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泼洒在地面,隐约还能看到蒸腾的热气,浓郁的茶香在屋内弥漫开来。
这突如的意外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韩微也没想到茶盏会突然脱手,惊讶之时,眼睁睁地看着茶盏朝自己身上摔来。
要不是张淑怡拉了她一把,她定会被那灼热滚烫的茶水烫伤双手。
俞贵人也像是惊吓得不轻,似是浑身无力只得被宫女搀扶着。
她似乎被热水洒伤,拿帕子掩住手面,哽咽着连连道歉:“还请妹妹原谅,我根本没想到茶盏会掉。”
她她苍白着脸,双眸微瞪,言语中满是懊恼:“都怪我,没吃早膳。没想到眼前会突然发黑。”
韩微轻轻喘着气,心脏还在惊魂未定地砰砰直跳。
韩微扭头,德妃娘娘又救了她一次。
哪知她刚看过去,就听亭芳惊呼:“娘娘,您受伤了!”
韩微心中一惊,快步走过去。
只见德妃右手背上多了道深深的割痕,伤口外翻,上方还嵌着几小块碎瓷片,鲜血顺着伤口滴答下落。
作者有话说:
来啦!祝大家假期愉快~
第15章 15
韩微眼神陡变,立马用手帕小心托起德妃娘娘的右手,轻声说道:“娘娘莫动。”
“这贱人竟胆敢朝我这儿泼热茶,”德妃娘娘气急败坏,却碍于韩微拖着她的手,不能乱动,只能怒目而视,高声骂道,“俞贵人你蓄意伤害妃嫔,罪不可恕!”
韩微怕德妃气得想再挥鞭子,让本就嵌在皮肉里的瓷片扎得更深,她不动声色地把德妃往座位上带,柔声道:“娘娘,先请太医来吧?”
“快去请太医!”皇后仿若刚想起来,听了韩微这话,赶紧派人去太医院。
张淑仪赶紧跑到韩微边上,仔仔细细打量了韩微,见她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她心中懊恼生气,自己刚下决心要好好报恩韩微,在韩微危急时刻,她竟反应没德妃快!
在场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吓到了,直到太监跑出主殿,这才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不过就是敬个茶致歉的功夫,怎么就翻了茶水伤到德妃娘娘了?
德妃娘娘与韩美人坐在一处,茶水倒出去时一旦顾不住方向,德妃娘娘便有可能被烫伤。
俞贵人难道真是故意的?
众人又惊又后怕,想说话,却见皇后娘娘蹙着眉,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不敢大声言论。
俞贵人扑通一声跪下,哭得梨花带雨:“皇后娘娘恕罪,嫔妾想着早日来给娘娘请安,这才没用早膳,花了眼。还望娘娘开恩!”
俞贵人哭得大声悲怆,眼泪一滴接一滴。
秋装不算厚重,俞贵人本想靠这一盏滚烫茶水毁了韩微的容貌。
哪知德妃娘娘竟横插一鞭,使得茶盏空中碎落。
只不过,德妃娘娘受伤,可真是意外之喜。
内心的喜悦喷涌而出,俞贵人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哪知甫一抬头,竟撞上韩微的眼神。
目光冷冷淡淡,却仿若洞察一切。
泼茶的时候没紧张,在皇后娘娘面前辩解的时候也没紧张,可看到韩微眼神的那一刻,她的心却扑通扑通跳快了不少。
“借嫔妾一万个胆子,嫔妾也不敢谋害德妃娘娘啊!”俞贵人更深地低了低头,掩住野心勃勃的目光,哭得更是委屈。“嫔妾是真心想向韩美人、向德妃娘娘道歉的啊!”
谁人不知如今德妃娘娘最是受宠,如今受了伤,按照宫里的规矩,便不能侍君。
无法侍君,还怎么维持恩宠?
待伤好之时……
俞贵人心中冷笑,这圣宠落在谁上都不会落在德妃娘娘身上了。
韩微抿唇,心中焦急地盯着手中的帕子。
帕子已经被流下的鲜血染得绯红,在手心变得湿稠粘腻。
隐约还能感觉到德妃娘娘渐渐发凉的手。
自小到大,除了早逝的姨娘,她从未接收过来自他人的善意与庇佑。甚至就连她的亲生父亲,都对她不闻不问,不肯相见。
如今却在这吃人的后宫中,竟能得有德妃娘娘护着。
茶盏太近,茶水倾泼而来的那刻,她根本来不及躲避,只得先抬臂挡着。
德妃娘娘这一鞭力道颇大,这才导致碎瓷片飞溅扎入手背。
而韩微却只是湿了衣袖,热茶变凉水,伤不到她分毫。
德妃怒气冲冲,手上传来阵阵痛意。
她自小在军营长大,在这深宫里憋了好些年,如今气上心头,哪还管什么礼仪规矩。
她没办法挥鞭子,反手就从边上抓了个点心碟,掷砸向俞贵人。
她最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人了:“满嘴说什么屁话!”
