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也被磨平了棱角。
结果在她想重新工作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曾经的优势已经被磨灭了。
好在她性格平和,文化程度也不低,跟翟婉聊得来,所以去了贺家工作。
也是到了贺家后,她才发现一段正常的婚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翟婉的工作,贺耀城从来不会指手画脚。
她随口一提的事,贺耀城也会记在心上。
两人也不会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吵架,哪怕斗了嘴,最后贺耀城也会认错,不到一天又和好如初。
哪怕人到中年,也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心事。
而她跟南程锡的感情早就在时间和距离中被一点一点磨灭了。
所以曲江柔在从贺弦那里得知,那个晚上他在伏洲看到南程锡的时候,她虽然有过惊讶,却没有多少难过。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还会哭哭啼啼地找南程锡闹,但在她看过一段正常的婚姻后,她突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因为她仔细想了下,这么多年来,这个丈夫好像一直可有可无。
她和南知日常花销很少,吃和住基本都不用花钱,翟婉给她的薪水也不低,所以南程锡打过来的钱,她甚至都没用到过。
物质上不需要,精神上给不到,她感觉离婚也无所谓了。
但她还是想尽可能地帮南知争取些本来就该是她的东西。
所以曲江柔镇定地找了律师,又跟南程锡面谈了一次,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一直到财产公证完后,曲江柔霎时松了口气。
她看着南知面不改色的样子,欣慰地笑了笑:“还好,妈妈就是怕你难过,才一直没敢告诉你,看你心情还好,我也就放心了。”
听见她的话,南知顿了顿,点头道:“嗯,不用担心我,你觉得没事就好。”
南知配合着办完一切流程后,不想再留下来感受压抑的氛围,也不想再和南程锡说话,索性找了个借口飞回华都。
在进入候机室、彻底脱离曲江柔的视线的刹那,她感觉自己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啪”的一声,骤然断裂。
她一直以为,在她心里埋藏的事算是得以解决,她应该开心才对。
但现在差不多解决了,也得到了她应有的东西,她却丝毫没有开心,甚至异常烦躁。
南知恹恹地往椅背上一靠,拿出手机想转移注意力,却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刚才待在曲江柔身边的时候还好,现在周围没了人,她的情绪突然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来势汹汹。
南知不安地咬着手指。
这是她小时候的习惯,长大后懂事了觉得这样不卫生,所以再也没咬过。
然而现在,她心里的焦虑逐渐升温,她急需做点什么缓解心情。
南知皱着眉重新拿出手机,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各个APP乱窜,想找点新闻或者趣事看看。
但翻了好几番,她的视线最后却停留在了贺弦的微信上。
她咬了咬指关节,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拿起了自己的包调头离开了候机室。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总之就是觉得,如果现在跟贺弦见一面的话,他应该是有办法让她开心一点的。
至少上次他就做到了。
所以她没多想,直奔售票处买了最早一班去南港的机票。
等她到南港大学,差不多是晚上八点。
南知在学校门口,一边往里走一边给贺弦打电话。
然而不知道贺大少爷跑哪里野去了,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接通。
南知耐心等到暂时无人接听的女声响起,又挂掉电话重新打了一次。
结果这次还是一样。
她眉心紧蹙地看着通话界面,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南港大学里随便逛逛,等贺弦回电话给她。
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校园里走了一段后,她看见了一片户外体育场。
冷白的照明灯下,不少人正在球场上打羽毛球。
南知站在围网外,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后,心里不由得开始猜测贺弦会不会也在这附近打球。
思忖一番,她感觉以贺弦的爱好来看,他应该打篮球比较多?
