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花翠是高考省状元,去了最繁华的首都上大学,前途无量一片光明,村里本来就有人恶意猜测她一去就不会再回来,现在看看同村其他人都回来了,唯独花翠还没有消息,这些流言就更加肆无忌惮。
一个个说得有模有样,仿佛真的亲耳听过花翠说不会再回来了般,更有人猜测赵齐明知道自己被甩了,收拾包袱去首都闹,结果被打脸赶出首都,最后去外地打工,娘老子和半路收养的女儿都不要了,在外面重新组建了新家庭,据说女方还怀了孩子!
一个个说得跟真的似的!
李桂芳在背后听得鬼火直冒,恨不得揪着人一人一个巴掌,然后再好好问问:你到底是亲耳听见了,还是亲眼看见了?!
赵富国好脾气地安慰人:“嘴长在人家身上,你再生气也管不住他们嘛,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
“所以你就看着他们这么放屁,看着他们往我们家泼脏水?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个都是心里嫉妒,当初老三和翠翠结亲,村里不知道多少人暗暗嫉妒,你们男人......哼!”
赵富国知道得让她骂够了才会解气,因此埋着脑袋不吭声,等李桂芳骂顺心了才慢吞吞回答:“两孩子现在都在外面,花翠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儿孙只有儿孙福,你少操些心,咱俩把自己日子过好。”
李桂芳还是满心怨气:“老三也是,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一点都没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
赵富国幽幽叹口气,没说话。
他知道李桂芳说的都是气话,实际上心里门清,老三不回家的原因她清清楚楚。
为什么不回家?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能有什么出息?饿不死罢了,不回家还不是因为想闯出一番事业、想出人头地罢了。
老三本身没有多少野心,从小就是个随和的人,可人呐,总有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不甘心。
他贪不合适的人,又不甘心放弃,这才滋生出欲望和野心,他只能努力闯一闯,要么侥幸成功,要么等撞得头破血流,就该明白醒悟了。
门当户对,亘古不变的道理。
赵富国拍拍他媳妇的肩膀:“好了,你也用不着呕心,我去做饭,晚上想吃什么?”
李桂芳心不在焉地随口说了几道菜。
听说首都天干物燥,那边的人都是重口味无辣不欢,花翠嗜辣,但胃比人娇气,也不知道她肠胃受不受得了,光贪嘴可不行。
李桂芳在心里默默想到。
*
首都夏季炎热,秋季却格外短暂,夏去冬来,花翠继续回学校上课。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花翠收到原身爹娘寄来的信,信上说两人趁着休假有时间,准备来首都探望她。
暑假的时候,花翠已经编理由拒绝了两人的探望,这次再拒绝,恐怕原身爹娘就该起疑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同意。
没过多久,原身爹娘便带着行李风尘仆仆地坐火车来到首都,花翠去车站迎接,她自己就和原身容貌相似,记忆中原身爹娘也和她过早离世的爸妈极为相似。
因此,花翠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来了原身爹娘,不过她却愣在原地,有些踟蹰不前。
......知道这两人和她爸妈像,但竟然有这么像吗?
一时间,花翠记忆里爸妈的模样竟然和眼前两人逐渐重叠。
花知婧想想自己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女儿了,心中激动,见女儿呆在原地不动,她以为花翠没有发现自己,连忙挥挥手:“翠翠!娘在这!”
“妈......娘、娘,爹。”
她爹徐固看她一眼,淡淡评价:“瘦了。”
花翠:“......”
上辈子的老爸同样如此,每次她出门回来,哪怕只是几天时间,她爸都会说一句“瘦了”,仿佛她在外面流浪捡垃圾吃一样。
花翠实在不明白他这是哪来的错觉。
花知婧反驳:“胡说八道,小脸圆嘟嘟的多可爱呀,跟小时候一样。”
花翠:“......”
同样的,她同样不理解她妈哪来的错觉。
花翠有些茫然地想,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穿书也就算了,同名同姓,连外貌性格都一样。
她和原身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只是穿与被穿的关系吗?
花翠想不通,等她回过神,已经被花知婧挽着手腕走在前面,她叽叽喳喳说着琐碎事,终究还是和省城那次花钱雇人扮演的“娘”不一样。
面对眼前这两人,花翠本能地生出亲近感,但她有些分不清这是原身的本能反应还是她自己。
花翠把爹娘带去学校逛了一圈儿,毕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花知婧满意得不得了,直夸花翠随了她,有本事!
