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来找你——日出朝露【完结+番外】
时间:2023-11-11 23:14:41

  “怎么了阿姨?”
  “没事儿, 我就跟你说一声我在地下室,别找不到我。”
  冉竹抿了抿唇,无奈道,“好…我知道了。”
  她又重新回到了书房,把礼品袋摆在了桌角。
  不就是送礼物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不是这几天他总是一副哀怨的表情对着她,她一定不会给他买!
  就当…抚平他那颗脆弱又容易受伤的心脏吧。
  放好礼物, 她开始了打扫工作,弯下身去拣散落的书页, 指尖触及顷刻顿住,冉竹顺势坐在地毯上, 将书一一拣起放在手心。
  抗癌读本、肺癌、胃溃疡自我疗法、图说胃溃疡…还有几本装订成册打印出来的相关文献,最下面散落着几页A4纸, 墨蓝色字迹清晰明了, 字形开合, 锋睿有力。
  冉竹倚靠在办公桌前面坐夏,修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微微发颤,手指在纸页间流转。
  关于癌症,肺癌,恢复,饮食,胃溃疡,阑尾炎…每一页都被墨蓝色的笔迹印满。
  翻阅几本书籍,记号笔印迹明显,哪一本不是翻的发黄卷页…
  不知是多少个夜里,他挑灯蹙眉细细地钻研。
  想起从前,她在网上搜索关于肺癌的资料,截屏收藏。如今,终有一人替她做好一切。
  她把书籍依次列好重新摆进箱子,十几页薄纸放在活页夹中置于书籍上方,最后把箱子盖好,那个礼品袋被她置于檀木箱之上。
  ‘这你就感动了啊?那我可做太多让你感动的事了。’
  那夜不修边幅的声音沿着记忆重新落在耳边,她低低发笑。
  末了,眼圈通红…
  像平常一样用抹布擦檀木箱子,擦红木桌面,擦所有散布他痕迹的地方。
  正午一过,日头正盛,冬日里的皑皑白雪已消融成水与尘土混为一体成了滚滚泥汤,实在和美好挂不上边。
  大扫除彻底结束,冉竹和温阿姨靠在沙发上扭着脖子舒展筋骨,颈肩的骨头咯咯作响。
  过年,真是一个既劳民又伤财的热闹活动。
  虽然但是,既然如此,姜冉竹还是要把家里弄的红红火火,那才有过年的样子!
  她学着母亲的样子贴对联,学父亲的模样挂灯笼,福字满满,终于有了浓浓的年味儿。
  最后回头看了眼被她贴的不伦不类的大门,冉竹笑容满面,中西结合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她可真是优秀!
  医院大楼里一改往日的沉闷也张灯结彩起来,加班的医护笑谈年货备品,病患们三五成群齐坐一团,冉竹眯着笑眼打了一路招呼,新年祝福说到嘴酸仍旧乐此不疲。
  爷爷已经荣升为抗癌小组副组长,当了一辈子的领导颇有风范。她笑盈盈地坐在一边和家属研究明天的饺子馅,热闹又祥和。
  晚上她和两个陪护交班,给人家放了个小长假,和自己一样,初六上班,不偏不倚正正好好。
  爷爷是个老顽童,身边围着一圈小孩儿讨糖吃,她时而也会分上几个给这些孩子,他们有的是医护子女,有的是患者家属,有的…是病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都是缘分。
  年三十儿早上,她在手机上一一回复祝福,爷爷在病房讲历史、讲战场,气门足嗓门高,小护士三番五次警告,厉声厉色的来,笑脸盈盈的走,老爷子自有妙计!
  下午,他们齐坐一堂包饺子,听鞭炮齐鸣。
  夜晚,春晚舞台绚丽多彩,一群人凑在医院大厅观赏。
  这些年爷爷一直在疗养院,每逢春节都是冉竹陪过去跨年,爷孙俩也是和其他人在一块过年,那里老人居多,九点左右就都张罗着睡觉,喜庆的日子总是格外冷清。
  今年不同,爷爷乐得畅快,她也欢腾。
  自打姜家洗清冤屈,爷爷几天越发的精神,部里给发了赔偿金,又恢复了爷爷的退休金,老爷子住院的钱自己基本支付,冉竹的负担减轻大半,爷爷高兴,为孙女高兴,为自己高兴,为他那蒙冤死去的儿子高兴。
  十点一过,爷爷有些疲惫,冉竹陪着回了病房。老爷子不服老,一个劲嚷嚷要出去,好说歹说被了劝下来,嘴硬着说不困,洗了漱没一会功夫呼噜声便响起。
  冉竹轻轻推门出去,寻刚刚那个鬼祟的身影,她不看手机也不接电话,迷了心智般的想试试,试一试,她到底能不能毫无根据的寻到他?
  她急匆匆地四处走,终于在一个拐角处透过窗户隐约间看到二号楼侧身的一个黑影,戴着黑色鸭舌帽,一身黑衣,如果不是周围火红的灯笼映着,他将与黑夜融为一体。
  夜间积水结冰,她步履匆匆,从楼侧一个健步窜到他身后拍他后背,人被吓了一跳。
  “梁慕亭,新年快乐!”