韩微任由俞贵人哭诉,让她做足了戏,这才缓缓开口道:“既然俞贵人早知不吃早膳要头晕眼花,那又为何空腹请安?”
没等俞贵人辩解,她就接着说,“知道的夸你有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眼花摔跤,来冲撞皇后娘娘。”
皇后闻言,多看了韩微几眼,依旧端庄优雅地坐在主座上,只是脸上的表情适时略冷了些。
韩微说的,不无道理。
人若在长春宫出事,她绝对推卸不了责任。
不过……她坐在高位,对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茶水根本没有砸到德妃的可能。
是德妃自己向前一步,这才伤到了自己。
别人不清楚,她却还记得以德妃鞭子的长度,根本没必要起身挥鞭。
“皇后娘娘,嫔妾不敢!”俞贵人瞪大了双眼,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吓的话,“嫔妾日日盼娘娘凤体安康,不敢冲撞娘娘啊!”
“这儿是长春宫,”皇后冷声打断,“不是市井大街,你们身为妃嫔,说动手就动手,说哭闹就哭闹。”
她一字一句道,“是入宫时宫规没学好,还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俞贵人便立即噤声,哭嚎的声音在喉间戛然而止。
她突然想起,皇后娘娘是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是宫内最守规矩的人。她今日为了对付韩微,貌似犯了皇后娘娘诸多禁忌!
早秋微凉,冷汗却从俞贵人额角密密冒出。
众嫔妃一听,生怕祸及自己,齐齐起身:“皇后娘娘息怒。”
恰在此时,太医到了。长春宫主殿内气氛低沉,太医擅察言观色,只安静着小心地给德妃处理了伤口,嘱咐了亭芳好些注意事项,便请辞离去。
韩微扭头看了眼,德妃娘娘右手已被白色纱布包裹,姣好的面容还因疼痛而轻微皱了起来。
待太医离去,皇后坐在主位上,饮了口茶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听到这话,德妃眼角带了笑意,只觉得手也不疼了,心情颇好地看向跪着的俞贵人。
皇后娘娘这话一出,俞贵人可别想轻松脱身!
韩微抿了抿唇。
她虽未哭,但说了那番话,也算是“闹”。
韩微心中做好了被皇后惩戒的准备,却听得皇后只点了德妃与俞贵人说。
皇后淡淡道:“德妃,你今日虽意外受伤,但献给太后的佛经不可不抄。”
德妃应下。
皇后语气依旧温雅道:“俞贵人,你无视宫规,仪态不雅,在熙雅宫内闭门思过半月,佛经多抄两份以静心。”
顿了顿,皇后又补上一句:“日后养好了身子,再论侍寝。”
俞贵人猛得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张淑仪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皇后和俞贵人。
前世,因着韩微从未被封为美人,也就没法子来长春宫请安,更别说当下这一出了。
前世,她记得俞贵人抱紧了王贵妃的大腿,位份一路高升,哪还有被禁足被禁侍寝这种事儿!
依俞贵人对恩宠的渴望,这可不就是当头棒喝嘛!
俞贵人浑身像是失去了力气,跪坐在地上。
皇后娘娘这话一出,便是剥夺了她侍寝的权力!
何为养好身子?
还不如太医说了算!皇后说了算!
她身子好得很,不需要再养!
俞贵人心中呐喊,嘴唇嗫嚅几下,喉间却发干得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若为自己辩解,那便是自打耳光。
只会让责罚更重。
俞贵人胸中满是苦涩愤懑,却只能弯下腰磕头谢恩:“谢皇后娘娘。”
她咬牙,对韩微的怨恨更重了几分,连带着德妃也忌恨上。
她决心回宫后立马求见王贵妃。
作者有话说:
后期努力会努力更新哒!不会再断更这么久啦!
第16章 16
皇后娘娘一直没开口叫人起来,俞贵人便只得一直跪在地上。
韩微小心地抬头看了眼皇后,却只看到端庄优雅的皇后娘娘端着茶盏,悠悠地品着茶。
皇后表面上看着是个温和的人,但实际上却不容他人触犯她的威仪。
直到俞贵人跪得膝盖发疼发麻,快要坚持不住时,她才听得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小声说道:“娘娘,该吃药了。”
此话一落,殿内又是一片嘘寒问暖的声音,各个脸上都是焦急万分。
韩微还在犹豫是否要附和一下众人,免得被看出端倪,就感觉到自己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
德妃严肃着一张脸,无声说道:“把茶递过来些。”
皇后瞥向韩微时,便见到她没跟众人那般虚情假意地附和,反倒是递茶给德妃,甚至还小心地吹了吹,见不烫了这才送到德妃完好的左手上。
她眼神微顿,韩微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宁愿失了在自己面前卖好的机会,也要回报德妃。
只是不知,韩微是否也有前世记忆?
