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进去。”楚京严把烟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看迟于没反应, 顺手把他的那根也夺过来丢进去, 倒打一耙,“抽烟有害健康, 早都说了让你戒你不戒。”
“……”
后半场的讲座不再围绕专家开展,把重心放在了产品上, 各式各样的助眠产品都以链接形式出现在屏幕中。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卖东西……
俞盏本来也想下单,但发现上面的大部分产品她家里都有。
泡脚包、中药、艾灸、睡眠枕……
“不知道这个枕头有没有用,”坐在俞盏身旁的那个女生终于睡醒了,她侧着身子和俞盏讲话,“我妈妈睡眠不怎么好, 我买一个给她试试。”
俞盏点头说可以试试, 想了想,她问女生, “你睡眠怎么样?”
“我睡眠很好啊, 每天都睡不醒。”这句话是下意识的反应, 话刚落地, 女生便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她尴尬笑了笑, 决定出卖自己的雇主,“我开始跟你讲家里让我和楚京严相亲是真的,不过本来我们定的相亲地方是餐厅。”
“昨晚楚京严找我,想改变约会地点,他告诉我她有个朋友睡眠很差,想带她来这里听讲座。”
“那个朋友应该就是你,直接约你显得很刻意,所以他就用了这种方法。”
“是不是跟过家家一样,很不成熟?”
“但不重要啊,我发现他们——就你的这两个朋友,他们都很爱你。”
*
讲座结束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女生的朋友来接。
在剧场门口,女生和她们告别,临走前她凑在俞盏耳边又落了句话,她说,“你信我,坐在你身边的那个帅哥是大好人。”
一晚上都没怎么讲话的迟于就这么再次领到一张好人卡。
俞盏见车子远走后,回头看他们,看她的这两位很好的朋友,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我们去吃夜宵呗,”楚京严提议,“不在店里吃,买了边走边吃。”
跟小时候的场景差不多,她们买了很多不太健康的食物,一边吃一边漫无目的走路。
少爷依然是那个不屑于与她们为伍但又拿她们没办法的那位,他手里捧着她们吃不完的食物,神色恹恹。
“你要不要尝尝?”俞盏走得离他近一些,没抱希望略显敷衍地把一串烤肉递到他面前,“味道不错。”
迟于垂眸看她,没有出声,但隔着点距离,他忽然抬手,用手掌托起她的手臂。一股轻巧的力量把俞盏的手往自己跟前凑,距离合适时,他自然低头,轻咬了口俞盏手上的食物,过了一两秒,声音清淡地做出评价,“嗯,还行。”
俞盏讷讷点头,思绪不自觉沉浸在他方才的动作中,刚才的姿势算好朋友会有的姿势吗?和同性的好朋友会经常有,但异性还是第一次。
迟于目视着前方继续走路,楚京严瞥了他一眼,又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没看错吧,少爷耳朵红了。
竟然真的红了。
这世界真是太诡异了,他很幻灭。
食物解决的差不多,三人开启今晚的第二个行程。
一家户外用品店,迟于带两人进去,选购衣服。
各自选了身运动套装,俞盏换上,最先从试衣间出来,迟于把其它装备也给她,头盔、骑行眼镜、手套、码表……
俞盏:“我们这是要去?”
虽然隐约有了个答案,但俞盏还是想确定一下,迟于指了指已经停在外面的山地车,轻松的语气告诉她,“夜游上京。”
他还没换运动装,现在上身穿着的是规板的西服,西服敞着,眉眼间含了些若有似无的温和,他拍她的脑袋,“我去换衣服,你熟悉下装备。”
俞盏:“好。”
俞盏强制把注意力收回,放在这堆工具上,她骑过单车,最轻便的那类,不知道山地车会不会有不同。
店长在一旁指导俞盏穿戴,并给她科普各项工具的大致用途,“不用担心,骑行没什么门槛的,开始不适应把速度放慢就好。”
楚京严也穿戴好自己的装备,点头附和:“我们休闲骑,速度越慢越休闲。”
俞盏些许不安的心落地,她刚才一直在怕自己技术菜,会拖他们后腿。
两分钟后,迟于从试衣间出来,俞盏上下打量他,看见他身上的黑色运动装和自己是同款,他腿长,再次没能找到合适长度的裤子,露出一小截脚踝。
“同样都是运动装,为什么你穿上就像是在秀场,”楚京严不服气,吐槽道,“肯定是款式的原因,我也要穿你这一款。”
店员适时开口:“抱歉啊楚总,那款是情侣套装,就刚好剩一套。”
楚京严:“?”