中午,花翠将两人带到她常去的一家餐厅吃饭,她点好菜,随后笑眯眯地和人拉家常。
真奇怪,明明是原身爹娘,她竟然一点都不感到陌生和疏远,反而无限亲近。
仿佛眼前的就是她爸妈一样。
“咦,翠翠?这么巧。”
聊得正欢快,突然,背后一道亲昵中带着丝丝疑惑的男声传来。
花翠笑容一僵,听见声音后扭头看向身后,周亥文这个小贱人怎么来了?不是都跟他说了她爹娘来了吗?
他跑来这凑什么热闹!
徐固敏锐地意识到这声“翠翠”不一般,他眯起眼问:“翠翠,这位是?”
充满审视的目光落在周亥文身上。
周亥文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照照镜子发觉斯文有礼翩翩君子的形象完美后才出门,他运气好,没找多久就看见翠翠和他未来岳父岳母。
他假装是一场“巧合”,自己什么都还不知道,在听到花翠一声“爹”后做作地瞪大眼睛,眼底尽是猝不及防和震惊。
花翠皮笑肉不笑:“一个朋友。”
周亥文微微蹙眉,似乎是被“朋友”两个字伤到了,他勉强笑笑:“伯父好,我、我是翠……花翠的朋友,我叫周亥文。”
花翠暗自咬牙,爹的,死绿茶!
第101章
周亥文欲语还休似是而非这么一说, 再加上脸上“想遮掩但遮掩不住”的微表情,哪怕真是朋友也得染上一层暧昧关系,更何况两人关系远不是朋友那么单纯。
果不其然, 徐固慢吞吞地“哦”了声, 意味不明:“原来是翠翠朋友啊, 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块儿坐下来吃点吧。”
周亥文利落地拉开椅子坐下:“多谢伯父。”
花翠给他投以死亡微笑, 周亥文不动声色假装没看见, 他受着花翠爹娘暗含审视的目光, 难得紧张到不敢抬头。
花知婧和善地笑着问:“看你很年轻, 也是在首都上学吗?你是翠翠同学?”
“是的,伯母,我在隔壁C大。”
“哦。”花知婧了然点头, “是那个不如翠翠学校的C大啊。”
周亥文:“......嗯。”
似乎, 也不是特别和善。
徐固拍了拍花知婧,颇为不赞同:“当着人家孩子面, 说这些干什么?你以为谁都和我们女儿一样优秀吗?”
“也是,小周你别介意啊, 伯母说话就是这样, 心直口快了些。”
周亥文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 但还是轻轻摇头:“没关系,伯母, 我不介意。”
......翠翠爹娘似乎对他没什么好感, 周亥文在心底蹙眉, 可是为什么?他自认为他表现中没有失礼的地方,不应该会是这样的结果。
之后, 花知婧又问了些问题,周亥文一一应答, 越回答越心凉,寒冬腊月里,他额头竟然生出层薄汗。
这样的场面,花翠喜闻乐见,她不合时宜地想起赵齐明,之前周亥文在省城雇人假扮她爹娘,对赵齐明冷嘲热讽好一顿输出,差点把人说得自闭了。
结果天道好轮回,现在轮到他自己坐立难安了,都是报应!
花翠丝毫不同情人,她爹娘什么样她了解,在两人心里,天上最尊贵的神仙下凡都配不上她,更别提周亥文只是一介凡人。
所以他这番拍马屁举动,纯粹是自讨苦吃。
一顿饭,除了周亥文,其余人都吃得心情舒畅。
花翠把爹娘带到之前租的公寓里,她暑假在这住过段时间,感觉还不错,因此就一直租到现在,偶尔不住学校会来这边,两间卧室,正好她和她爹娘一人一间,省去了在外面租旅馆的麻烦。
家里提前收拾过,干净又整洁,特意抹去了周亥文的生活痕迹。
花知婧看得止不住夸赞:“孩子长大了,打小自理能力就强。”
“是啊,瞧瞧这屋子收拾的,多干净!”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着女儿的彩虹屁。
若是旁人,恐怕还有阴阳怪气的嫌疑,但花翠知道,她爸妈是真心实意感到骄傲。
这天下,对她滤镜最深的人就是她爸妈。
花翠学校里的课程并不繁重,除了上课,她几乎把其他时间都花在陪伴父母身上。
花知婧两人一连在公寓里住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一早,徐固出门扔垃圾才撞见江少。
江少知道花翠一直租着房子后,同样没有退租,他虽然不在这边常住,但有时间就会过来。
“不是,你这......”江少愣愣地看着花翠房间出来个陌生男人,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小了,但毕竟身材没有走样,脸也还算能看,他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你谁啊?你怎么在这?”
