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呢,花翠想不通。
李桂芳:“......没有的事。”就算是,她都这么问了,自己还能如实回答不成?
“嗯嗯。”花翠点头,“我就说嘛,那我们走啦!”
“路上慢点,早去早回。”
“知道啦,婶子再见,丽丽姐再见,赵大哥再见!”
“还有妞妞,我们下次见哦。”
这是独属于花翠的小习惯,她不喜欢漏掉任何一个人,也从来不会冷淡任何人,上辈子的狐朋狗友常常戏称她是中央空调型渣女,不仅在爱情里面养鱼,就连朋友都不放过。
“听说桃花眼才是多情眼,天生含情目,见谁都像见情人一样暧昧,可你明明是个圆眼睛,为什么也会这样啊啊啊啊!”狐朋狗友们曾不止一次发狂。
花翠只觉得他们过分夸张。
*
夜晚的乡村是花翠从未见过的景色,清浅的月光洒下,头顶繁星闪烁,还有徐徐晚风吹拂在裸露的皮肤上。
花翠走在前,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而赵齐明就愣愣地盯着地上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明哥,那是萤火虫吗?”
赵齐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嗯。”
得到肯定答案后,花翠有些惊奇地悄声靠近草丛,黄绿色的荧光在草丛间不断闪烁,“我还没见过真的萤火虫呢。”
她伸手想去抓一只,谁料刚抬手就被察觉到,刚刚还聚在一团的萤火虫瞬间四散飞走。
花翠:“……”
“我、我抓到了一只。”赵齐明有些紧张,刚刚萤火虫给过来时他顺手捉到只。
“真的吗?”
“嗯。”
赵齐明将握成拳的右手伸出,他还能感觉到萤火虫在里面挣扎。
“等等等等,先别松手,你一松手它就飞走了,我说松手你再松手啊。”
“好。”
花翠双手合在一起,随后紧贴在赵齐明拳头之上,这样等他松手,她立即合上手就不会让萤火虫飞走了。
“好啦,你现在可以松手了。”
赵齐明没动。
花翠疑惑地看着他,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一遍:“松手啊。”
说着,手腕还蹭蹭赵齐明拳头,示意他赶快松手。
赵齐明呼吸一顿,拳头下意识收紧。
“!!!”
他这是什么毛病?
花翠一愣,连忙抓着赵齐明手腕把他拳头掰开,但还是晚了一步,小小的萤火虫早就一动不动瘫在他掌心。
生命葬送在此刻。
赵齐明心虚地缩回手。
花翠深呼吸,原本想开口痛骂他一顿,但看见他红得快滴血、即使在夜晚也格外显眼的脸后,火气突然诡异地消下去。
“你不会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吧?”
赵齐明又开始希望自己失聪听不见她的话了,他扯开话题低声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真纯情啊,她交往过的最纯情的男友都没这么纯,花翠心里感慨,她比划了个“OK”手势:“男德,加分!”
“男、男德?”
“以后你就明白了。”
“......嗯。”
之后一路上再也没见到萤火虫,赵齐明尽责地将人送到知青宿舍门口,花翠没有转身进去,反而停在门口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赵齐明张了张嘴。
“翠翠,你回来了?”
周亥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恰巧打断赵齐明要说的话。
以往操劳一天,这个时候大家都上床入睡了,花翠没想到周亥文居然还没有睡觉,她不着痕迹地拉开和赵齐明之间的距离。
“嗯嗯,回来啦。”她先是回答了周亥文,随后朝还杵在门口的赵齐明挥手,“那,赵同志再见啦!替我向赵叔道声谢,也让婶子别担心。”
周亥文在她身后温声轻笑:“赵同志,要不要进来喝杯水再走?”
他语气柔和,仿佛真的只是好心想请人进来喝杯水。
赵齐明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刚刚花翠下意识后退的动作更是让他心里微堵。
他低声拒绝:“不必。”
“那你就快点回去吧,不然婶子该担心了。”花翠迫不及待开始赶人。
周亥文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花翠和他闲聊的声音被微风送进赵齐明耳中。
“周亥文,你怎么还没睡啊?”
