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微仔细看了看,却有些惭愧:“只粗浅模仿了个形样,娘娘字里的意境笔力,嫔妾还得再多写一些。”
这简直就是惊喜中的惊喜。
德妃高兴起来,拿着纸笑得十分满足:“够了够了!”
她正愁佛经的事呢,韩微就主动提出帮忙,语气诚恳认真,态度真挚。
还一心惦记着她的伤口。
德妃着实被感动得不行,想着韩微果然是后宫中最好最良善的人了。
往日她只当韩微是恩人,如今满心里想着的是韩微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德妃说风就是雨,立马说:“你也别拘着了,以后私下无人,也不用自称嫔妾了。”
见韩微要拒绝,她赶紧说:“我比你虚长几岁,你若不介意,私下便喊我娇姐罢。”
程大将军千盼万盼得了个女儿,这才取了程娇娇这个名字。
韩微愣了一秒,眼眶微红,喊道:“娇姐。”
德妃见她这副样子,白嫩的小脸上红通这眼睛鼻子,只觉得又可爱又好笑,还是孩子心性,便伸出手捏了捏韩微软嫩的脸,故意说道:“多叫几声听听?”
韩微羞赧地勾唇笑了。
伯府里的姐姐从来没让她感觉过什么是姐妹情深,如今与德妃相处得轻松自在,韩微心里也满是满足喜悦。
俩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夜幕落下,韩微这才带着萤飞离开。
刚走出玉棠宫没多久,转了个拐角,韩微便看到一个眼熟的宫女打着灯笼站在路边,身后跟着好些个小太监。
宫女看清韩微,只粗浅地行了个礼,请安都十分敷衍。
她笑得不怀好意:“韩美人,贵妃娘娘有请。”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几个太监皆上前一步,从阴影处站了出来,齐齐无声地盯着韩微,施加压力。
作者有话说:
叮咚!娇姐申请加入闺蜜组织!
后期应该还是会继续用德妃来代替、好记一点~
第19章 19
韩微淡淡拒绝:“贵妃娘娘尚在病中,嫔妾也心中牵挂,明日定当备礼探望。”
宫女没什么好脸色,横眉冷对道:“何须明日,美人,请您现在跟奴婢走一趟吧。”
她话音刚落,太监们便准备上前,动手拉人。
“这可是美人小主,”萤飞咬着牙,一字一字强调了韩微的身份,在这后宫,妃嫔们即便位份低,那也是宫女太监们的主子!
由不得奴才们放肆!
她上前一步,挡在韩微面前,深吸一口气对那宫女扯开笑:“绿曼姐姐,现下天色已晚,我们小主也累了,姐姐通融一二吧?”
绿曼在贵妃身边侍奉了好些年头,横行霸道惯了。
仗着身后是贵妃娘娘,她往日里便对那些低位嫔妃丝毫不尊敬。
这会儿受贵妃之命,又怎么会轻易放她们俩离去。
她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几个太监便快速钳制住萤飞。
韩微没想到这宫女竟如此胆大,萤飞被几个太监压着,动也不能动,她眼神冷下:“放人。”
宫女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听从命令亲自去放人。脚都迈开一步,这才想起来——
这是韩美人,不是贵妃娘娘,我干嘛听她的?
绿曼绷了绷脸,脚尖调转方向走到韩微跟前:“小主也别为难奴婢,您能好好走,便不用太监拥着您了吧?”
她话说得直白,毫无顾及。
韩微身边也只带了萤飞一人,硬对下去也不是办法。
萤飞还在用力挣扎,韩微不着痕迹地对她摇了摇头,转而对绿曼道:“把萤飞放了,带路吧。”
绿曼主要任务便是“请”韩美人过去,如今韩微点头,她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萤飞身上,当下便把人放了。
熙雅宫主殿内,王贵妃正坐靠在美人榻上,拨弄着手里的琵琶。
琵琶声清脆圆润,拨弄间如玉珠走盘,动听异常。
一太监小步躬身走过来,跪在她脚边,腆脸笑道:“娘娘,膳传好了,可要用膳?”
贵妃把手里的琵琶交给宫女,婀娜起身:“不急,再等等。”
按照往日脚程,绿曼早该将人带来了,如今都过了好久,怎得还未到?
话音刚落,便见到绿曼面容略显凌乱地走了进来,身后的韩美人不急不徐,仿若根本不知被召来是何目的。
绿曼理了理额角散落的鬓发,脸色十分不好,却碍于当着贵妃的面,只得掩了委屈憋闷的心情,禀报道:“贵妃娘娘安,韩美人到。”
她怕误了贵妃时辰,便催着韩美人快走。也不知哪个缺德的偷懒没扫清路面的石子,光线昏暗下她根本没看见,石子尖锐,她脚底骤痛,脚一崴竟摔倒在地,首饰掉了一地。
韩美人稳稳地走至她边上,绿曼还以为是要扶她,正准备伸手,就听到韩美人疑惑道:“贵妃娘娘不是催得急吗?”
