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不住。”付尧酸溜溜地捂着牙,“要贺大少爷剥的小龙虾才能堵住。”
贺弦:“……”
贺弦:“滚一边儿玩儿去。”
付尧:“哈哈哈。”
不得不说,付尧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可算是开了眼了。
他跟贺弦认识的时间不算短,因为两家人生意上的关系,他从初中开始认识贺弦。
他们几个狐朋狗友出去吃饭,就从来没见过贺弦自己动手剥过虾。
这大少爷甚至都不碰海鲜这类有壳有皮的东西,生怕脏了自己的手,吃虾也是吃现成的虾仁。
而现在……
付尧看着他那副耐心给南知剥虾、还踏马要喂到嘴边的样子,心里暗叹了一声,故意大声挤兑他:“贺大少爷你能不能行了?说好谈恋爱不哄人的呢?”
他这话丢出来的时候,贺弦正好把一只虾递到南知嘴边。
大概是被说得不好意思,南知抿唇笑了声,摇头道:“不用了,你吃吧。”
“哎呀。”贺弦急了,扭头看向罪魁祸首付尧,“你赶紧滚。”
“好好好。”付尧嬉皮笑脸道:“碍着您谈恋爱了,小的这就滚。”
他们一帮人差不多疯到了晚上十点多才结束。
翟婉和曲江柔也回来了,叮嘱贺弦把同学们都送回家。
今天他们没一个人敢在家里喝酒的,于是贺弦跟付尧一人开了一辆车,把其他人送回去了。
南知跟着贺弦的车,挨个送女生到家。
等确定孙若芙她们都安全到家后,南知这才放下心来。
回去的路上,她翻手机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条快递信息,顺口道:“对了,能去趟我家吗?我爸爸给我寄了生日礼物来,我顺便再回家拿点衣服去学校。”
闻言,贺弦眸光微顿,又懒洋洋应道:“行啊。”
说完他便调头朝南知家的方向开去。
车在小区的路边停下,南知按信息找到快递柜,把礼物取了出来。
贺弦拿着包裹掂了掂,感觉软趴趴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南知随口答道,“你看下快递单上写了吗?我爸爸说是他朋友带回国帮忙寄来的,应该写了物品信息吧。”
闻声,贺弦扫了一眼,发现写的是“衣物”。
他疑惑道:“衣服啊?”
听他这么说,南知忽然愣了愣。
一般来说南程锡是不会给她寄衣服的,她对穿着没什么要求,并不是非得要从国外代购衣服。
而且南程锡那么多年没跟她一起生活,也根本不了解她穿什么码数,更不懂女孩子喜欢什么风格。
但她思忖了下,可能是爸爸在国外看见适合她的就顺手买回来了吧。
南知也没再多想,准备回家再看看。
谁料她回家拆了包裹后,却发现里面并不是给她穿的衣服。
而是一堆婴儿的衣服。
南知拎着一件小小的连体衣怔愣着,“这是小孩子的衣服吧?”
一旁的贺弦也跟着顿了顿,直接把她手里的衣服抢了过去,重新装好包裹,淡定道:“这寄错了吧,明天重新寄回去。”
“……应该是寄错了。”南知回过神来,猜测估计是南程锡的朋友把东西寄混了,“我待会儿打个电话给我爸爸,看看是什么情况。”
“嗯。”贺弦垂眼把东西收拾好,“你去拿衣服?要我帮忙么?”
“不用了,你又不知道我要什么样的,我自己拿就行。”南知给他倒了杯水,“你先在这儿玩会儿吧。”
“不要。”贺弦不情不愿地咕哝道:“我可以帮你去叠衣服。”
见他都跟着她起来了,南知只能随便他:“也行,但是你会叠吗?”
