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弥躺了有一会儿才去收拾。
她拿着装手表的盒子,上下抛动掂了掂。
她活到这个岁数,第一次给男人花这么多钱。
她爸都没这个待遇。
姜弥是个不吃亏的人,送了礼花了钱,以后使唤周最,她可能会更心安理得一点。
这样安慰下自己,她没那么难过了。
她跟她合租室友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远在北城的周最还没有意识到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从超市回去后把菜放进冰箱,各处应放的东西摆上,护发素送进姜弥房间,看她床铺一团糟,又帮着收拾了下。
在今晚,他终于把姜弥那一堆玻璃杯安置好了。
周最定了个多层置物柜,不太宽,放在墙角不占位置。
里面全放着姜弥的那些宝贝,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她一回家就能看见。
置物柜是玻璃门,可以清楚看见里面那些杯子。
偶尔光照过去,那一片显得晶莹剔透。
周最深呼一口气,拍了张照片发给姜弥。
周最:【满意吗?】
第8章
◎什么时候回家◎
姜弥第二天早上起来才看见周最的消息。
她起晚了,上午公司那边有个会要开,她匆匆忙忙收拾,根本没空管周最发了什么,一个表情包甩过去这事就被她放在一边。
和她一起过来的同事在酒店餐厅吃完早餐才看见她人。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姜弥紧着跟人道歉,一行人会合之后,姜弥也没那个时间吃饭了,好在昨晚出去买了不少东西,她塞几块黑巧到包里也能垫垫。
这次过来开会主要是分公司这边有两个商务活动,老板让姜弥过来盯一盯,跟这边的高层管理交流下,顺便谈新项目。
姜弥名义上是设计总监,其实要干的事也不只是设计,跟项目有关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得掺和,成本管理时间统筹人员调度都要从她这里过。
总部那边的事还没结束,老板就把她弄到广州来了。
她的两位老板很会压榨员工。
姜弥升职这么久了,工资变得更可观,工作量翻了两三倍不止,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拿出三分之二来工作,周末能有完整的一天在休息都很不容易。
就这样宋瑗还想叫她跟周最好好培养感情。
哪来的时间。
分公司的规模其实也挺大,展思发展多年,根基已经牢固,几个分公司做的不错,每年营收数据看着很漂亮,两位老板觉得这方面可以了,开始有涉足其他行业的念头。
这段时间公司的男老板参加了好几场饭局,认识了新一批资本家,手渐渐往外伸,连带着姜弥都跟着一起跑。
她在心里直骂人又没办法,私下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吃饭是小事,每次都要她喝酒,谁受得了。
所以对姜弥来说,这阵子出差避避风头是好的。
分公司这边的副总跟姜弥关系不错,从前两人共事过一段时间,调过来以后跟姜弥也一直联系着,开会那阵特别尊重姜弥的意见。
这次有个投资比较大的主题公园的项目,竞争很激烈,分公司这边做了不少工作,要是能拿下,公司又要往上走一个台阶。
会议到后期都在讨论这事,姜弥发言不多,到十二点左右,会开完了,分公司的副总张罗着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
姜弥头皮一紧,怎么到哪都躲不开这茬。
她身边人忽然凑过来,问:“刚才会上你怎么那么安静?”
姜弥笑:“你的主场,我怎么敢多讲。”
“见外了不是,陈总让你过来帮忙参谋,这是十分的看重你,多给我们点建议呗。”
“您可是我的前辈,没我建议的份啊,而且,我觉得这项目不错。”
姜弥有灵气也有天赋,年纪虽轻见过的世面可不少,她都觉得这项目不错,副总心更安了些。
“晚上去吃饭喝两杯,别跑。”
姜弥咬咬牙答应:“知道。”
姜弥从前是不会喝酒的,上大学以后跟同学朋友出去玩,兴致上来就是点两瓶果酒,度数特别低,绝对不超过五度,这种饮料一样的东西,她头几次喝猛了点,过不了几分钟就是脸通红,脑袋发晕,懒洋洋提不起劲儿。
家里面从来不让她碰酒,她对这东西也没兴趣,酒量肯定差得要死。
后来工作了,三天两头的要跟同事聚餐,跟上司去参加饭局。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工作的一部分,吃的饭参加的局越多,能接触到的项目方就越多,很多合作都是在饭局上谈拢的,头一天喝酒喝高兴了,人家看这边顺眼,觉得靠谱,第二天就能到工作场合正经谈,流程走得飞快。
