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罢?”
如春一闪而掠,白川舟只匆匆地扫了眼,见是空碗,放下心来,散漫问道,“这小奴见到我怎么跑这么快?”
楚引歌压下笑意,一本正经道:“爷这几天都没给他们好脸色看罢?许是怕您呢。”
“怕我?”
白川舟懒懒坐下,想到这几天确实面色灰沉,点了点头,觑了眼边上垂站的立冬,看他目光闪躲,“你也怕我?”
立冬帮夫人干了坏事,一时心虚,忙往外走:“我去给如春指路,她刚来,老迷路。”
白川舟愣忪,倒不曾想自己竟恐怖如斯,令众人惧矣,旁人怕就怕罢,但棠棠......
他转脸看向楚引歌,眼眸低垂,嗓音低柔:“你也会怕我么?”
“我怎么会怕爷?”楚引歌浅笑,“爷不乱来,我就不怕。”
她的本意是怕他砸易健堂,动不动召唤阁主等这样的乱来,但白川舟明显误会了。
他低低地哦了声,尾音上扬。
清风几许,带着他刚沐浴后的清冽吹向她,他的眉梢轻佻,掺了些漫不经心的撩,将她勾过来,双掌扶着她纤软的柳腰。
轻捻把玩,声色低惑,比薄荷酿还醉人:“这样的乱来?”
作者有话说:
日常撒糖篇~
大家的每一条留言我都有认真看,非常感动,也很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呀~爱大家!!!
第58章 不要脸
——“这样的.....乱来?”
白川舟的手下移, 在她的臀上轻拍了下,那双桃花眼幽深,隐含暗昧不分的笑意。
他定是又乱想了, 楚引歌拉过他的手, 打了下他的掌心, 轻嗔:“风流痞子。”
他扯了个淡笑, 笑得那么轻,可眼神却那么沉,绻着烫, 显得格外不清不白。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怎么?”他靠近了些, 眼睫低垂,在她耳边呵气,“你也会忍不住想吻我?”
“……会忍不住想打你。”
楚引歌说完就笑了, 她才不像他那么不要脸,把心里话全滚出来。
她的眸底潋滟,这一笑似破了云层的光, 倾泻而下, 一扫消沉了十余天新宅的灰暗。
白川舟也跟着勾了唇角。
不过楚引歌倒有件正事要与他商议,她敛容道:“爷, 根据大宣律法, 父母之丧, 解官居服, 居家六月方□□任。”
她看向他, “姨娘虽并非我生母, 但她于我而言, 与生母无异, 所以这六个月我不好再进宫上值了。”
“应当如此。”白川舟颔首, 一看她的神色,就明白她的顾虑,轻笑了声,“怕为夫养不起你?”
“那倒不是。”
她好歹是看过家底的人,那每年进项光靠收租就可度日了,养百个她都绰绰有余。
但她还是另有顾虑。
楚引歌细细说来:“爷如今也是成婚的人,一个男子没个营生做活,整日提笼都雀,游手好闲总说不过去,日后真有了小世子,去到学堂,别人家的说起来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兵部侍郎,翰林院学士的,而小世子只能说自己的父亲是个浪子。”
不知为何,每每听她说到小娃娃,白川舟的心就会软塌地不像样,似被扯了个豁口,在里面填满了棉花,不断地往下陷。
“你还真操心。”白川舟一个巧劲将她勾上自己的修腿上,声色慵懒,“我们家不是有门面?邺城第一女画师多响亮。”
“你不怕别人说你吃软饭啊?”
“吃得香。”
楚引歌看他满脸骄傲,嘴角的笑意也压不住,但还是耐心劝抚:“那也不成,我听着难受。爷会抚琴,画画之水准虽比我差一点,但也能过眼,且头脑不差,若是能拾起书,没准还能中个进士呢。”
“我在你心中这么好?”白川舟的眼底满含宠溺,散漫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占尽便宜了?”
占尽便宜......
楚引歌记得头回他也这么说,那时觉得他好不要脸,眼下想了想,身形体貌,品行为人,她好像是占尽了便宜。
她也不掩饰,眸色潋滟,笑说道:“是啊,所以这么好的夫君,我想昭告于天下,让大家看看我嫁了个多好的人。”
娇靥是挡不住的芳华,“你去找个营生,别荒度年少,行不?”
她穿得是家居常服,一身宽袖素白裙裾,笑得明媚,香腮薄雪,更让人有爱怜之姿,白川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应下了。
真是勾魂术啊。
他抵了抵腮帮,修指很轻易地从云袖中滑进,却被楚引歌握住了皓腕,“爷,葬后三十六日方可除服,那日……已是不敬,会被神明怪罪的,这些天就别了。”
说起那日,那个香汗融融的马车就不可避免地剖于两人的回忆里,纵使什么都不说,只要谈及“那日”两字就塞满了色气。
白川舟的喉结上下轻滑。
“那日怎不见你怕?”白川舟的修指再往上,“都破戒了,神明早不管我们了。”
这是什么无赖话....楚引歌死命扯着他的手腕,面色变得有些着急。
白川舟看她红了脸,没再逗她,失笑地收了手。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通报:“世子爷,舒国公府的大公子求见。”
楚引歌一听,刚要起身,就被白川舟一把拉了回去,她抽手,他却攥得更紧。
她身子贴靠着他,看着他羽睫下漆黑的瞳仁,低语道:“有客等着呢。”
白川舟低头,手掌扶着后脑勺,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绸缪弄舌,唇上起了一片麻意。
“白牧之,怎么都不出来迎客啊?”