话是自己放出来的,绿曼无法只得忍痛起身,一瘸一拐地领路回宫。
韩微屈膝向贵妃行礼见安,礼行完了,贵妃也没叫起。
熙雅宫内灯火通明,王贵妃能清楚地看到韩微那出色的样貌,白生生的,又俏又娇,嫩得能掐出水一般。
王贵妃眼里嫉妒一闪而过,这才又有悠悠道:“起吧。”不过就是靠着她一翻话才升的位份,进宫这么久了也没侍寝,日后更没有机会侍寝。
一个注定毫无恩宠的人,也配搅和她的事?
王贵妃语气轻蔑:“眼巴巴地跑去玉棠宫,落着什么好了吗?”
“德妃这人也真是的,”她走到桌旁坐下,讽笑道,“怎么都不留你用膳。”
韩微眉眼温顺地低下,没说话。
王贵妃也没想着让她回话,她给绿曼使了个颜色,绿曼点点头便往屋外走去,再回来时,手里抱着一叠纸张。
王贵妃用了几口膳食,仿佛这才想起来韩微这人,轻笑一声道:“瞧本宫这记性,竟忘了妹妹还站着,既到了这时辰,妹妹不如一块儿用膳?”
韩微摸不清王贵妃什么心思,只道:“谢贵妃娘娘,嫔妾不饿。”她顿了顿,又关心道:
“贵妃娘娘身体有恙,更该多些进补。”
一向觉得自己太过丰腴不够纤细的王贵妃:“……”
她深呼吸一口气,冷笑:“既如此,帮本宫布膳吧。”
她声线婉转柔媚,态度却不容拒绝。
话音刚落,韩微眼前便出现了一双筷子。
如今贵妃此举,摆明了就是把韩微当成了低微宫女。
韩微没接筷子,反而抬头对王贵妃笑说:“贵妃娘娘,后宫妃嫔按规矩只能为皇上、太后侍膳,您此举……”
她似有些为难,又眨巴着一双清澈的眼瞳疑惑道:“贵妃娘娘难道可自比太后?”
韩微语气认真,仿佛真的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贵妃被她噎了一句,一时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她什么心思韩微难道不懂吗?竟还问出这种话来!
圣上正值壮年,年富力强,她若有自比太后的心思,岂不就是盼着圣上早日……
贵妃心中一阵后怕,而后立刻冷静下来,只觉得韩微心思歹毒,话里给她布了深深的陷阱。
怪不得当日敢在玉棠宫张口辩解。
“你倒是守规矩,”她瞪了眼韩微,“既如此,不如多给太后献些孝心。”
她指指绿曼手上:“那些经书,便由你抄吧。”
绿曼受了旨意,经书往前一递。
韩微抬头直直看向王贵妃:“娘娘,这恐怕不妥。”
王贵妃轻抚着手上华贵富丽的指套,笑道:“妥不妥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本宫说它妥,它便妥。”
韩微自知势单力薄,刚能躲过侍膳也是运气好。如今再想躲过抄写经书就不可能了。
喊她来宫里,目的怕就是让她抄经。
韩微小时候被姨娘逼着抄写医术,后来姨娘走了,她自己去抄,渐渐地也养成了习惯。
那些个传世经典之作每一本都厚重异常,字体也因个人风格迥异难辨。
更何况是字体统一的佛经。
抄写一事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她若是再拒绝贵妃,能否完好无损地走出熙雅宫都难说。
韩微温顺地服了服身子:“是。”
她刚想接过经纸,绿曼咧嘴一笑,突然松开了手。
经纸顿时散落,洋洋洒洒地铺满了地面。
贵妃适时道:“这可真是的,经纸掉地上了,那便麻烦韩美人亲自捡起来罢。”
韩微自小到大忍了大夫人那么些年,也不差这一时。
见韩微跪在地上,一张张地将经纸捡起来,贵妃就觉得心中一阵畅快。
她正看得起劲,就听得屋外传来通报声。
“圣上到!”
贵妃心中一惊,紧接着又是一喜,想着皇上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点儿过来怕是想与她共进晚膳。
地上还散落了不少经纸,还有个容貌迭丽的人在,在这屋里接驾明显不可。
她心中懊恼,又眼刀狠狠剜了下绿曼。
怎么不出了主殿再洒经书,如今占了地儿,还不赶紧收拾!
果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
绿曼惶恐不安,不知怎得竟惹了贵妃不快。
没时间多说,贵妃赶紧迎了出去。
楼傆刚跨过门槛,便见到屋内地上跪着个人。
身材纤弱娇小,四周散落了好些纸张,低头时露出一截白皙透亮的脖颈来。
烛光轻曳,人影憧憧,秋风从窗口吹进,抚动美人身上的衣摆,露出种别样的风情来。
王贵妃盈盈笑着请了安,低头娇着说了好些话都没见圣上回应,一抬头竟看到圣上目光根本没放在她身上,全落韩微那狐狸精身上了!