“本来已经睡下了,不过又有点口渴,就起床打点水喝。”
“这里喝水好不方便啊。”
“还好……”
赵齐明脚步加快,直到再也听不见两人说话的声音才渐渐停下。
他有些沉默地想,周知青温文尔雅为人热情,在队上风评也很好,他和花翠待在一起郎才女貌,格外般配。
次日下午。
花翠和新交的小伙伴们约定去山上采蘑菇。
知青每周都会有半天假期,原先是用来知青们聚在一起交流学习的,旨在即使下乡即使劳动也不能忘记学习。
不过随着时间发展,这半天学习时间慢慢演变成休息时间,赵富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只要不惹事就成!
“我来啦!我们今天去哪里采蘑菇呢?”花翠戴上草帽,背上再背个小竹篓,活脱脱一个土土的小村姑形象。
她觉得自己现在站在奶奶面前,奶奶也不一定能认出她。
“去东山吧,那边蘑菇应该还有很多。”
“我赞同,说不定还能摘到野樱桃。”
花翠发出没见识的惊叹:“还有樱桃啊?”
“对啊,山里有不少好东西呢,不过,大山里面是很危险的,所以我们就在最外围转转。”
“嗯嗯,安全第一!”
两个小伙伴纷纷捂住嘴笑起来。
知青和村民之间交往并不深,仅仅维持在井水不犯河水的程度,她们原先以为女知青个个都傲气,瞧不起也不愿意和她们来往。
谁知道前几天花翠竟然主动找她们搭话,还约定一起去山里采蘑菇。
两个小伙伴一个叫徐友娅,一个叫王苓,都是和花翠差不多的年纪。
三人边聊天边往东山走,花翠对采蘑菇没什么经验,只知道“红伞伞白杆杆”有毒,其他一概不知。
两人几乎手把手带着她一起,丝毫没有嫌弃。
山里菌菇采的人多,长得也快,花翠她们运气好,没采多久背上的小竹篓就装了大半。
当然,其中有很多都是徐友娅和王苓好心分给她的,不然凭她的龟速再给她这么多时间也采不够。
花翠对蘑菇本身并不热衷,单纯觉得新奇和好玩,还是她们口中的野樱桃更吸引她,她现在不想采蘑菇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樱桃啊?”
山上确实有野樱桃,不过得碰运气,蘑菇才是最主要的,徐友娅摇头:“不着急,好不容易走一趟,我想再多采点蘑菇回去。”
王苓没出声,但显然她和徐友娅想的一样,多采点蘑菇回去,够全家人吃好几天了。
花翠一个人待得无聊,于是提出想独自去附近转转。
徐友娅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我就在周围走走,不走远。”
“那好吧,我们就在这,有什么事记得叫我们。”
花翠乖乖点头。
她放下竹篓兴致勃勃地在附近转了几圈,结果别说樱桃,连樱桃的影子都没见到,要不再往远走点?
算了,花翠摇头,她才不作死,还是原路返回吧。
刚走没几步,花翠就觉得后脑勺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下,疼倒是不疼,但之前在大水田的经历让她鸡皮疙瘩乍起。
不会又是什么虫子吧!?
她惊恐地摸摸脑袋,同时抬头向上看,看见树上东西后瞬间无语。
“......顾家学,你小脑发育是有什么问题吗?”
脾气变化真大,换个人似的。
顾家学弯腰站在树梢上,挑眉:“你在这干嘛呢?我就看见你一个人转来转去的。”
他刚刚砸她就是用的小松果,花翠从地上捡了个大的,瞄准人重新扔回去。
顾家学站在树梢上避无可避,他揉揉被砸中的肩膀,龇牙轻“嘶”了声。
真记仇。
花翠翻个白眼,转身走人。
“诶,你等等,鸟蛋要不要?”
“都给我?”花翠停住脚步。
“你怎么这么贪心。”顾家学三五下便从树梢溜下来,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对别人都是笑开花,怎么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爱给不给,你到底给不给?”
顾家学没见过要东西还这么气势汹汹的人,“给也行,不过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要找野樱桃,好了,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顾家学辛苦一下午捡的鸟蛋全部被花翠拿走,半个都没留给他,他倒是也不心疼,笑着继续说:“这附近就没有野樱桃,之前几棵樱桃树早都死了。”
“你挺了解的啊。”
“那当然!”
花翠冷笑:“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难怪这么了解呢。”
顾家学:“......呵,我刚准备带你去找五月泡,五月泡吃过吗?比野樱桃还好吃。”
“不过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你对这山这么了解,以后肯定能当好护林员,前途一片光明。”花翠面不改色,“对了,五月泡在哪里呢?”
第12章
顾家学大为惊叹:“你态度转变得是不是有点快了?”