就是合作结束了,吃饭联络感情也是必要的。
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搭伙的机会。
这样的场合太多,姜弥不会喝酒根本不行,七八次下来,再差的酒量都能锻炼上去,最开始是啤酒,有时候又是红的,慢慢度数低一点的白酒也可以了,到最后五十多度的也不在话下。
她一点都不喜欢喝酒,生活所迫,没办法。
一整个下午,姜弥和她的同事们都待在分公司,两位大老板这段日子管的事少了,难得想了解下各地的情况,姜弥他们这些人就跟钦差一样,到处看一看,记一记,回去好跟老板交差。
时间差不多以后,副总带着一大帮子骨干,叫姜弥他们去吃饭。
他们大概是那饭店的常客,经理同副总很熟,直接把人带进包厢。
这顿饭美其名曰是联络感情,犒劳姜弥他们一行人,后面一个两个喝高了,嘴上没个把门都开始胡言乱语,说些不客气的话,讲讲上头的不足,完全忘了他们这些人的存在。
姜弥默默吃菜,就当没听见,她回去以后也不会说什么,没必要打小报告,私下里大家都有这样那样的不满,听一听就过去。
后面更过分些,直接开起女同事的玩笑来。
诸如这行不适合女人干,女人只需要结婚生子巴拉巴拉,再引到公司的某位女中层怀孕辞职,说一大串,好像完全佐证他们的想法。
他们丝毫不顾虑在场是否有其他女同事在。
男人们哄笑一团,女人要么沉默,要么带着微笑,反正就不发表任何意见。
坐在姜弥身边的是总部那边的一个小组组长,年纪很轻,业务能力很强,此刻就显得有些沉不住气,挂了脸生闷气,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去争辩,只能忍着。
姜弥见了她脸色,给她倒了杯果汁。
“少喝点酒,果汁还可以。”
女同事受宠若惊:“谢谢总监。”
姜弥笑了笑,凑近她身边低声道:“好好吃饭,别管他们。”
姜弥入行比她久,这种事见过的太多太多,起初她也会生气,也会觉得被无端贬低很恼火,可这种人跟他们讲道理没用的,他们信奉那一套歪理邪说到任何人都无法影响的地步。
姜弥所做的,就是不断努力,一步步往上爬,能力、成绩以及职位会说明一切。
少说话多做事才是正确的。
姜弥会忍,但有个限度,后面要碰着警戒线边的时候,她端起酒杯,朝着对面人喊了句:“张总,说好了请我喝酒的,我等了一晚上你怎么也没个表示?”
那头马上反应过来,顺着台阶下:“我这挨个喝的,不还没到你那边吗,叫你坐我旁边你不来,算我失陪,我自罚三杯,好吧。”
姜弥和那副总是在座职位最高的,他俩一打断,那些不着边的话就没继续往下说了。
两人一来一回也算给大家提了个醒。
真要是论起来,姜弥的影响力可能比副总还要高一点点,总部下来的,又年轻,谁知道以后会到什么位置。
后面人都老实了些,这顿饭安安生生吃着。
姜弥手机响了半天,旁边的女同事提醒她以后她才发现。
宋瑗给她打电话过来了。
姜弥到走廊去接电话,刚通宋瑗就急匆匆问:“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啊?”
宋瑗对姜弥的爱护一度很夸张,前几年有电影讲女孩儿独居的危险,宋瑗就老怕她一个人住会怎么样,苦口婆心劝姜弥回家住,姜弥没答应,宋瑗不强迫她,就三天两头往她那跑,每去一次都要叮嘱一定要锁好门窗之类的话。
她看新闻看到女孩子深夜回家出意外的消息,又开始担心姜弥总是加班,回家太晚不安全,甚至想叫姜格致每天去接她下班。
姜弥和姜格致一起反对。
她老爹气得眼镜都歪了:“她是个快要三十岁的成年人了,你不要总把她当小孩一样好不好,天天看那些新闻疑神疑鬼的,你放心,她命硬得很。”
宋瑗那次特别生气,跟姜格致用平静的语气吵了一架。
“对,她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又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没把你肚子划一刀你当然不关心,你就抱着你的研究结果过一辈子吧。”
她本来都打算回房间了,没忍住,又回来骂了姜格致一嘴:“三十岁怎么了,三十岁就不是我女儿了?什么叫她命硬,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她哪有你命硬啊,快六十了还能说风凉话呢。”
现在战场继续升级,给姜弥打好多个电话都没人接的时候,宋瑗开始瞎想。
姜弥在电话里安慰她母亲许久,母女俩说了好久的话,姜弥把人哄开心了,宋瑗才道:“晚上小周在家里吃饭呢,你爷爷也在这儿,几个人在喝酒呢。”
姜弥眉头锁了下,“他怎么去我们家吃饭啊?”
