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苏喊：“饭好了再叫我们哈哥。”
没来得及应，衣帽间的门便已然关上。
阿姨走过来把迟于手里的袋子接过，征求意见问她们都想吃什么菜。
“晚饭我来做就好。”迟于晃了下手中的另一个袋子，跟阿姨说主要是想和她学一下煎中药。
*
衣帽间，俞盏看着那条黑色露背裙，同迟苏讲自己暂时没有什么场合会用上。
“那你就压在衣柜里，等以后有了男朋友穿。”迟苏神秘兮兮凑在俞盏耳边，“我第一次看到这条裙子就觉得称你，你身材好，该有的东西都有，皮肤也白，尤其你的背我觉得能上保险的……”“对了小盏，你这几年谈过恋爱没？”
俞盏习惯了迟苏不按常理出牌的脑回路，她接住她最后一句话：“…没。”
“是没遇上喜欢的？”迟苏很有兴致聊类似话题，她又强调一遍，“这么多年都没遇上喜欢的？”
“有遇到，但不适合恋爱。”俞盏把裙子挂好，一偏头发现迟苏的目光有所变动，此刻幽沉，像在发呆，“怎么了？”
“我在想——你的这句话很有道理。遇到喜欢的，对方不一定喜欢你。即使对方喜欢你，也不一定适合谈恋爱。即使适合谈恋爱，也不一定能走入婚姻。”迟苏目光扫回，一阵见血，“所以，小盏，你的喜欢在第几步？”
“……”
凭借多年默契，俞盏了然她的潜台词，她想了想，回第一步。
遇到喜欢的，但对方不喜欢你。
这就是第一步。
曾经想抬过脚但终究没能迈出的第一步。
“那那人眼光得多差啊，”迟苏为她愤懑不平，“眼睛长到脚底上，嘴巴长到石头上，四分五裂，人狗殊途，得差到这种地步，才看不到仙女存在……”
俞盏被她逗笑，没替对方辩解。
迟苏接着问那现在呢。
现在呢。
现在还喜欢吗。
她的答案本来是确定的，今晚又变得不确定。
撞上迟苏探究的视线，她下意识摇头，“不了。”
不知道。
不可以。
不想。
所以，是——不了。
*
循着满屋中药味，俞盏和迟苏从衣帽间走出。
“我的妈，这是准备把我家变成医院吗……”迟苏急匆匆往厨房跑，在门口，遇上她哥端着一碗黑黢黢的中药往外，“给谁喝的？”
“你要想喝也能喝。”男人淡声道。
“……没事喝这个，我脑子又没长包。”迟苏用眼神询问俞盏，俞盏告诉她是她要喝。
俞盏解释最近睡眠差：“调理睡眠。”
“好吧，小可怜，睡不着觉，可怜巴巴的……”迟苏揉了揉俞盏的脑袋，和她一起到餐桌前落座。
迟苏刚吃过饭，但挡不住她被夜宵香到了，虾仁炒饭，准确来讲，是饭炒虾仁，她也超爱吃。
迟苏和俞盏各自分到一碗炒饭，边吃饭边聊天。
说到爷爷，迟苏讲爷爷真在给他介绍相亲对象，“我昨天去见了一个，你知道么小盏，那人发际线好低，一看就有会秃的潜在基因。”
俞盏：“…或许只是发际线低呢？但头发茂盛。”
“你想多了，”迟苏用盛满食物的嘴巴呜呜咽咽道，“我都能看见头皮，他那头发——”转了一圈，迟苏望着坐在对面的她哥说，“都还没我哥十分之一多。”
俞盏下意识去观察迟于的，无意和他目光撞上，她点了点头，不知道在点什么东西。
没敢吃太多饭，留了一大半的胃喝中药。
苦涩里含着些酸，俞盏秉着呼吸一口气使劲往胃中灌，迟苏看呆了，想感叹真是勇士，眼看一碗中药下肚，她回忆起家里没有糖块，“得用甜的东西中和一下，不知道吐司行不行……”
这么想着，迟苏手里就被她哥猝不及防仍进一盒糖。
“我去接个电话。”他摆手，往远处去，似乎对这里的场景毫不关心，可凭借着多年默契，迟苏终究看出不一样的状况。
也许…我哥喜欢小盏。
不是朋友的喜欢，也不是妹妹的喜欢，是除了亲人外只会给她做饭的那种喜欢。
迟苏今天的脑容量不断被扩容，有些快接不住。
但她知道，她竟然是有些悲伤的。
不明白为着什么。
……
从迟苏家里离开，迟于和俞盏一同上楼。
他看着她进门，折回往楼下去。
俞盏站在玄关处，和小十问好。
“我闻到了中药味。”小十敏锐嗅着她。
“…是我喝的。”俞盏解释，她喝的是调理睡眠的药物。
小十开心点头：“希望你今晚睡个好觉。”
以前对好觉的定义是睡够十个小时，现在对好觉的定义是睡足五个小时，中途不要醒。
翌日清晨，俞盏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数据，心情难得放松。
只惊醒了一次，四个半的时长。
睡眠年纪给她评估为五十五岁。