狗还是少爷狗。
所有装备都穿戴整齐,俞盏跨上了自己的那辆山地车,座位已经调到最合适的位置,她的脚可以轻松落地,迟于在她左边,见她做好准备,说让她打头阵。
俞盏忐忑:“我不认路。”
“不需要认路,”楚京严告诉俞盏,“今晚没有目的地,想去哪就去哪,想往哪个方向骑就往哪个方向骑。”
俞盏的速度不快,但位置始终是第一,他们跟在她身后,让她有种自己被托底的安全的感受。
秋天的夜风带了些寒,肆意地向三个人侵袭,俞盏对这种寒置之不理。
运动的缘故,她身上有细密的汗。
小腿逐渐酸涩,速度也越来越慢。
一个十字路口,她停下。
迟于和楚京严跟着停下。
俞盏偏头观察他们,发现两人一点疲惫的意思都没有,“我有点骑不动了。”
“那就歇着。”迟于单脚支地,一瞬不瞬看着她,“歇够了再考虑以后的行程。”
他的声音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俞盏却生出不同的感受,或许他在安慰她,用他自己的方式。如果她是举轻若重那个,那他就是举重若轻,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他的世界中,再大的事都是小事。
楚京严看前方的灯变绿,忽然着急说,“我骑行的瘾上来了,先不管你们哈,咱下个路口集合。”
也不等两人的回答,楚京严的身影就远了。
原来骑行速度可以这么快,比她开车都快。
迟于无意瞥见俞盏脸上的汗珠,轻巧抬腿从车上下来,跟她说走一会儿。
“推着车走?”
“不然?”
他侧眸看她,见她乖巧点头,然后把自己的头盔取下,露出那张白皙的脸。有一个瞬间,他想去抱她。
没有具体原因,也不算一时兴起。
大概就是天气太好,路灯太温和,风也舒服。
俞盏的车原本是自己推,后来看她姿势太别扭,车把就被迟于接了过去,他一个人推两个车。
他瞧上去丝毫不显吃力,俞盏此刻的念头和楚京严的如出一辙:为什么他到哪都有一种在秀场的感觉,偏偏他还很淡然,没有刻意的动作,也没有耍帅的征兆。
推着车子走了十多分钟,路过一个天桥。
迟于把车停靠在天桥边,看着她的脚问:“你腿崴了?”
“没,就是有点酸。”俞盏自知自己走路的姿势很别扭,她找了个台阶落座,跟他说,“应该是平常缺乏锻炼,歇歇就行。”
迟于嗯了声,从骑行包里翻出一包纸巾和一个筋膜枪。
用纸巾擦完手,他蹲下身体,看着俞盏问,“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俞盏:“嗯?”
“我来。”迟于没等她的答案,垂着眸把筋膜枪的开关打开,放在俞盏的小腿处,隔着衣服,工具在有规律运动。
俞盏的耳朵有些热,脸也是。她不断告诉自己,健身房的教练也会帮学员这样按摩,这是很正常很专业的行为,胡思乱想很不可取。
迟于沉着视线给她按摩了三分钟,抬眸问现在什么感觉。
“腿好像比刚才轻了,”俞盏尽量自然回答,“一会儿还能再骑两圈。”
“再骑你明天就走不了路了。”迟于把工具收好,放回包里,顿了顿,他重新走到她身边,选了个台阶坐下。
“俞盏。”
冷不丁地,他突然喊她,俞盏愣了几秒,问怎么了。
“没什么,”男人放在远处的目光移过来瞧了她一眼,她安静坐着,眼神一如既往的干净,他声音低沉,“喊你一声,看你敢答应么。”
“……”
好端端的,怎么还演起《西游记》了,俞盏无奈笑,跟他说当然敢。
迟于:“嗯。”
十几分钟的时间,谁都没再开口说话,但他们的位置有所改变,最初是坐在最下面的台阶,后来是最上面的台阶。
坐得高,看得远。
此时的角度可以俯瞰很远很长的街景。
凌晨一点半,大街上依然热闹,川流不息的车以及匆匆忙忙的行人都是构成夜景的一部分。
除去下面的街景,也有上面的天空。
夜色漆黑,但有密布的星星。
俞盏抬头,拿起手机专心拍照片。
迟于给楚京严发完地址,偏眸看她,他忽然跟她说,“你现在可以许个愿望。”
俞盏没停下动作,随口问:“什么都可以?”