毕竟那张上了表白墙的照片肯定不是凭空出现的。
但这一片都是羽毛球场,南知又闷头绕了几圈后,才勉强找到个篮球场。
“勉强”主要是因为,站在围网外的人太多了,她一开始没注意里面的人抢的是篮球。
直到一阵“砰砰砰”传来,听起来像是篮球拍击地面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这里可能是篮球场。
然而南知个子不算高,站在人群后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球员。
她只能再次绕着围网走了一圈,钻到一处人少的角落探头看里面的情况。
恰好一阵惊呼喝彩声传来,南知凑过去眯着眼定睛一看——
贺弦还是像那张照片里一样,穿着深蓝底白边的无袖球衣,戴着一截同色系的吸汗带,似乎刚进完一个球,正笑着跟他的队友打招呼,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这也并不是南知第一次看他打篮球,之前高中的时候,班级之间有篮球赛,南知也看过。
她对体育比赛兴致寥寥,而且不太看得懂,所以从来没完整看完过。
然而这次的比赛,却给南知一种全然不同的新奇感。
她难得耐心地看了下去。
期间听见了无数个人在议论那位意气风发的八号球员:“那个八号是谁啊?蓝衣服的,也太帅了吧。”
“听说是大二的学长,”这两个女孩子都是今年的新生,刚军训完,还对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不太熟,“哇去,表白墙上也太多人捞他了吧,我这还没问呢就看到有人问了。”
“叫什么啊?”另一个女生凑过头去看。
“贺弦。下面还有人说他每次打球都有人捞他,不知道有女朋友没。”
听到最后这句,南知冷不丁怔了怔。
她心里忽然有些没底。
自己算是贺弦的女朋友吗?
她那条转正通知一直没有发出去,而且贺弦最近也没有提到这件事,两人看起来是心照不宣,但南知根本不知道他俩宣了什么。
反正她是很懵的。
她也不清楚贺弦现在对她是什么看法。
一直没再提转正的事,也可能是他不想转正了?
南知抿了抿唇,心里突然有些梗。
她一手抓着围网,一手打开手机,找到贺弦的电话再次拨了过去。
虽然她知道贺弦现在肯定接不到,但她就是要打,多打几个未接电话过去,让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之后她就可以指责他。
反正没有制高点就创造制高点,这是贺弦惯用的伎俩,她也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心虚地看了眼球场上的贺弦,南知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加速,居然有一种做了坏事的紧张和刺激。
这是她过去十九年里从来没有过的。
不知道是她电话打得实在太多了还是什么,贺弦的手机终于引起了队友的注意。
刚下场的高弛正要拿水喝,余光却瞄见贺弦放在椅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没良心的祖宗”这硕大的六个字突然从屏幕中弹出。
高弛人愣住了,结果水已经倒嘴里了,搞得他呛得咳了半天:“我……靠!贺……咳咳!”
等他咳完,这祖宗的电话已经挂了。
正处于恋爱期间的高弛太了解这意味着什么了,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贺弦要完蛋了。
于是他立马捧着手机、穿越大半个球场去找贺弦,一路边走边喊:“卧槽!弦哥!你祖宗来电话了!”
“一百多个!你没接到!你完蛋了!”
贺弦:“……”
第45章 【三更】
◎怕你觉得我是个变态。◎
高弛的话音顺着夜风响彻球场的刹那, 贺弦整个人骤然呆在了原地。
然而原本准备传给他的球已经飞了过来,他一愣神,这球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咚”的一声, 砸得贺弦眼冒金星, 脑袋嗡嗡的:“卧槽……”
周围的观众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弦哥这不怪我啊!”传球的那个男生还不知道情况, 连忙摆手撇清关系。
贺弦一边呲牙咧嘴地揉着脑袋,一边跟他摆摆手:“换人,我不打了。”
说完,他便拿过了高弛捧着的手机,匆匆下场。
“——啊?这就不打了啊?”站在南知旁边的女生失落道:“太突然了吧,我还没看够呢。”
“别想了。”另一个人说:“肯定是女朋友打来查岗了啊, 你没听他队友说打电话的是他祖宗吗?”
南知:“……”
掌心的手机忽然嗡嗡响起,南知低头看了一眼, 果然是贺弦回电话了。
南知四下环顾了一番, 见周围已经有些人散去,到处都闹哄哄的,也没人会注意她,干脆就接了起来,小声道:“喂?”
“你怎么了?!”贺弦急切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你被绑架了?!”
南知:“……”
“没有。”南知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简直哭笑不得:“为什么觉得我被绑架了?”
“一百多个电话!”贺弦怨愤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打过这么多电话?!平时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
这话里话外透露出的谴责让南知不由得有些心虚, 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真对贺弦这么差。
她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确实很少给贺弦打电话。
她在各类人际关系中都是个比较温吞被动的人,鲜少主动去维系关系, 也不知道该怎么维系, 所以除了有正经事, 她基本不会主动找谁。
南知心虚地咳了咳:“那,我现在这不是反思了自己,把以前没打的电话都补上吗。”
贺弦:“?”