“……”
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什么时候新出了评估年纪的功能……
除了添堵，似乎也没什么用呢……
她准备把这些写进客户建议。
周五下午，在十七楼的影棚，完成了新一期视频的采访。
女生并没有变卦，认认真真录完那期视频，结束后她问俞盏什么时候能出。
“最迟下周五。”俞盏说，“后期制作需要几天。”
“等出了我要转发到朋友圈，”女生玩笑说，“让我爸妈都知道我上电视了。”
俞盏也跟着弯唇，斟酌片刻，她问她现在心情还可以吗。
女生答：“还可以，前两天去了趟寺庙，感觉心静了很多，就除了老是看到他的骚扰电话和短信，一天几百条，马上我都在考虑换号码了。”
俞盏点头，想了想还是说：“假如你意识到不对劲，可以向周围寻求帮助。”
“应该不至于吧……”女生犹豫，“总不能像我最近老刷到的杀.妻案一样，他对我蓄意报复？”
俞盏：“…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女生应没问题，和俞盏告别离开。
她走后，俞盏去机房，和后期老师沟通剪辑意见。
忙完工作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俞盏今天和她的教练约好了要去练车，她把电脑带上，直接打了下班卡。
教练提醒她：【别迟到。】
她打字回：【很快。】
等电梯的间隙，稍一抬眼，俞盏恰好看到苏一行从远处走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高同他基本齐平。俞盏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微定。
须臾之间，那人也看到了她，远远便兴奋开口，“你真的在学长这上班啊小盏？”
俞盏平静回：“啊对。”
张毅清指指自己的工牌，告诉她：“我也跳槽了，现在的公司就离你们有两公里，但我今天过来是私事。”
俞盏无意窥探他的私事，点头笑了下。
恰好，这时，电梯门开，三人都进入。
张毅清问她一会儿有没有时间，大家可以一起吃个饭。
俞盏婉拒：“不了，我还有些事。”
张毅清：“那就改天。”
张毅清是俞盏的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
高中那几年，她们关系还不错，经常一起吃食堂。
许是因为饭友关系，在大学校园重遇时，两人看起来比旁人是要更亲的。
老陈经常在课堂上说：高中遇到的朋友往往有可能成为你这一生最好的朋友。
但前提是不能遇到事啊。
俞盏想：不遇到事，一切都会平静友好。
电梯平稳下行到一楼，俞盏准备和他们再见。
再见的话还未讲，苏一行率先道他先接个电话。
他的身影远了，张毅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想到你真到这工作了。”
俞盏点头，轻咳了声，轻抿唇。
张毅清看出她的想法，突然说，“你担心的那些事我不会做。”“虽然当时没能帮上忙，但至少不能拖着你后腿，不是吗？”
他的态度是诚恳的，俞盏向来吃软不吃硬，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她想通了很多，他确实没有义务帮她。
她认真点头，和他说谢谢。
张毅清：“既然想感谢我，那至少请我喝杯咖啡？”
旁边就是咖啡店，请他喝不算难事，俞盏嗯了声，在手机上捣鼓几下，之后她把号码报给他，满脸认真道，“十分钟后，你可以直接去取。”
临了：“再见。”
“……”
第37章 公主
张毅清望着俞盏远去的背影, 无奈笑，他在想：她似乎是没什么变化的，和高中一样。
她永远听不懂潜台词, 也永远不愿意多花一分钟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事上。
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觉得她没有情绪，不管别人讲什么都礼貌.周到.好。
而察觉到她的另一面是去年十月，她找上他。
她第一次主动找他，但他却给她那样的反馈……
