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迟于抬手,短暂遮住她的视线,冷不丁落下句,“人走了。”
“谁走了?”她疑惑。
迟于不确定她是真没听懂还是装傻,淡声道,“那男的。”
俞盏:“……”
那男的是指张毅清还是苏一行?
他们不都是男的?
但他们走不走和她又没关系,她不关心。
迟于把手里提着的保温盒递给俞盏,说是打包的面。
他淡声解释:“楚京严投资的面馆,炫耀味道不错,让我带给你尝尝。”
“噢。”俞盏攥着饭盒,无意瞥见他手指上的红肿,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看出他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玄关处的灯光散在他脸上,她有一下没一下扫他,她观察着他眼下遮盖不住的困倦。惨白的肤色,嘴唇也有些白,也许他需要休息。
迟于将手抄在口袋中,半晌,他让她回去吃面,再等等就不能吃。
俞盏:“那你呢?”
他回:“回去睡觉。”他今天没多余的兴致做其它。
俞盏只得点头,同他说再见。
门关上,俞盏提着餐盒回餐厅,她把保温桶里的面倒进瓷碗,把汤汁浇在上面。
饭还是热的,带着温度,便没有用微波炉加温。
她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慢吞吞地把两人份的面吃干净。
一切结束,拿着餐区去找洗碗机时,看到大理石台上堆放着的食材。
她买的也是两人份,但今晚用不上了。
*
迟于的车就停在单元楼下,把车子上了锁,他折回对面自己的老破小。
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他再次撞上开婚介所的热情阿姨。
老生常谈的话题,一如既往的敷衍态度。
阿姨叹口气,苦口婆心劝他,再不努力以后就娶不到媳妇了。
“现在不流行高冷霸总了,流行暖男,暖男你知道吧小于……就说话斯斯文文、细声细语、体贴入微的那种……”阿姨牵着狗绳和他一起进电梯,继续劝告他,“你看你都长成这样了,还没对象,只能说明是性格的问题。”
迟于:“……”
“你别不信阿姨说的,就上次你的那个朋友,那个女孩,她的择偶要求就是要温柔的……”
迟于捕捉到话中重点,皱眉问哪个朋友。
“长得跟仙女似的朋友啊,我看了她的择偶要求,说什么喜欢善良温柔上进的,具体的我记不清了,但回头你见到你那朋友跟她说一声有空让她到我店里来,我有大把符合她条件的——”
“她没空,”迟于自顾自替人回绝了这一邀请,转而对阿姨讲,“不过我有空。”
阿姨激动:“你要是有空明天来我店里!我保准三天内解决你的人生大事。”
“……”
那倒不用,他有另外的原因过去。
*
可能跟吃多了有关,这晚,俞盏的胃和心脏一直不舒服。
她去储藏室的柜子里翻出一瓶消食片,吞了几颗,依然没能平复好身体。以前偶尔也有这种状况,她吃饭不规律,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时不时就要胃痛。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三点,依稀要入眠,床头的手机震动声打破沉寂。
最初以为是梦,没有去够手机,后来响了一遍又响,她揉揉眼睛,惺忪着接起。
“您好,请问是俞盏女士吗?”电话那头响起的声音很沉稳,俞盏逐渐清醒,听到对面下一句话为——他是派出所的工作人员。
俞盏彻底清醒,心中涌出不安,听对面讲完现在的状况,她应了句好,“可我现在在外地,最快估计也要下午才能赶到。”
“没关系,您别着急,我们先帮忙照顾。”
道谢后,俞盏挂断电话,脑子里如同蚊虫乱飞般嗡嗡作响。
她尽量平复心情,打开购票软件,看回延陵最快的票。
动车票售罄,飞机没有临近时间,最早的航班也要上午十点。
她没心思等,手指在通讯录上滑了一圈,在迟苏那定格。
迟家的司机最近在送迟苏上班,也许这个时间可以打扰。
俞盏把电话拨给迟苏,等了好长一会儿对面接起。
迟苏问:“出什么事了吗小盏?”