宋瑗:“你爷爷都多久没见孙女婿了,想他就叫他过来了呀,你们工作都忙,都没时间,好不容易小周有空,来吃个饭有什么的。”
姜弥背靠着墙,撇了下嘴角,她没想到还有这出,放周最一个人上战场,她还是有点愧疚的。
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没见过彼此的家人了,姜弥同他结婚两个多月,就第一次去他家吃饭见过他父母,再无后续。
宋瑗这么一说,她想着回去后也该到周最家坐坐了。
对了,还得给他父母准备点礼物。
姜弥正想着要买什么东西好,宋瑗在那头讲:“我叫小周过来跟你聊啊。”
“等……”姜弥没来得及劝阻,电话就交到了周最手上。
“喂?”
“嗯,你们饭吃完了吗?”
“还没有,在陪爸喝酒。”
他叫得还挺顺。
“对了,你父母有什么喜欢的,就是爱好或者什么,我回去给他们带点礼物,好久没去你家了。”姜弥同他商量着。
周最听到刚才宋瑗和姜弥的聊天内容了,他了解姜弥心思,道:“不用带东西,什么时候有空回家吃个饭就好。”
“你,什么时候回家。”
姜弥一愣,以前这种话都是她父母说的,换个人问好像又变了味道。
“大概还要两三天吧。”
“嗯,到时候我去接你。”
“好,”姜弥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她朝包厢内望了眼,道:“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好,拜拜。”
“嗯。”
他们聊天不过两分钟。
再回包厢,里面依旧热火朝天。
不少人来敬姜弥酒,姜弥一一应下,这点量她还扛得住。
这顿饭吃了许久,准确来说,吃饭没什么,主要是喝酒,你推我送的,谁都要劝两句,谁要是不喝就要被戴上不给面子的帽子,一串流程下来,不说醉得厉害,微醺迷糊的状态总要来。
离开时姜弥和张总走在最前面,两人又分享了下各自近况,曾经共事三年,相处得还算愉快,能谈的内容很多。
因为间隔太远,他们也没听见最末尾的闲言碎语。
“二十八岁的设计总监,这也太牛了。”
“那可不,名校毕业,前年拿下至言美术馆的项目,去年搞定瑞周中心,还拿过建筑大奖,这种履历,放哪都够眼看了。”
“听说她家世也很好。”
本来交流的内容很正常,不知道是谁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来。
“再牛也得有资源支撑啊,陈总的心头肉,怎么也得捧起来的。”
话说到这里,那一片突然静了下来,一直以来流传在展思内部的传闻,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
在他们眼里,姜弥再有实力再能干,也还是太年轻了,升得那么快,说没有猫腻谁信。
他们习惯于将女性的成绩归功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关系。
第9章
◎亲爱的同桌◎
姜弥在广州的工作都结束了以后,她和朋友在那边好好玩了会儿。
姜弥也是喜欢到处走的,这些年工作太忙都没什么时间,好不容易空余两天,她没把自己搞太累,想去哪就去,累了停下来休息,特种兵式旅游不适合她,她还是追求惬意的真正放松的,到哪里是哪里的随遇而安。
但是,好像她做不了自己的主。
一个大早上,朋友陪姜弥一起去爬山。
“咱们就不能挑点轻松的玩法吗?”姜弥爬到半山腰实在受不了了,她体力不好的,在她自己眼里,她的身体素质同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没有任何区别,腰有问题腿有问题,哪哪都是毛病,她讨厌运动,更不喜欢爬山。
朋友折返回来拉她:“大早上的呼吸一下山里的新鲜空气嘛,你一天到晚熬夜加班的,身体严重缺乏锻炼,我这是为你的健康着想。”
很难得的,姜弥同她的大学室友关系都非常好,毕业多年也时常保持联系,在四人小群里,各自也会分享日常,尽管大家都在不同的地方了,对各自的情况也都非常了解。
四人当中,一个受家里呵护,做着轻松的工作,悠闲度日;一个出国读书,继续深造;一个回家乡开家甜品店,时间完全自由。只有姜弥,还在继续她的社畜生活,年复一年。
姜弥唯一庆幸的是,她头发多,不怕掉。否则就她那工作的熬法,没多久就要秃头。
想一想,她确实要关注下自己的健康问题了。
她可不想英年早逝。
姜弥爬山的怨念瞬间消了大半。
和她不同,朋友陈一淼活力十足,爬山对她来说和在平地走路没什么区别。
她还挽着姜弥的胳膊,笑盈盈问:“再跟我讲讲你和你老公的事情呗。”
姜弥喘着气,侧首对她说:“上次不讲过了吗,还讲什么?”
“你上次说得太简略了,我想听具体的。”陈一淼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让姜弥扛不住家里的压力,毅然踏进婚姻的围城里。
姜弥不知道从哪开始讲,她转了转帽子,喝了口水道:“你想知道哪方面,直接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