贺弦:“你这个思路还挺牛逼。”
南知学着他厚脸皮的样子,淡定道:“那肯定的。”
贺弦:“……”
贺弦轻哼一声,直言道:“说吧,有什么事求我,没事你才不会给我打电话呢。”
“……真没有。”南知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魔鬼形象,“你为什么把我想得那么坏?”
“?”
平时巧舌如簧的贺大少爷,今晚仿佛遭遇了口舌之战的滑铁卢,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倒打一耙的话明明都是他的台词,怎么都被南知抢去了?
贺大少爷被反问得一呆:“那我也想不出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了,你总不能是想我了吧?”
“……”
贺弦清冽低沉的嗓音顺着夜风传来的瞬间,南知莫名感觉自己心尖好像颤了颤。
她眼睫微动,看着围网内已经走到门边的贺弦背影,沉默片刻后温吞道:“为什么不能?”
“……”
“?”
贺弦的脚步霎时停住。
南知看见他站在门边没有继续往外走,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拿下了耳畔的手机,开始低头捣鼓着什么。
她疑惑道:“你干嘛不理我?”
“我在看去华都的机票。”
“……”
南知深知这大少爷虽然平时看着懒懒散散,但对自己想做的事行动力一直很强,生怕他又浪费钱买机票,连忙道:“你别买了,我不在华都。”
“?”贺弦顿了顿,“那你在哪儿?”
其实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有一种预感了。
但他就是想听南知说。
然而南知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人,她故意道:“你猜一下。”
“我才不猜。”贺弦哼哼唧唧道:“我要买机票,买全国的。”
南知:“……”
虽然南知心里知道这肯定是夸大其词的威胁,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这个离谱程度,放在贺大少爷身上又有那么一丝……诡异的合理。
她还真怕他乱买机票,只能道:“我在南港。”
“南港这么大!南港的哪儿呀!!!”贺弦听她跟挤牙膏似的,简直急得跳脚,“你再不告诉我你信不信我装死给你看!”
“……”南知见他真急了,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你回头找找。”
“?”
贺弦怔愣了下,立马回过头。
南知肯定不可能在球场内,所以他的目光下意识越过了大片球场,看向了围网外的观众。
他视线投来的时候,南知听见身旁正要离开的人说了句:“他会不会还要继续打啊?我看他没走呢。”
南知抿唇笑了笑,蹲下来捂着嘴小声道:“你找到没呀,我旁边的人都在关注你的动向,你不走人家也不知道要不要走。”
“你别走就行了。”贺弦抬脚朝她的方向走近了几步,探头定睛看了眼:“你是不是蹲地上呢?穿的白裙子,跟个蘑菇似的。”
“……”南知噎了噎,立马站了起来,“你才蘑菇。”
蘑菇蹭的一下长高了,贺弦也确定了她的位置,跟着弯唇一笑:“等着啊。”
话落,他便转身冲出了球场。
他的身影消失在球场门外时,南知又听旁边人沮丧道:“估计是不打了,走了走了,没帅哥没看头。”
周围不少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纷纷如潮水般退去。
南知不想在这里惹人注目,干脆混在人群里,慢吞吞跟着一起走,还不忘拿起手机跟贺弦说道:“你别来,这边好多人都是来看你打球的,你一过来肯定要被围观。”
然而不知道贺弦的手机有没有放耳边,他没有回答。
等南知跟着人群走了一段,就见贺弦迎面跑了过来。
大概是他这人实在是太显眼了,南知明显看见他跑过来的途中,基本上每个人都要回头看他一眼。
回头率极高,甚至还有人要目送他过来,看看他跑这么快是为什么。
南知并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于是连忙绕开,走到边边角角降低存在感。
偏偏贺弦像个聚光灯。
他一路冲过来,跟没踩住刹车似的,直接冲到她面前扑了个满怀。
南知正要跟他说“别这么招摇”,结果自己的脸已经撞进贺弦胸口了,还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好在贺弦揽着她的腰,她才没摔过去。
“……”
南知绝望地闭了闭眼。
她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其他人是什么眼神,干脆破罐子破摔,脸埋进去就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