前世跌得太疼太刻骨铭心,皇后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皇后压下心中困惑,不咸不淡地瞥了众人一眼,这才悠悠开口:“这半旬,大家便在各自宫里好生修养,不必来请安,待太后回宫前,再来请安上交佛经。”
她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佛经抄写需要注意哪些,便散了请安。
青月扶着皇后往主屋走去,直到离了正殿,她才气愤道:“娘娘,贵妃着实过分!”
青月颇有些咬牙切齿:“竟敢装病不来请安,她昨日不还派太监去御前,说得了新曲子要献给圣上。”
不就是为了下皇后娘娘面子吗!
按她想,娘娘不应该免了他们请安,应当晨昏定省才好,看王贵妃躲到何时!
后宫妃位以上仅四人,良妃一向病弱,不来请安那是没办法的事儿。
“王贵妃可真是睁眼说瞎话,就想着娘娘心善不会点破她!”青月刚说完,就被皇后轻敲了下额头。
皇后淡淡道:“怎得愈发没有规矩了?”
青月撇嘴,瞧见往来的宫女太监,立刻收了表情,做出副沉稳的样子来。
皇后被她逗笑,嘴角晕出笑意:“农民种植时,松一松土才可令庄稼长得更快、更茁壮。”
她浅笑:“到时庄稼露了头,才更好收割。”
不给那些人松快松快,怎么令他们计划继续,又怎么让他们自露马脚呢?
青月听得云里雾里,但见瞧见王嬷嬷送来的安神药,便立刻噤口,专心服侍皇后吃药。
*
乾和宫内,楼傆背靠在紫檀木椅上,外衣随意敞开,目光冷淡地看向跪在阶下的黑衣侍卫。
侍卫只觉得自己脖子上像是被架了把锋利至极的尖刀,周身血液逆流,身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下降。
他趴伏跪地,贴着冰凉的地面才能让颤抖的手不被看出端倪:“回圣上,擅仿字那七人皆下痢不止,且着急间有三人摔下台阶,恐……恐难清醒。”
他被派去看守这七人,如今这七人皆出了事,这要是耽误了圣上重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侍卫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臣办事不力,请圣上责罚!”
“真是事出巧合啊。”楼傆抚掌轻笑,眼里却极其冷漠不带一丝感情。“自领军棍四十杖。”
侍卫大声应下,感激涕零。
他本以为要被赐死,如今只是军棍,已是圣上仁慈!
李禄持着酒壶,给楼傆斟酒:“圣上息怒。”
楼傆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气什么?朕是欣喜。”
放了这么久的渔网,终于等到了自投罗网的鱼,怎么能不喜悦?楼傆嘴角勾起:“既然不能为朕做事,那也没必要留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李禄浑身一颤,险些将酒洒出来。
“废了再杀。”
“是!”
侍卫领命,躬身离去,出门前,眼角余光瞥到殿内满是冰盆。
圣上既已经发话,那些人的手指便得一根根剁下来,再卸了双手。
侍卫走后,李禄这才裹紧了自己,一边斟酒一边将不久前长春宫发生的事儿禀告圣上。
楼傆饮着酒,轻嗤道:“倒是聪明。”
今日请安,唯有韩美人独善其身。
楼傆脑海中突然浮现那日御花园内景象,绝色清丽的女人不小心扯下他的衣领,抬眸时那一双魅惑含情的眼里满是惊吓。
像是林间被猎手撞到的小鹿,眼瞳清澈又惊慌失措,惹得人更想吓她。
他倒是没想到,这韩美人不仅有在他面前故意勾引的本事,更有放下姿态借手妃嫔上位的心机。
他给了德妃明面上多余他人的关注,谁人不知如今德妃最得圣心。
不过就是为了上位,为了争宠罢了。
依德妃的性子,定不会放过想踩着她上位的女人。
后宫这些女人………楼傆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不再多想,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韩微不知自己在圣上那里留下了什么印象,她只知自己回了韶枫殿,萤飞念叨数落朝雨的声音就没停过,听得她耳朵脑袋都嗡嗡作响。”
“朝雨,你怎么办得事!你竟不替小主挡茶!”
“小主您这只剩下一套秋季宫装了,这染了茶渍可怎么办?”
“小主,您应该带着奴婢入宫请安的。”
“………”
韩微故做投降,失笑道:“行了萤飞,当时情况紧急,朝雨………”
她话未说完,朝雨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骨肉与青砖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萤飞闭上嘴,盯着她看,不再说话。
韩微:“朝雨,你做什么?”
自离开长春宫,朝雨便一直闷闷不乐,前头也一直任由萤飞念叨。
只是韩微心里清楚,当时朝雨立在她身后,跟前是桌椅,没办法直接过来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