“没什么大事。”俞盏整理好语气,问她司机叔叔在不在。
“不在,”迟苏告诉她.昨天刚让司机回老宅,“你是要用车?”
“不用的,我打车就好。”
俞盏不想太麻烦便没多解释,她匆忙挂了电话,让迟苏继续睡。
她走到衣帽间随意换了身休闲的衣服,拿上包出门。
刚才太着急忘了她其实可以直接打车,只要给的价钱高,跑长途应该会有师傅愿意。
凌晨三点半的街头依然热闹,路两旁的灯将本该寂静的夜点亮,俞盏站在路边,手机里的订单还没被接单,她想观察周围有没有出租车在跑。
焦急的等待中,俞盏忽而听见一阵鸣笛,她没往声源处瞅,又是一阵鸣笛。
张毅清见她没反应,推门下了车,远远地,他喊俞盏。
“你是不是有急事?”张毅清走到她面前,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的原因,他是送喝醉了的苏一行回来,刚把他安顿好。
“我可没喝酒,不是酒驾。”张毅清玩笑说。
俞盏礼貌点了点头,继续盯着手机看。
“我送你吧,这会儿回去也睡不着,”张毅清想了想说,“你要去哪儿?大不了你按照公里给我付车费。”
俞盏抬眸回:“要跑长途。”
“可以。”张毅清无奈叹口气,“别犹豫了,这个点不好打车,你站在肯定不是为了吹风。”
俞盏明白他这句话是对的,没再耽搁时间,她跟他一起走到他车前,张毅清原本是要给她拉副驾驶的车门,偏眸看到她已经往后排位置去。
“……”
果然是把他当成要赚外快的司机。
俞盏找到张毅清的微信,给他转了一笔钱,之后告诉他去高铁站就好。
张毅清在后视镜里看她:“不是说要跑长途?”
“做高铁也很快。”俞盏没多言,手机在屏幕上不断敲着,她给爸爸发消息,让爸爸先找人去派出所。
【爸爸,上京回延陵的高铁票有渠道买吗?】
思虑数秒,这条消息最终被她撤回。
……
接到迟于电话是十分钟后,车子刚驶向高架。
他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俞盏无法识别他的语气,她只听他沉声问她,“去哪儿?”
“高铁站,”顿了顿,她坦诚,“延陵。”
“嗯,”他也停了两秒,低声说,“知道了。”
俞盏又一次忽略了他的潜台词,但二十分钟后,在一个可以等红绿灯的路口,她看到一旁有一辆熟悉的车。
车窗降下,她看到他那张脸,突然明白,‘知道了’这三个字是有很多理解的。
【知道了】——
它意味着好。
也意味着,有很多事,不必都要自己做。
因为那个人会帮你。
说知道了的那个人,他会认真帮你。
第39章 公主
车子临时停靠在路边, 俞盏下车,她同张毅清道了谢,让张毅清去忙自己的工作。
俞盏:“抱歉, 麻烦你了。”
“不麻烦。”张毅清有一个瞬间想把车门上锁, 但他知道他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她离他更远,他想起昨天和迟于的聊天,也想起那些阴暗的心思和行为在那人面前已经逐渐暴露。
思绪纷飞中,神色难辨的迟于便已推开驾驶座的车门朝这个方向走来。
走了几步,他到俞盏面前, 轻抬手臂, 不由分说攥住她的手腕。
男人动作轻,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袖, 充斥着硬茧的手掌悄无声息地在女孩腕骨处细微摩挲了下。
因为这个行动,俞盏感受到了他手指的温度——温热的, 潮湿的,同时也是带着莫名安心的温度。
迟于对张毅清探寻的.以及俞盏讶异的目光.置若罔闻。
他以别扭的.像牵又不像牵的姿势把俞盏带到自己的车子后排位置。
打开车门,把后备箱的毛毯扔给她,他言简意赅.音色淡淡对她道,“睡一会儿, 最多四个小时。”
车门即将被关闭, 俞盏才看到他是穿着睡衣出来的,黑色的家居套装没那么严实地遮盖着他的身形。他的头发有些湿漉, 应该是出门前随意洗了把脸沾染到。由于太疲倦.睡眠不够.现在的眼皮是很双的, 拥有着明显的折痕。
“不知道今年流行睡衣风?”男人关住车门, 落下句没情绪的话, “别看了,睡觉。”
“……”
俞盏嗯一声, 用毛毯裹住自己。
睡不着是肯定的,吃助眠药还会睡不着,别提现在有急事。
俞盏倚着后座,先接了通爸爸的来电。爸爸刚起床,告诉她已经找人去了派出所,让她放心,接着爸爸问她,“是今天回来吗?”