“嗯。”迟于的眸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上,面不改色讲,“反正也不会实现。”
“……”
想了几秒,俞盏对他讲:“现在有个单反就好了。”手机拍出的照片总归和专业相机有差别。
“说曹操曹操肯定就要到!”恰好这时,楚京严气喘吁吁地拿着一台单反跑上来,邀功问,“快说小盏,我是不是百宝箱!”
“是!”俞盏有些不可思议,跟做梦一般,她想什么竟然什么就出现了,“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我有军师。”楚京严含糊地跳过这个话题,指指桥上的位置,“要不要去那个地方拍?好像角度更好。”
俞盏点头:“要的。”
俞盏接过相机往天桥上走,她走后,楚京严在她原本的位置坐下。
“军师。”楚京严对着迟于的方向喊,迟于没应,淡然看了他一瞬。
“我也想知道你怎么知道小盏需要相机,”楚京严不放弃,继续追问,“你还学会算卦了?”
迟于知道他不回答这人能一晚上纠结这个问题,因而他点了点头,说自己有读心术。
楚京严:“那你读一下我现在在想什么?”
迟于转脸,言简意赅,“你想抽烟。”
楚京严:“?”
这人是魔鬼吧,他现在真的想抽烟!
楚京严把烟盒从口袋里拿出来,给自己敲出一根,又递一根给迟于。
忍了一晚上了,真不容易。
楚京严把自己的烟点上,一分钟后,把之前没聊完的话题也接上,“我今天没来得及问,就——你不会喜欢小盏吧?”
短暂安静。
而后,迟于循声看向楚京严,和他对视须臾,揉了揉自己手里的那根烟,他反问道,“我喜欢她是很值得震惊的事?”
楚京严的眼神不久前他刚看过,中医馆,小安。他其实真不明白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是喜欢她震惊,而是你喜欢她震惊……所以,你真的喜欢她?”即使做了一晚上心理准备,但得到当事人的确定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楚京严自言自语,自我安抚,“不行,不行,我还是得消化消化。”
迟于给他消化时间,因而一直保持沉默,倒是楚京严见不得这种沉默,他需要互动,他有很多个问题想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完全看不出来?”“亏我混迹情场多年,你藏得是不是有点太深了。”
最后一句他问,“怎么不表白?”
少爷想要什么东西勇敢开口就好了啊,没什么东西是他想要又得不到的,这是他的能力,也是他从小就在践行的真理。
迟于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女孩身影上,默不作声盯她看了片刻,才落下几个字。
莫名悠远的语气,他说,“这不是太珍贵了吗。”
楚京严不知道他口中的“太珍贵”是什么意思,强行让自己消化完这件事,楚京严有新的疑惑。
“朋友之间应该坦诚对吧?”楚京严抽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问。
迟于攥着香烟的手缓缓顿了下,撩起眼皮扫他,“想说什么就说。”
楚京严索性不再组织语言,一口气倒出,“你喜欢小盏,作为你的朋友,作为一个异性,我还能和小盏玩吗?”“我和她玩你会不会吃醋?或者你是不是希望她不要和任何异性有接触。”“据我所知大部分男的占有欲都很强,他们肯定……”
迟于听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不耐伸脚踢他,“你吃错药了?”
“…没吃药。”楚京严扯唇,很想自私地要求他不要被踢出去。从小到大,他已经经历过很多类似的场面,不愿再经历。
迟于见楚京严沉默,再次踢了他一脚,而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你觉得我现在有这个资格干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