第20章 20
王贵妃眼神瞬间就阴了下来,抓着帕子的手无意识地捏成拳头,华贵的指套成了尖锐冰冷的利器。
她竟忘了每个月底,圣上皆要来熙雅宫听她弹曲!
否则,她定不会选在熙雅宫教训韩微。
手心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看了眼,帕子上已隐隐渗出血来,她脸上娇媚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妹妹,还不快向圣上请安。”王贵妃抬起手,藏起心思掩唇笑着说话,语气亲热的像是跟韩微亲姐妹似的。
话说完,她才发现圣上看了自己一眼,眼神淡淡的,看不出里头藏着的是什么情绪。
王贵妃拧巴着手里的帕子,话都说出去了,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她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飞速想着得让韩微请完安就赶紧滚。
韩微着实是不想碰见圣上。
慎刑司前撞见的景象太过骇人,她连着好几晚都做了噩梦。
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结果又在这里撞上了圣上。
韩微恨不得立马逃开,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恭敬异常的态度:“嫔妾给圣上请安。”
可她等了好久,都没听圣上叫起的声音。
整个殿内静得令人心慌,满地跪着的宫人紧紧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韩微又细细回想了自己请安各个动作,皆是规规矩矩,没有什么错。
她正想着,却见眼前出现一双盘龙绣金鞋履,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感到一股沉重地压迫感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脊背瞬间发紧。
楼傆掐着韩微的下巴,迫使人把头抬起来:“来做什么?”
下巴上的力道越缩越紧,韩微被掐得生疼,痛得她眼里不自觉地蓄满了泪水,在烛光下泛着莹莹的光,衬着那张俏生生的脸更是勾人。
楼傆见韩微眼瞳清澈透亮,里面有疑惑有不解,唯独没有惧怕。
甚至都没有后宫众人见到他时热切的喜悦。
明明脊背弯得恭敬,眼里却看不出丝毫敬畏来。
楼傆眸色加深,看不出情绪。
韩微只觉得圣上眼神可怖吓人,自己像是被猛虎盯上一般,上上下下地被打量,像是思忖她这点肉能饱腹几分。
越来越深的危机感在心里升起,韩微有那么一瞬间想躲开视线。
可她想到自己又不是故意来熙雅宫的,还被贵妃娘娘刁难,现下还要面对圣上的质问。
心中便生出股不服来,咬着唇顶住了。
王贵妃心中火急火燎,再这么下去,韩微这狐狸精不得今夜就把圣上勾到韶枫殿去!
圣上好不容易来趟后宫,她绝不允许被人抢走。
当即,王贵妃顾不得规矩,上前几步便抢着答道:“圣上,妹妹今日是来问臣妾拿经纸的。”
她看了眼满地经纸,慌乱的心稳了不少。刚只是情急之下匆忙开口,这会儿愈想愈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当即接着说道:“太后不久便要回宫,妹妹怕抄错了字,纸张不够,便来臣妾这儿讨要几张。”
她笑了几声,对韩微说:“妹妹你也真是的,见到圣上竟如此激动,都没拿稳经纸。”
王贵妃生怕圣上不再注意到自己,又担心韩微借机多说话勾引圣上,干脆就一口气说了好些,把话都给先讲了。
王贵妃什么想法,略略一猜便能猜出来。
韩微心中暗喜,连忙顺着王贵妃的话,对楼傆又行了个礼,借机卸了楼傆力道。
她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从善如流道:“请圣上赎罪,嫔妾粗笨,写不得什么好字,这才来贵妃娘娘这儿讨要经纸。”
王贵妃顺势接话:“瞧妹妹你这话说得,你派人说一句就行,经书我差人送你宫里就行,你若有事,便先回吧。”
楼傆也没想到,韩微这人不仅敢扯他外衣,甚至还敢从他手里躲开。
欲擒故纵这种把戏,真当他看不出来?
楼傆冷声道:“起吧。”
韩微心中石头落地,正准备跪安告退,却听圣上问道:“贵妃准备了什么?”
王贵妃见圣上没责备她抢话,心中松了口气,赶紧请圣上在主座上坐下,温声软语道:“圣上,臣妾嘱托小厨房,专门给您炖了参须鲈鱼汤呢。”
“小火慢慢煨着,”她说:“这会儿应当时辰正好,味道应当不错,圣上尝一尝?”
见楼傆没有反对,她喜笑颜开,赶紧吩咐绿曼:“还不快去。”
楼傆手指轻点着檀木扶手:“你去。”
王贵妃愣住:“臣妾?”
楼傆单手撑颌,没说话,只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她。
王贵妃心神一震,突然明白了圣上的意思。
圣上竟只是想与韩微单独相处!
王贵妃觉得脸上仿佛被人狠狠甩了两巴掌,火辣辣地疼。
她只是想喊人过来折辱,哪知竟给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