“诶,别急着走啊。”见花翠满脸“你别不识好歹”转身要走,他连忙出声拦住人,“行行行,带你去就是了。”
花翠这才满意,招狗似的挥挥手:“走吧。”
顾家学觉得自己有点贱骨头,但又莫名心中雀跃。
他想了想,开口:“你这几天像是变了个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太一样。”顾家学低头思索几秒,随后颇为高深地说道,“现在的你才像是完整的。”
花翠没想到他看着不修小节,心思居然这么细腻敏锐,仅仅见过几次就察觉出不对劲。
毕竟她只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亡魂,当然会和原主有不同,至于什么完整不完整,花翠当他又在胡说八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说的五月泡到底在哪里?”
五月泡,学名覆盆子,又可以称之为树莓,是山野间比较常见的一种野果,很受乡下小孩们的欢迎,毕竟也没有别的水果了嘛。
顾家学带着花翠左弯右拐,在她被彻底绕迷糊前停下脚步。
“到了。”
“这就是五月泡?”
眼前是两株一米多高的灌木丛,青翠的树叶间红果满坠,红红绿绿,看着格外喜人。
顾家学率先摘了几颗下来,递给花翠:“尝尝看?看样子还没人发现它们,等过几天被村里小屁孩知道了,树都能给你薅秃。”
花翠嫌弃摇头:“还没洗呢,不干净不能吃。”
“娇气。”顾家学嗤笑声,掐掉上面的叶子就往嘴里扔,花翠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忍不住问:“甜吗?”
“还成。”
那就是甜了,花翠绽开笑:“那你快点摘,多摘点,我要带回去洗干净了再吃!”
顾家学点头,刚要开始动,他突然眉头一皱意识到不对:“不是,你使唤......奴隶吗?”
他舌头一卷,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狗”换成“奴隶”。
还使唤得这么自然,他上辈子欠她的不成?
“你年轻帅气,身强体壮,摘个果子又难不倒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顾家学承认他被这甜言蜜语蛊惑到,任劳任怨地给人摘果子,他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地上就聚了一小堆五月泡。
花翠在附近找了半天没找到可以装果子的工具,她干脆脱掉外衫,将外衫当作布兜来装果子。
“够了吗?还要不要再......”顾家学在前头忙着摘果子,不回头不知道,一回头声音徒然加大:“你脱衣服干什么!?”
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炸毛。
花翠莫名其妙:“?”
她只脱了外衫,又没有全脱,而且里面是件粗布短袖,并不暴露。这个天穿短袖也不会觉得冷,她是怕被山野里的树枝刮到才特意套了件外衫。
“叫什么叫,继续干你的。”
顾家学支支吾吾半天,他重新转过身闷头摘果子,耳尖火烧似的发红。
花翠再次刷新对这个年代纯朴的认知,就露出胳膊而已......她看果男都面不改色。
“好啦,这么多就差不多了,剩下的都给你留着吧。”花翠装了满满一衣兜的五月泡,心满意足。
树上只稀稀拉拉剩几颗果子,还都是差果坏果。
顾家学沉默片刻,说:“不必了。”
时间差不多,两人按着原路返回,走到花翠熟悉的环境后,她开始张嘴赶人:“好啦好啦,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末了,又加一句:“你是个好人,今天辛苦你了。”
“我送送你。”
“别,不用。”花翠立刻拒绝,“我朋友就在前面等我,你先回去吧。”
顾家学回过味来:“喂,你赶我?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倒也不是因为见不得人,但花翠不想浪费时间给他解释那么多,干脆冷酷无情地承认:“不然呢?”
顾家学仿佛被人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尾,刚才打闹间的轻松愉悦气氛荡然无存。
“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小混混而已,你哪来的自信?”花翠表情堪称平和,但说出的话却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顾家学仿佛看到一只平时收起爪牙故作乖巧、却总能在关键时候给人致命一击的小狼。
他冷下脸:“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小白眼狼。”
白眼狼,这话让花翠有点不高兴了,她点头:“对,这就是我的心里话,你满意了吗?”
花翠一向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双标得可以。
她批评别人,可以。
别人批评她,不行!
顾家学恨恨咬牙,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满意,怎么会不满意?满意的不得了了。”
送鸟蛋摘野果,做丑角逗人笑,又不是真的上赶着去给人当狗的,再待下去就真不识好歹了!
花翠冷淡地看着顾家学甩手离开,她冷哼,她还不开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