“我又不是傻子。”贺弦“切”了一声,试图大展身手,一脸嚣张道:“你就看着吧。”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操作起来的时候,贺大少爷叠的衣服属实有些丑陋,看得南知强迫症都犯了。
她一巴掌把他拍开,“你别了,我自己叠。”
“不是,丑是丑了点,但是好歹叠起来了啊。”贺弦颇有些不服气,在旁边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你要是实在不满意,那你教我啊,你总不能教都不教就骂我。”
“……”南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看我叠一次。”
等他俩磨磨叽叽收拾好衣服离开的时候,都将近十二点了。
再开车回到家,正好十二点整。
当时南知留下来住的第二天,翟婉就给她的浴室补上了沐浴露洗发水,但是这两个月下来,贺弦还是在背地里跟她共用一间浴室的……
甚至还共用一张床。
原因无他,就是贺大少爷脸皮太厚,每天都赖着不肯走。
南知感觉他那些本就不多的脑细胞都用来想这事了,总是能以各种理由留下来,一会儿是“因为和她看了鬼片不敢一个人睡”,一会儿是“因为和她玩了VR腿疼不好走”,一会儿是“刚才饭吃多了走不动”。
再加上他也确实说话算话,还真没怎么占南知便宜,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等南知洗完澡出来,看见的就是大剌剌地靠坐在她床边、还没换衣服的贺弦。
她虽然早已习惯了,但依旧对他这种行为颇为无语,现在也不想听他那些费尽心思找的理由,直接叽咕着吐槽他:“你刚才要是去外面的浴室洗,现在都洗完了。”
“我就要在你这儿洗,不可以吗?”贺弦掀了掀眼皮,一脸正色:“谁让你的浴室香香的。”
南知:“……”
南知搞不懂他是怎么以一副刚正不阿的表情说出这种话的,甚至还说得像是她的错。
但她也懒得跟他争,只是偏开头骂了句“变态”,然后催他赶紧去洗。
等贺弦进了浴室后,南知坐在床上,忽然想起了刚才寄错快递的事。
她看了眼时间,南程锡那边和自己这里有时差,现在大概是有空的,于是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然而铃声响了一会儿后,却突然被挂断了。
南知愣了愣,还以为是他在忙,便没再打。
片刻过后,南程锡又回了电话过来。
他声音很轻,轻到南知感觉都快听不清,像是怕惊扰了谁:“喂?知知?这么晚了找爸爸有事?”
“……”
南知并不是个相信直觉的人,因为她大多数情况下直觉都不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总觉得南程锡哪里怪怪的。
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嗯,有点事,爸爸你那个朋友好像把包裹寄错了。”
“啊?”南程锡倏地一顿,“你收到什么了?”
“几件婴儿服。”南知说。
话音一落,电话的另一头忽然顿住了。
诡异的沉默在手机两端弥漫,仿佛要贯穿屏幕。
南知听他没动静,耐心等了一会儿后又开口道:“爸爸?”
南程锡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恍然地“啊”了一声,“寄错了是吗?我回头问问你韩叔叔,可能是他寄走的时候快递员贴错单子了。”
“嗯。”南知乖巧又沉默地应了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重归寂静。
另一端的南程锡默了默,大概是发现自己跟女儿已经没什么话题能聊了,只能尴尬地笑笑:“那知知这么晚了赶紧睡觉吧?明天是要回学校了吧?还要坐飞机呢,南港离宁洲还……”
“爸爸。”南知平静地打断他的话,“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话音刚落,南程锡唇瓣一颤,陡然沉默了。
见他不说话,南知继续道:“去年我高考完,你原本说会回国,但是你没有。”
“今年过年,妈妈说你工作调动,外派到其他国家去了,所以你又没能回来。”
“我感觉我都要记不清你长什么样了,去年我在伏洲的医院里看到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出了车祸满脸是血地被推过来,我还以为是你。”
“但是我转念一想,我的爸爸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回国,所以我又放心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瞬,又垂下眼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反正我每次听到你又回不来的消息,是真的很难过。”
“而且,”南知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沉声提醒他:“我考的不是南港大学,是华都大学。”
“你为什么连这个都不记得?”
闻声,南程锡连忙道:“对不起啊知知,爸爸现在记性不好,你之前提到过贺弦上的南港,我就记混了……”
南知打这通电话也并非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种种莫名又诡异的直觉和多次以来的失落叠加起来,再加上听到他以为自己明天要去南港,才忍不住爆发了一次。
现在听自己爸爸道歉,南知又有些于心不忍,只能闷声道:“知道了。”
恰逢此刻,浴室的水声渐停。
少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后,周围的空气愈发安静。
南知想着贺弦马上就要出来了,正要说点什么结束对话,却听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婴儿啼哭声。
她整个人霎时一僵。
大概是南程锡也察觉到了什么,立刻道:“时间不早了,知知睡觉吧,爸爸有些工作要处理,就先……”
他的声音覆盖了那一瞬的啼哭声,以至于南知都有点反应不过来,那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真正正从电话里传出来的。
她安静两秒,忍不住问道:“你在哪儿?为什么我好像听到有小孩子在哭?”
“嗯?”南程锡怔了下,“我在公司驻地呢,你听到的是不是附近邻居家的小孩在哭闹?”