回忆戛然，苏一行这时接完电话回来, 喊他一起去吃饭。
张毅清：“等我取杯咖啡。”
张毅清推门进入咖啡店, 走到前台把号码报给店员，没想到真是一杯。
“……”
这是以前的她断不会做的。
等了会儿, 张毅清提着两杯咖啡往外走，他把其中一杯给苏一行。
苏一行道谢, 回忆起什么一般，同他聊起俞盏。
“她现在和大学认识的时候不同。”苏一行沉声问，“是不是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
张毅清喝着咖啡摇头含糊说不清楚，“女孩子嘛，有心事很正常。”
苏一行嗯了声, 将这个随口一提的话题跳过, 聊起给他介绍的房源，“对方着急卖, 只要你这边资质什么没问题, 可以尽快过户。”
张毅清今天来这边的原因是.前段时间托苏一行打听的房源有合适的, 想具体了解下。
他回苏一行说自己那边手续已经全了, 抽个空再去看看房，和房主见个面, 没什么问题就能签约。
目前他只知道大致户型，但没见过具体装修，不是小数目，肯定要多跑几次。
苏一行点头。
对方的钥匙前几天放在他那儿，周末假如有空，可以随时看房。
张毅清：“嗯。”
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的张毅清，脑海里仍不断在闪现方才的俞盏。
坦诚讲，他后悔了。
很后悔。
*
俞盏到驾校的时候，甄之言已经练了好几把倒库了，甄之言从后视镜看见俞盏往这个位置来，冲身侧的他哥轻咳一声。
“有事说事。”迟于坐在副驾驶，提醒他不要假装感冒，身体不舒服也得在这练。
甄之言无语：“…我没装病，我就是提醒你，小盏姐来了。”自从被他哥警告过，他便规规矩矩地把称呼改了，虽然他看不出来俞盏比他大，但身份证上就那么写，他得承认。
闻言，迟于熄灭手机屏幕，从右侧镜里朝外望，观察到她垂着头走路，他轻拧了下眉，推门下车。
俞盏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缓缓抬眸。
“你已经来啦？”她望着被风吹乱他的短发问他。
迟于冷啧，指了指手腕上的钟表，告诉她迟到了三分钟。
俞盏随口胡诌：“…路上堵车。”
迟于：“堵车影响到你这个步行的了？”
“……”俞盏摇头，没再为自己辩解。
方才那一路，她都在跑神，因为跑神，所以速度很慢，她抬起视线又飞快地扫了迟于一眼，忽然说，“我一直在想指鹿为马的故事。”
迟于：“？”
他敛了下眼睫，饶有兴致，“想出什么名堂了？”
俞盏摇头，收起那些斟酌很久的试探。
她还是不敢，怕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周五的练习比平日里长。
等她们从车上下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天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人造光。空地上装着很多路灯，整个空间都明亮。
俞盏和甄之言如今因为处境相同.惺惺相惜.已经拥有了革命友谊，两人趁着教练去还车，商量着一起去食堂吃饭。
甄之言：“我家老头新请了做延陵菜的大厨，我上次吃了一次，味道不错，你不是延陵人吗？去拿拿味。”
俞盏被他逗笑，告诉他自己在吃上没什么研究，但延陵菜她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尝。
甄之言：“一会儿我哥过来，我们把他也拉去。”
迟于刚走到她们身后，就听见这句话，他问拉他干嘛。
甄之言：“吃饭啊，让小盏姐尝尝我们的食堂。”
“嗯。”看她兴致勃勃眼睛发光，迟于应下，他翻出手机，给苏一行留了条消息，让他自己看着安排。
之后，三人往餐厅的方向走。
方正宽敞的餐厅开了七八个窗口，却只有寥寥无几的客人。
第一次见到这种状况的俞盏脑子写满疑问，“不会赔钱么？”
甄之言果断点头说会。
甄之言：“但开这个餐厅本身的目的就和赚钱不挂钩，我妈很爱吃美食，还非常享受大学食堂的感觉，所以我爸就……掷千金，博得她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