  她歪着头,眸子里被周围映的闪着红光,笑脸盈盈。
  帽沿遮住他好看的眉,他垂下眼借着光亮临摹她的眉眼,声音低沉。
  “怎么不接电话?”
  “没带。”
  梁慕亭握着拳头抵在唇边暗笑,“狗的手机响?”
  她抬起脚踢他腿肚子,炸了毛,“你才狗。”
  “怎么回来了?你不在家过年么?”
  “过完了。”
  “放屁。”
  “你现在怎么那么爱说脏话?”
  “你教的。”
  “放屁。”
  冉竹仰着头咯咯的直笑,扬起手掀他的帽子,被他拦下紧紧拉住手。
  他指尖微凉,触到时酥酥麻麻,忍不住回握。
  “吃饺子了么?”她柔声问他。
  “吃了。”
  “放屁。”
  “……”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台阶一角,她睁大了眼睛,是烟花,好多种…
  姜冉竹跃跃欲试地咽了下口水,“要是保安过来,咱俩分头跑。”
  梁慕亭闷头乐,松开手在她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疼!”
  他已经蹲下了身子,拿着打火机抬头问她,“准备好了么?”
  她眨着一双大眼睛,咬着唇露出小酒窝,“来个小的吧。”
  ‘仙女棒’噼啪响起,姜冉竹乐的在原地直跺脚,伸手从他手中接过,她小疯子似的挥着手臂抖动。
  最后一根燃尽,姜冉竹玩得没了力气,倚在他身上看星星。
  “你是不是被家里人赶出来了?”
  “嗯。”
  “他们打你了啊?”
  “嗯。”
  她正过身子抬头看他,鼻尖发酸,声音越发软糯。
  “那你不知道打回去么?”
  梁慕亭噗嗤乐出了声,“你怎么就这么浑/蛋呢?”
  她撇撇嘴,抬手去摸他帽沿下的创口贴,恶趣味似的在伤口处摁了一下。
  “消毒了么?”
  “没有。”
  “……”
  她撤回手,叹了口气,“我给你留了饺子,要不要吃?”
  “姜冉竹,我想亲你行不行?”
  姜冉竹撅起嘴扭头就走,他跟在后头碎碎念。
  “就亲一口。”
  “我没消毒你都不担心啊?”
  “饺子什么馅的?你包的么?”
  医院大厅屏幕上零点钟声响起。
  “姜冉竹,新年快乐,姜冉竹,要平安,姜冉竹的家人,也要平安。”
第44章
  “姜冉竹, 新年快乐,姜冉竹,要平安,姜冉竹的家人, 也要平安。”
  他快走几步赶上她, 声音落在她耳侧胜却零点的钟声, 在她心中迅速炸开。
  她回过头,颠着脚尖吻上他冰凉的唇瓣, 身后烟花飞扬四起。
  干涩的唇瓣停留在他唇间数秒,冉竹退了半步下来,拉起他的手。
  “亲过了,你没消毒我很担心, 饺子是我包的槐树花肉的。”
  她用眼睛临摹他的轮廓,专注且温柔。
  “怎么还哭了呢…”
  他攒紧眉头叹气,手掌贴在她白皙的颊侧,拇指在眼底轻蹭拭去泪珠。
  冉竹抬起手臂环抱住精干的腰身,闷着嗓子,“梁慕亭,你累不累啊?”
  变着法的对我好, 又害怕我知道,到底累不累啊…
  梁慕亭的下巴搭在她发顶, 喉咙发紧,缓缓地点了两下头, “以前累,现在一点也不累了。”
  他弯着嘴角, 帽沿投下一道阴影。
  “我回过家了, 对联贴的有点歪, 灯笼挂的也不够高,不过我很喜欢。”
  “手机和手机壳我都很喜欢。”
  还有你,我也很喜欢,特别特别,超级无敌喜欢。
  他的声音极缓,温软而有力。
  “大过年的,别哭了好不好?嗯?”
  她一哭,他心尖就止不住的酸疼。
  “嗯。”
  她小声答应着,脸却埋在他胸口无声落泪,哭湿了一片才好。
  夜里俩人窝在走廊过道里吃没了热气的饺子,梁慕亭这人吃什么都像一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她瞧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皱眉,从一边起身去掀创口贴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轻轻往上探,嘴上的话不咸不淡。
  “我没有要和你在一起的意思,我这人就是容易感动又容易冲动,你别多想。”
  梁慕亭口齿不清,大口吃着全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了解,这是你作为渣女的修为。”
  “……”
  手下不再留情,直接一把扯下创口贴。
  “嘶…”
  他疼得伸手去捂,被冉竹重重地一掌打落,腮帮被饺子塞得鼓起,瞪着一双桃花眼像是控诉。
  冉竹低下头把创口贴叠起塞进他的裤子口袋。
  抬头瞧他,大片的淤青在灯光下明显,像是被重物所击。有几处似被小沙粒硌到,几缕血丝覆在上头,被创口贴贴住的地方已经水肿发软。
  她的眉毛细细弯弯拢起阵阵眉烟,既生气又心疼。
  冉竹拿着从护士站要来的消毒水给他一点一点上药,声音聚在喉尖憋闷着,一句话也不想说。
  “不是因为要回来才挨打的,是因为别的事。”
  梁慕亭吞咽饺子的东西渐缓,看着她绷住脸的样子细声解释。
  “嗯”
  声音轻,手上的动作也轻。
  “你怎么不知道躲?”
