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已经相当露骨和大胆,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的底线,赵齐明说不出情啊爱啊,只能委婉地用结婚替代。
在这个淳朴的年代,结婚无疑是神圣的,代表着承诺和忠贞不二。
赵齐明能看出花翠不是真心实意想和他共度余生,在是单纯想找个冤大头帮她干活,给她送好吃的。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恰好被她挑中。
“胡说!”花翠眨巴眨巴眼睛诡辩,“你回答我,你觉得你是村里力气最大的人吗?”
“当然不是。”
“那你说,我为什么不找别人只找你呢?”
赵齐明回答不上来了。
“因为你在我心里是最特殊的,懂了吗?”赵富国已经和大娘寒暄完毕,正朝着这边走过来,花翠只能压低音量迅速道,“你知道东边那块地叫什么吗?”
没等赵齐明回答,她自顾自开口:“叫死心塌地,是我对你的死心塌地!”
“花翠同志!你过来一下!”那边赵富国在叫她。
“好的,马上就来!”花翠扭头应了声,继续对赵齐明输出上辈子学来的土味情话,“还有,我最大的缺点,就是缺点你,懂吗?”
说完便迈着小碎步轻快离开,没管这些会对赵齐明造成怎样的伤害。
这些土味情话放在几十年后会被群嘲油腻,但在这个年代却属于降维打击,赵齐明哪听说过这种流氓话,耳根子顿时通红一片,呼吸都变得不畅。
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场,甚至他爹就在不远处。
花翠她简直、简直胆大妄为!还不知羞!
“赵叔,我来啦,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以后你就跟着你徐大娘养猪,你多跟着她学,田里你只需要上午干半天,下午就过来喂猪。”
“啊,养猪?”
花翠想到她上辈子常常戏称自己是养猪流小仙女、精致的猪猪女孩,没想到一朝穿书,她真开始养猪了。
“你不愿意?”
那倒也不是,花翠正在思索养猪和下地哪个更累。
“你既然干不来地里的活,只能把你安排到这了,不然时间长了,你还和队上其他人拿一样的工分,他们难免会有怨言,把你安排到这,就说你学......学过......”
“母猪产后护理?”花翠脑子一热。
“嗯,这个好,听着就好,你学过?”
花翠微囧:“没,只是听说过。”
“哦,行。”赵富国看上去似乎还有些失望,“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你徐大娘学习怎么养猪,你放心,该有的工分不会少了你的。”
他叹口气:“要好好干啊。”
花翠乖巧点头:“明白的,谢谢赵叔,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赵富国还能说什么,漂亮话都被花翠说完了,他只能点头。
花翠真觉得自己已经很坚强很努力还很棒了,换成其他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这个时候恐怕早就哭着寻死嚷嚷要穿回去。
噢,她这该死的、钢铁般的意志啊。
新官上任都有三把火,花翠刚换新工作,同事是经验丰富的徐大娘,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她难得勤奋一次,提前去到公社猪圈处。
下午不用下地干活,经常挑她刺的生产队长又下午才来监督巡逻,避开那讨人厌的家伙,工作都变得轻松起来。
花翠别提多开心了,一路上都哼着跑调的口水歌,顺带一提,赵齐明也就顺理成章地被她忘在脑后。
可怜赵齐明失眠一整晚,闭上眼睛就是花翠捏着嗓子说死心塌地,他浑浑噩噩一整天,几次欲言又止,结果花翠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哟,这么早就来了啊。”徐大娘一眼就看到花翠。
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站在路边,让她想忽视都难。
花翠笑:“总不能让您等我嘛。”
徐大娘斜睨她一眼,心中满意:“放心吧,这活不难,今天时间还早,你先跟我去把猪圈收拾收拾。”
她们的任务不仅是养猪,还有公社里的牛鸡鹅,但猪是重中之重,如何养好猪也是一门学问。
徐大娘没学过什么专业技术,全凭经验,每年他们队的猪都是几个大队中养得最壮最好的。
花翠挽起袖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团棉花住鼻子里塞,见徐大娘一直盯着她看,花翠以为她也想要:“徐大娘,你也要吗?”
因为鼻子被塞住,说话都瓮里瓮气的。
“......不用。”
“好吧。”那她留着下次用。
猪圈的味道虽然没有上次那么刺激,但还是熏得花翠恨不得停止呼吸,再加上大猪一直拱着鼻子往她脚边凑,尽管许大娘再三保证猪不会咬人更不吃人,花翠还是提心吊胆的,等收拾完猪圈立刻窜出门外。
......跑得比兔子还快。
徐大娘咬牙。
“头发都臭了。”花翠边洗手边小声抱怨,养猪是不累了,但臭啊。
“你说啥?”