“……”听见他的回答,南知忽然感觉有些无力。
贺弦家是独栋,和邻居家的距离相隔甚远,再加上现在门窗紧闭,她并不认为有谁家的小孩哭闹声会传来。
南知垂着眼沉默片刻,“可能吧。”
挂了电话,贺弦恰好穿完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擦着头发,正要去拿吹风机,余光却瞥见南知脸色僵硬煞白,正死死地盯着手机,于是脚步下意识一顿:“你怎么了?”
“我……”听见动静,南知回过神来,眼底有一瞬的慌乱。
她突然站起身,随口扯道:“我有东西落楼下了,我下去拿。”
说完,她也没管贺弦的反应,径自跑了出去。
她一路冲到玄关处,打开灯,把刚才那个寄错的包裹重新拿了起来。
寄件人只写了一个字“韩”,地址在伏洲的某个小区。
南程锡口中的那位“韩叔叔”,南知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那时候南程锡创业失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说就是这位韩叔叔提点的,还帮了些忙。
当时曲江柔和南程锡,还带她去登门道谢。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零散,但她知道这位韩叔叔的家并不在伏洲,而是南港。
因为南程锡是南港人,她记得之前全家一直都住在南港,而她第一次坐上火车离开南港,已经是家里卖了房子搬家的事了。
在那之前,她从来没坐过火车去南港以外的其他城市,更不用说伏洲。
所以此刻,南知看见伏洲这个地址,脑海中那根弦在顷刻间崩断,仿佛一座高楼霎时崩塌了一样,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慌乱顿时铺天盖地般袭来。
她紧紧地捏着包裹,定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静。
她感觉自己的爸爸在骗她,但是她除了这个包裹,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据。
毕竟那个韩叔叔也有可能搬家,她这种胡乱猜测,也不知道该不该跟曲江柔说。
心里无措与迷茫交织,缠成了一片又一片乱麻。
就在她乱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贺弦下楼了。
他把毛巾搭在肩上,正随意地擦着头发,看见她站在玄关不动,视线状若无意地从她手里的包裹撇扫而过,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南知整个人一僵,讷讷地转过头,莫名有些哑然。
她动了动唇,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和贺弦说这件事。
单凭直觉猜测自己的爸爸出轨这种事,本身就带了一丝难堪。
她非常不希望让贺弦知道。
沉默良久,她缓缓把包裹放下,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小声解释道:“我就看看这快递单上的地址清不清晰,毕竟明天还得原路寄回去。”
然而话音落下后,贺弦的视线却依旧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脸上。
南知不是第一次被他这么盯着,但也许是心里那丝难堪在作祟,这回她忽然有些不太自在。
抿了抿唇,她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暴露异常,只能故作镇定地从贺弦旁边走过,径自上楼:“回去睡觉吧。”
过了几秒,南知听见身后传来了贺弦的脚步声。
她快步上了楼,先躺进了被子里,背对着他。
贺弦动作稍慢一步,在后面慢吞吞跟了上来,关灯进了被窝。
不知道贺弦是有所预感还是什么,这个晚上出奇地没有烦她,安静至极。
脸呼吸声都很轻。
南知在黑暗中紧闭着眼,不停地回想着这件事。
她不知道自己辗转反侧了多久,感觉整个夜里都是在半梦半醒间度过的。
直到窗外鸟鸣乍现,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好像没有真正睡着过。
生理上的疲惫和心理上的迷茫一同袭来,混沌的思绪在脑海中反复交错,南知紧咬着唇,胸口突然漫上一阵阻塞的酸胀。
仿佛有一块大石头梗在喉间一样。
她强迫自己把这种感觉压下去,却于事无补,反而压抑到自己的眼眶涌出一片湿润。
南知吸了吸鼻子,想抬手把自己眼角溢出的眼泪擦掉。
然而她刚抬手,一直躺在她身旁没动静的贺弦却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直接把她翻了过来。
南知怔忪了下,动了动唇,嗓音软绵却微哑:“你怎么没睡?”
贺弦打了个哈欠,往南知的方向挤了挤,懒洋洋道:“睡不着啊。”
那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此刻蒙上了一层带着困意都水雾,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眨不眨。
南知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眼底的湿润,干脆挪开眼避开他的视线:“看我干什么?”
“我心情不好。”贺弦看着她,忽然抬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我想亲你。”
南知:“……”
大概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震撼了,南知脑海内原本那些纷乱的思绪,就像是被他抬手斩断了似的,霎时一片空白。
她愕然地抬眼,眼睁睁看着贺弦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最后在她鼻尖前停下。
温热的呼吸喷洒而出,落在皮肤上酥酥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