俞盏点头:“对,在路上。”
“但爸爸现在在外地——”
“没关系,”俞盏明白爸爸的欲言又止,努力用轻松的语气道,“等您休假,我们再一起吃饭。”
“好。”
匆忙结束通话,俞盏把毯子裹严实。
沉寂片刻,俞盏把身体往前排探。
“我朋友的妹妹离家出走,被派出所的民警遇到了。”她在轻咳声后,同他坦白,“我朋友不在,所以我才着急回去。”“但现在不用着急了,我爸爸会找人照料。”
迟于在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掩盖住自己还未消化干净的情绪,他轻点头,淡声回嗯。
“……”
眼神那么沉话那么少是不是在生气,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总觉得他在生气。
俞盏依然贴着前排座位和他聊天,她问他能不能开长途车。从这里开到延陵预计要近六个小时,他昨天就没……
“他能开,我就不能?”
俞盏:“?”
消化了一瞬才明白这个‘他’是指张毅清。
她声音很小反驳:“我没说你不能……”
迟于讲那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话刚落他就已经后悔了,觉得自己语气凶。
他尽量自我调整,须臾,通过后视镜和她短暂对上视线,压低声跟她说,“没针对你。”
俞盏:“嗯?”
“是针对他,不是针对你。”迟于并未多解释,就连出声的这句都藏着些含糊。
俞盏只当昨晚他们聊房子过户聊崩了所以才看彼此不顺眼,她没有多问,但在十分钟后的加油站,她悄无声息地从后排下车。
一鼓作气,势如破竹,以极快的速度,俞盏从后排移动副驾驶。
迟于拿着牛奶回到车位上,看到的就是她乖巧坐在他身边的画面。
“我会赶紧把驾照考出来。”她跟他表决心,“这样以后就不用给你添麻烦了。”
“……”迟于刚要变好的心情就这么僵在那,缓了缓,他叹口气,把手里的牛奶给她,面无表情道,“这一路你都先别和我说话。”
俞盏捧着那杯热牛奶,疑惑望着他,听见他冷哼了声对她说,“以免还没到延陵,我就被气死。”
“……”
车子驶上高速,半个小时后,又从高速下来,迟于按照导航提示把车子开进临城的高铁站,买了时间最近的一趟车票。
一切都卡得刚好。
她们安检进站,同一时间,列车开始检票。
俞盏坐在靠窗的座位,看到车厢最前方的显示屏上写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抵达延陵。
这个交通方式她之前没想过,如今真正实施才发现速度最快。
她偏头,想和他说谢谢,又想起他不让她和他搭话。
迟于在屏幕上敲完字,偏眼看她,“怎么不睡?”
“我现在能和你聊天了吗?”女孩眼里蓄着光一样的东西,迟于捕捉到,垂眼嗯了声。
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听劝。
“我不困。”俞盏敛着眼睫跟他说,“现在没有一坐车就睡觉的习惯。”
“那就闭目养神。”迟于淡声说着,搭在她座椅上的手同时往下伸,他找到按钮,一点点调整她的姿势。
本来坐得正,如今是半躺。
车厢人少,没有人的注意力在她们这一隅,俞盏半阖上眼睛,感受到久违的安全。
迟于见她眼睛眨也不眨以为她是睡着了,他拿着手机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给闻默拨电话。
闻默开门见山:“人已经被接走了,家里人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