舒云帆向来和白川舟不分彼此,还没等那小厮回禀完,自己就已经踏入院中。
楚引歌听着脚步靠近,可眼前人还在唇齿间逗引她的舌,惹她咬不到,她慌忙拍打着他。
“怎么都不说话?”舒云帆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你确定世子爷在府上?”
小厮颔首。
那停顿了半息的脚步声又响起,往屋里缓缓走来。
楚引歌心下着急,掐了把他的腰,白川舟低笑,吮了下她的唇,才松了她:“这地方可不能胡掐。”
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嗓音低漫,贴耳道:“我问了神明,亲亲夫人,他是不会怪罪的。”
坏痞子……楚引歌心里轻骂,忙站直了身,敛衣整容。
不一会儿,舒云帆就跨了进来。
“嫂子也在啊,”他跟楚引歌打了声招呼,又捶了捶白川舟,“怎么不吱声?就这样招待替你挡酒的好兄弟?”
“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
楚引歌觑了眼白川舟,但有客人在,不好对他如何,笑道:“你们慢聊,我去泡茶。”
待出了屋,楚引歌才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她总觉得舒云帆的声音熟悉,必定是在何处听过,她边想边往茶水间走去……
暮色四合,熙园东厢的小花厅内。
“嫂子的气色看着还行啊,比那日我来吊唁时好了不少。”舒云帆撩袍坐下,“还是你有福气,美眷在身,我什么时候能娶上这么漂亮的媳妇啊?”
白川舟轻笑:“娶上媳妇不难,但想要娶上我媳妇这样的,你可得光棍一辈子了。”
“啧啧,”舒云帆瞧不上他一脸得意,轻嗤,“你说你要不是世子爷,能娶上嫂夫人?”
“要不是这个词在我这里不成立,她只能是我媳妇。”白川舟眼尾稍扬,说不出的轻狂,“你来找我不会只是扯家常罢?”
舒云帆敛眸,正色道:“鹦哥都训练成了,谢昌的降罪书已能倒背如流,待你命下,满城都会知道这狗皇帝对谢师做的恶行,你打算何时行动。”
“缓几日罢。”
“计划有变?”
“先解决楚熹,他在礼部尚书之位呆太久了。”
“动礼部是个破口,可如今楚府已在东宫麾下,你要动他的位置,恐怕会牵连过深啊,”舒云帆心一动,“你是想替嫂夫人.....”
这会儿,楚引歌捧着黑漆托盘,浅笑步入,茶香四溢。
舒云帆止了话,满脸谄媚道:“多谢嫂夫人。”
白川舟呷了一口,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反倒是舒云帆尝了口,笑道:“这茶清口,不过嫂夫人恐怕不知,牧之像极了老者做派,最喜醇厚之感,像东方美人,不夜侯,发酵越重,他越欢喜,这茶恐是淡了。”
楚引歌未语,笑了笑,继续斟茶。
立冬忍不住喜笑眉开地解释:“几位主子在,容小的多嘴几句,方才我正要泡东方美人,是世子夫人止了我,说是爷的脾胃不算好,入秋了,再喝这样的陈茶恐更伤胃,还是换清风使这样的鲜茶比较好。”
舒云帆顿觉茶不香了,从心底就歆羡道:“果然家里还是得有一个女主人。”
白川舟不置可否,眉梢轻挑,嘴角牵了牵,又多喝了几口。
稍一抬袖,那腕间的小舟轻晃,更像是在明目张胆地宣示着有女主人的甜头裨益。
舒云帆简直没眼看,倒是对楚引歌好一顿夸赞:“嫂夫人秀外慧中,才高行洁,实乃牧之之幸。”
“舒公子别取笑我了,”楚引歌听他赞誉,出于礼节,自是也得客气几句,“您才是神清骨秀,温如晨阳,有汝之友,才是夫君之幸。”
白川舟看这两人一唱一和,将彼此都夸上天了,特别是楚引歌,他还从未听她这样称赞一个男子,很是真心,他的面色愈发冷漠。
所幸楚引歌看到他的眸如寒潭之冰,不禁后脊一凉,忙另起了话:“舒公子这么了解世子爷,是牧之从小的玩伴?”