“没啥!”
徐大娘收回眼神:“休息会儿就去割猪草,割猪草会吗?认识猪草吗?”
花翠老实摇头。
农村里但凡会走路的人都认识猪草,考虑到这是城里来的大小姐,徐大娘叹气:“算了,慢慢来,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好哒。”
“蒿枝、鹅儿肠、灰藋菜、天星米,还有母猪瓜藤,这些都是猪能吃的猪草,你可别把人家庄稼一起割了。”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割庄稼。”花翠觉得自己好歹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天,不至于一点常识都没有。
“哦。”徐大娘放下背篓,指了指旁边地,“到了,你割吧,我看你割得怎么样。”
花翠不疑有他,举着镰刀就要下地去割。
徐大娘啐她一口,都快气笑了:“还说不傻,你仔细看看这是猪草还是花生苗,我让你割你就割?”
如果这是自家姑娘,徐大娘想她早就拎着耳朵好好教育一顿了。
没心眼的憨样子!
花翠震惊又不可置信地回头,怎么还钓鱼执法呢!
说好的淳朴呢!
她脸上火辣辣,不满地嚷:“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讲武德。”
徐大娘倒也不生气,以前养猪只有她一个人忙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多了花翠,干事不咋样,但胜在嘴甜,脸皮也厚禁得起逗。
能解闷。
两人在田野间又走了会,徐大娘放下背篓拿起镰刀:“割吧,这次没骗你,割完放背篓里。”
花翠半信半疑,等她先开始动手后才慢吞吞地拿着镰刀加入。
猪草虽然比麦子好割,但花翠割了会儿老腰就开始抗议,她直起身锤锤腰,徐大娘的背篓已经装了一半猪草,而她背篓里只有四分之一。
花翠看看徐大娘的背篓,再看看自己的,沉默片刻后伸出罪恶双手将竹篓里猪草抓松,四分之一的猪草瞬间膨胀成八分之三。
好像,还不错?
花翠满意地围着竹篓转了一圈,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异样。
“嘻嘻。”花翠没忍住偷笑,她真机灵。
“笑啥?快点割!我可不等你。”
“知道啦~”
有了这个作弊小技巧,花翠干劲满满,再加上徐大娘竹篓里猪草都压得很实,满满当当没有一点缝隙,到后面花翠的速度竟然也赶上她,两人几乎同时割满一竹篓。
“好啦,搞定了,搞完就可以回去了吧?”
“嗯。”徐大娘点点头,没说别的。
花翠正以为自己成功瞒天过海,徐大娘冷不丁走到她身边,对着竹篓伸手一按。
花翠来不及阻止。
竹篓立刻现了原形,猪草几乎少了一半。
徐大娘冷笑:“我就知道有鬼!”
倒霉,花翠说不出话了,被抓个现行,怎么狡辩都没用。
不过她认错态度良好,垮着脸:“我错了嘛......”
“继续割去,割满,我就在这看着你割!”
花翠认命地拿起镰刀。
看背影仿佛天塌了般,肩都耷拉下去。
徐大娘既气又好笑,这死孩子,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惯的!惯成这副德性!
见花翠嘴巴动个不停,不知道又在嘀咕什么,徐大娘皱眉:“别发牢骚,专心割你的猪草,等会儿小心把手割......”
她话没说完,就听花翠发出一声短促尖叫,然后整个人愣在原地,捂着手呆呆的。
坏了,乌鸦嘴了,她暗想。
“我的手!”花翠渐渐反应过来,忍不住哀嚎,“手指,手指,我感觉手指都要断了!”
“哪这么严重?我看看。”徐大娘倒是不慌,镰刀割了那么多年猪草,她还嫌太钝不好使,哪能轻易就割断手指。
花翠泪眼汪汪地伸手,“你看。”
左手食指有一道约两厘米长的伤口,这种伤口在徐大娘看来是家常便饭,不过她皮肤白,看上去倒是惨烈。
“没事,小伤。”徐大娘淡定地挑了截猪草,放嘴里嚼碎后抹在她伤口上,“等会儿就能止血,好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割。”
花翠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就这样?!”
“那你还想咋样?”
花翠直吸气:“不去医院打个破伤风吗?伤口这么深呢。”
徐大娘莫名其妙:“什么破伤风?用不着!”