  梁慕亭愣了下,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心里倏而发甜,抿嘴浅笑,眼神和声音里都写着不羁,“不服呗。”
  她垂着长睫专注地往纱布上贴医用胶,两条莲藕似的手臂在他面前轻晃,胸脯隐隐若若蹭到他面前偶尔触到的瞬间他觉得血液倒流,本能地紧盯着,喉结上下流动了好几个来回。
  贴完最后一下冉竹撤回身子,看见他那恶狼似的目光盯着自己某处,拽起他的手臂狠狠拧上一把,“不服也要躲,好汉不吃眼前亏。”
  梁慕亭捂着胳膊表情痛苦,视线在她胸前又扫了一圈,闷声闷气地应下来,“知道了。”
  “还看!”
  姜冉竹挥着掌就要打人,他早就躲到了一边叼起个饺子坏笑起来。
  除夕夜在打闹间度过,烟花声渐渐散去,他们二人一同迎来了崭新的满怀期待的一年。
  这一年,是他们俩,有他也有她。
  春节假期冉竹住在医院,一年到头就这么几天空闲着,她也想多陪陪爷爷。
  爷爷白天就到别的病房打牌玩乐,要不是担心他晚上睡不好,冉竹真想给他转到普通病房。
  梁慕亭时而送上几顿饭,温阿姨不在,他自己不会做饭,送来的饭也是各大饭店的年夜饭。
  有时候细想起来,那么大一个别墅,孤零零的一人靠外卖养活。
  嗯…冉竹觉得这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就是件特别幸福的事。但是呢,梁慕亭毕竟上了年纪容易孤独,确实是有点可怜。
  这恻隐之心最近算是泛滥成灾了…
  于是,姜冉竹最终还是跑回别墅做饭去了,一天三顿饭,做完给爷爷带回来,他们三人吃的都健康,一举三得。
  以慈悲为怀,她还‘宽容大度’地没要这几天的工资,前提是他出菜钱。
  她回去的时候把手术钱还给他,在此之前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结果他老人家二话没说就把卡收下了,那叫一个痛快。
  她那一套理论无用武之地了…
  情人节如期而至,对于冉竹而言这一天同其他三百六十天一样毫无差别,别问那五天,一年还不能有五天特殊的日子了?
  可今年不一样啊,现在的梁慕亭就像是脑壳开了光,是个日子都得凑热闹,更何况这一年一度人神共愤的情人节了。
  她也不知道他都准备了什么,反正看起来忙忙叨叨神神秘秘,自娱自乐的本事更上一层楼。
  冉竹没什么安排,只求梁慕亭不要占用她太多时间,她这几天生理期乏的厉害,就想好好躺着睡上一觉。
  然而计划永远追不上变化,冉竹做完午饭准备回医院的途中遇到了陆峥,显然不是什么偶遇。
  因为赵琳的事,陆峥面对冉竹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冉竹倒是显得更加成熟,至少是表现的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陆峥的大礼如约而至,她从不相信起死回生,面对眼前的人她只觉得自己陷入了多年来的梦境。
  这个梦境真实到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平行时空,在那里没有什么不如愿。
  爷爷没有生病,奶奶也健在,爸爸开着车带着他们一家去北海划船,假期过后她就会回到S市,梁慕亭正在机场等待她的归来。
  那里的一切都是绚丽多彩的,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爱人,无一缺席。
  至少和现在不同,泪水模糊了双眼,她颤抖着,后退着,最终闭上双眸任泪水滑落。
  那人轻唤她,一遍又一遍。
  “窝窝…”
  她闭着眼睛不敢相信,嘴里不停地嘟囔。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那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将她抱住,一瞬间的温暖让她无所适从,她试探着,不确定地小声呢喃。
  “哥…”
  这,是真的吧?
  “嗯,是哥哥。”
  那如晨露一般舒爽的声音滴在她心头,喜悦溢于言表。
  “哥…”
  “我好想你…”
  她将头深深地埋在姜孤生胸口,努力嗅着熟悉的气味,好像这两年不过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嗯。”姜孤生把妹妹拢的更紧,“哥也想你。”
  好一阵功夫过去,姜冉竹才敢抬头看向哥哥,她细细地端详,生怕睫毛一眨,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他们兄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彼此近况,对于过往只字不提。她有太多的疑问不解,可是现在却只想求得这片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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