“可不么?这人从小就淘,”舒云帆调侃道,“带着我们爬树下河,冬天都不闲着,有回领我们上山,恰好碰到一帮劫匪拦着几个妇孺,我们都想着先去禀报官府,他倒好,折了根树枝就敢往里冲,我们见他都上了,自也不能怯了,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
他抿了口茶,继续半眯眼说道:“但还成,冲牧之这不要命的劲,倒是将那帮妇孺都救了出来。有个老太太就将自己的孙子推给了世子爷,说是家中孩子太多了,纵使活着怕也养不起,牧之就收了,谁曾想这一养就这么多年。”
楚引歌似有感召,转头看向立冬,后者点了点头,“爷救我那天正是立冬。”
她的心一动,原来白牧之自小就是个心善的人啊。
救人于水火之中,救立冬,救他说的那个师父,还有救她。
他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狂妄地不可一世。
“不过嫂子别看白牧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舒云帆声色清脆,笑道,“我看他倒是怕你的很,你沉睡的这几日,我来探望,他都不让我上门,说是我的生肖与你相冲,要笑掉大牙,他什么时候痴信过这些?”
白川舟轻咳,“喝茶还堵不上你的嘴?”
楚引歌看他的耳尖染了点红,原来天地不怕的人有了软肋,也会心智失离。
她看他们还有正事相谈,不予过多打扰,闲谈了几句就退下了。
白川舟往窗外看了眼,那抹娉婷袅娜的素白步入月拱门之中,花影层层,将她也裹了进去。
“更想娶媳妇了,”舒云帆叹气,“牧之,你把那八千八百八十八两还给我罢,我现在身无分文,除了长得比你俊俏外,无钱无权的。”
白川舟轻蔑地笑了声:“国公府是没镜子么?”
他浅啜清茗,顿觉舌根都生了香:“何况我们家的财款都由夫人说了算,所以和我哭穷无用。”
“你这个妻奴!罢了罢了,不过你要怎么动礼部尚书之位?”
“进宫。”
“然后?”
“谋而篡之。”白川舟面色淡淡,但眸中掠过一抹温柔之色,笑道,“我媳妇让我去干个营生,我看这个官位不错。礼坏乐崩,先将礼扶正,尔后顺水推舟,替谢师平反。”
舒云帆满眼震惊:“你疯了!牧之!你要以什么身份进宫?阁主?你打算怎么将楚熹拉下来?更何况你在宫中整日晃着,不怕被楚翎一把摘了面具?!”
他拍案而起,踱步道:“不妥不妥!太冒险了。水影说前两天奉你之命,半夜将王氏的十根手指插了银针,左右手都已作废,楚翎已怀疑到阁主和嫂夫人的关系了,现在正在全力调查天语阁,你眼下又要去坐上他老子的位置,不是自投罗网么?!”
“你怎么这么聒噪?”
白川舟不紧不慢喝着茶,“凭楚翎现在的功力,他连我的衣袖都碰不到,更何乎面具?你也太高看他了。”
“你还嫌我聒噪?!”舒云帆气极,“是,楚翎定是打不过你。可你知不知道你若真当上了礼部尚书,那就是在与整个东宫抗衡,你一人之力能抵得了东宫?”
“楚熹这老家伙我看着太不顺眼必要除去。”
舒云帆看他又是那副傲世轻物状,气不打一处来:“白川舟!你不是怕嫂子么?你就不怕你万一出什么事,她怎么办。”
“没有万一。若真有,她是我选定的世子夫人,独活于世的胆魄还是有的。”
白川舟想到她揪着他衣摆时楚楚动人之姿,那双瞳眸水润地让他的心变得湿漉漉,笑了声,“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她胆子倒也不算太大,所以我没死前,你不许对她说任何字。”
省得她跟着担惊受怕。
“你给她爹平反,为她冒险进宫铲除楚熹,还不让她知道?!我怎么会跟你这样的情痴做兄弟?”
舒云帆将杯盏中的茶一口饮尽,再清口的茶喝多了也有涩味,丝丝密密的苦冲进了他的骨。
“你眼下是不打算将阁主的身份告诉她了?能瞒几时啊!白牧之!”
“六个月。”
“什么?”
“六个月内我会铲除楚氏一族,东宫余党,替谢师平反,扶四殿下为东宫之主,这天下也该换血了。”
白川舟给他添茶,“若顺利,我就将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于她。”
舒云帆心被揪起:“若不顺呢。”
白川舟低笑,说得漫不经心:“那就歃血祭天,大丈夫岂可苟安慵懦?”
“我真他娘的想替嫂子揍你!”
以前年少,舒云帆天真无知替他家人瞒了四个月的行踪,让他去潮州救人,现在又得帮他瞒嫂夫人……
可舒云帆却拿他没法,白川舟生来就是将士,流着六城将军的血脉,桀骜隐忍,怎可真心甘做风流浪子?
他也只能在言辞上刺激白牧之,切齿道,“和你做兄弟,我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白川舟听他这么说,倒是一笑,心下明了,若真是不顺,云帆也会替他终了身后事的。
和他做兄弟,还真是造了八世的福,但白川舟没说出口,肉麻的话他从不说。
除非……除非碰上楚引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