割猪草割出伤口是常有的事,这种伤口还算轻的呢,嚼碎蒿枝敷在伤口上,一会儿就见效,比什么药都管用。
徐大娘很有经验。
花翠听过科普,知道被这种生锈的镰刀割出伤口,就一定得去医院打破伤风,她运气一向不好,更该去了。
可惜这个年代医疗水平差,科普也不到位,许多人都不会把这种伤当回事,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
花翠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顾家学!”她眼神一亮,正巧看见从田埂路过的人。
第15章
顾家学骑着他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从田边路过,他是要骑去县城的,家里两只母鸡最近生病,他娘吩咐他去县里买点痢特灵回来,拌在菜叶子里给鸡喂下,药到病除。
他磨蹭到现在才出门,没想到一出门就碰见花翠。
顾家学还惦记着她上次说的那番话,那么冷酷那么无情,翻脸不认人。
他心中冷笑,想假装看不见人骑着车就走,但踏板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停下。
“二姨,有什么事吗?”顾家学停下车走过来,却始终没看花翠一眼。
说来也巧,花翠之前交的小伙伴徐友娅是徐大娘亲闺女,而徐大娘又是顾家学二姨,沾亲带故的。
“我能有啥事。”徐大娘抬抬下巴,觉得花翠大惊小怪,“喏,是那丫头,割个猪草都能把手割了。”
都说十指连心,花翠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受过伤,这会儿算是体会到什么叫钻心疼,她红着眼眶挤上前:“你看,你看!多严重的伤口!”
顾家学退后一步,表情僵着。
“你退什么?”花翠开始不满,“这么长的伤口,不去打破伤风怎么行,而且应该做好清洁工作,这种给猪吃的草真的管用吗?就算是草药也不卫生吧,对了,你骑车要去哪里?先带我去县城吧,人命关天的事,不能耽误……”
她手虽然伤了,但嘴巴没有,声音娇滴滴的仿佛能掐出水,但说出的话却让人火大得不行。
顾家学简直被她的理直气壮气笑了,前几天还骂他不学无术小混混,他看,村里最大的流氓是她才对!
他心里记仇:“我凭啥要带你去县城?”
这就不得不提到花翠另一个不知道该称为缺点还是优点的地方了,她做事一向随心所欲,说好听点叫洒脱,说难听点叫没心肝。
管你是因为她开心、还是难过,她全都不放在心上,不记仇,更不记好,显得没心没肺。
跟她玩冷战闹别扭简直是自讨苦吃,完全没那个必要!
花翠觉得顾家学这个人心眼比针尖还小,衬得赵齐明在她心里都顺眼了,但事态紧急只能他来帮忙,她手还受着伤呢。
“我都这样了你还干看着,如果我因为伤口感染死掉,那都是你害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顾家学:“……”
徐大娘赶紧“呸呸呸”三声:“你说什么傻话?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别自己吓自己。”
她活大半辈子,没听说过有谁因为割猪草割出个口子就死的。
花翠愁眉苦脸,幽幽说了句:“你不懂。”
别人是别人,她是她,她都倒霉地穿越来这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运气这种东西不能信。
这死孩子!徐大娘被她那句幽怨的“你不懂”气得不轻,刚要反驳,顾家学拦下她:“二姨,她说得也有道理,我正好要去县里一趟,顺路。”
还是心软了,他想,下不为例。
“涂个草药就好,哪用得着去医院,医院那就是吞钱的地方……”老一辈的观念仍停留在以前,徐大娘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胡闹。
不过到底不是自己亲闺女,徐大娘只唠叨了几句没一再拦着。
“唔,那我的猪草怎么办?”花翠反而不急了,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那模样那表情瞧着就气人,“顾家学,要不你……”
“想都别想!”
“帮人帮到底嘛,我总不能让徐大娘一个人背两背篓回去,多坑啊。”
“你再多说几句,就自己走去县里吧。”顾家学黑着脸。
他真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不想坑别人就坑他?他是看着好欺负还是上辈子欠她的?
作为村里一霸,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骑在他头上欺负的!
花翠瞪他眼。
在她心里,一个是未来会朝夕相处的同事,另一个是好欺负的可回收路人,孰轻孰重,她分得再清楚不过。
你会因为路人得罪同事吗?不会,当然不会,所以花翠才不糊涂,她心思通透着呢。
徐大娘摆手:“行了,都少说两句,以前没你在,我还不是照样做过来,多你少你没差,要去就赶紧去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花翠心中忿忿,她这话说得像是自己多没用一样。
她侧身坐在顾家学的二八大杠上,转瞬间又想通:能力越小,责任越小,那她以后都少干活,反正徐大娘一个人可以的~
“徐大娘再见,我先走啦!等会儿就回来!”
盯着那摇摇晃晃的自行车越走越远,徐大娘还是没忍住叹气: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养出这种闺女哦……
*
花翠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食指伤处时不时就疼得她发出“嘶”的一声,顾家学恨不得捂住耳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后面盘了条蛇,嘶嘶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