的脸,他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莫名感觉自己很难堪。
气氛凝滞良久。
最后还是曲江柔闭了闭眼,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面具:“你爸在外面有人了。”
闻言,南知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又道:“所以,我去年暑假在伏洲医院看到的人真的是你?”
“……是我。”南程锡嗓音艰涩,“但是知知,爸爸只是和你妈妈分开太久感情淡了,但对你……”
“你应该还有个孩子吧。”南知没有听完他后半句,直接开口。
听见这个问题,曲江柔在一旁平静道:“你那个弟弟走了,当时车祸早产,没活下来。”
南知顿了一瞬,点点头,“知道了。”
“所以你是因为那个孩子没了,才想到我的吗?”
“不是,知知。”南程锡急切解释道:“你是我的女儿,我肯定……”
“那你女儿去年考上华都大学的时候,你应该在陪那个阿姨待产吧,不然你也不会在伏洲遇上车祸了,更不会连自己女儿考上什么学校都不记得。”南知回想起那件事,似乎还觉得有些好笑:“要是那个孩子顺利出生了,你估计也不会记得我这个女儿了。”
“……”
“还有你上次寄错东西,那些婴儿服是没用上吧?怎么不留着了?”南知完全就像一个陌生人,机械地问着这些问题,仿佛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呢。”
但是南程锡并没有回答她,最后还是曲江柔帮他说道:“车祸后遗症,暂时怀不上,留着看着烦就干脆送人了,结果寄到你这里来了。”
听到这个原因,南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也想不出该说点什么,只能淡淡地“哦”了一声。
见他们父女俩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曲江柔开口道:“知知,这次妈妈喊你回来,是想带你一起去把房子过户了,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要去公证处做赠予公证。”
“这套房子,还有你爸爸的财产,之后都是你的。”
这是曲江柔能帮自己和南知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她大学的时候和南程锡在一起,之后分分合合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到头了。
南程锡是她的初恋,在那之前她没有和别人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一段正常的恋爱、或婚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只能像自己长辈教的那样,努力当一个好妻子,好妈妈,当丈夫的贤内助,在生了孩子后辞职安心在家带南知,料理好家庭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