听说这种老不死的最会嘴甜哄人,江少瞪着人,目光不善。
徐固:“......”
“不说话?装什么哑巴。”
徐固:“你又是谁?”
他眼神落在江少身后打开的房门,猜测道:“住在对门,你是翠翠邻居?”
翠翠,叫这么亲密?
江少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见过,第六感作祟,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出言不逊,因此他努力将一句“我是你爷爷”咽回肚子里。
“对啊,现在是邻居,怎样?”
花翠隐约听见门外声响,她手里拿着片面包,边啃面包边叫了声:“爹,你们聊什么呢?”
江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他什么?!他是你的谁?!”
“我爹啊。”花翠站在徐固身后,她疑惑地看着江少,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我们长得不像吗?”
江少:“......”
江少结巴了:“爹爹爹......”
徐固微笑地望着人:“别,我担不起这一声。”
蠢蛋蠢蛋!江少你是什么绝世蠢蛋!明明都觉得眼熟了,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关系呢!?
把前夫认作大舅子,又把翠翠亲爹当成情敌!江少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真打,很清脆的一声,“爹,不是,伯父,我、我错了,是我眼瞎!”
“......”徐固沉默片刻,扭头问花翠,“这位是你的?”
花翠面不改色:“同学,朋友,还是邻居。”
徐固慢吞吞地“哦”了声,挑剔地看了眼江少,眼里嫌弃之意很明显:还不如上一个“朋友”呢。
“是翠翠的朋友啊,吃早饭了吗?要不要顺便来家里吃点?”
“好啊好啊,谢谢伯父。”
“哦,不好意思,节约粮食是美德,我忘了今早家里只做了三份早餐,没有多余的,你不介意吧?”
江少哪敢介意,连忙摇头,他小声问:“伯父,那不然我去外面买点回来?”
“外面的哪有家里干净,你一直在外面吃那些不干净的?”
“呃,不不不,我不吃,不吃。”
“哦。”徐固眉头又皱起,“不吃早饭也不行,长期下去,很容易引发各种肠胃疾病,当心短命。”
江少换位思考了下,如果他有女儿,一个短命鬼还妄想接近他女儿,那他一定有多远把人踹多远。
因此,江少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伯父说得有道理,我、我还是吃早饭的,不会短命。”
“一会儿吃一会儿不吃,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小伙子,你的嘴巴很不老实啊。”
江少膝盖一软,差点给人跪下,他欲哭无泪,所以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他到底该怎么说才是对的?!
救我救我救救我。
江少把求助的目光投给花翠,可惜花翠看看天,又看看地,就是不看他。
最后还是花知婧出来打圆场,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江少耍得团团转。
江少感激涕零地看着和善可亲的伯母,一股脑把自己底全交待出去,毫无保留。
就差把拿破仑最近失恋,爱慕的小白狗和隔壁大狼狗在一起的事情也一并说出去。
花知婧掌握到想要掌握的全部资料,笑眯眯地将人送走,随后门一关,笑容满面地看着花翠。
“娘,你别笑了,你笑得我好害怕。”
上辈子也是,花翠不怕花知婧黑脸,就怕她笑得慈眉善目。
“害怕什么?娘又不会吃了你,我问你,除了这两个,还有别的朋友吗?”
花翠知道她娘的厉害,不敢撒谎,小声说:“还有两个。”
“哦?”
“一个绝交了,一个你们还没见过。”
花知婧点点头表示了解,对此没有什么想法,女儿大了,已经是个能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交友自由。
再说,她有什么错,只是朋友多了点而已,这只能说明她人缘好。
徐固倒是若有所思,过了会儿,他摇摇头:“不行不行,我瞧不上他们,只能做朋友。”
“嗯嗯,只是朋友!”花翠很顺从地点头,她本来也没有想负责的意思嘛。
唯一让花翠哭笑不得的是,这辈子她爹娘可不是什么大企业家,只是普普通通工人而已,他俩竟然还瞧不上周亥文和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