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光——豆黎【完结】
时间:2023-11-11 23:21:51

  离开前, 他咬着牙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宋禧,你辜负了我的坚持!”
  同学会那晚再见到梁津轻后,那些早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去好像就如同电影重映一般,总会一遍遍在她脑子里逐帧播放。
  有时候是在梦里,有时候是在睡觉前,有时候又是在给人看病、吃饭、走路时,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闪现。
  等再回过神,甚至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物件或情节才会让她如此突然地联想到过去。
  就如此刻。
  “怎么突然问起,你刚回来碰见啦?”
  方谊察觉到她神情有点不对,还像再仔细问问,结果宋禧以要消毒房间为由,把方谊赶回了房。
  等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宋禧洗完澡再躺下时,时间已经快到零点了。
  她照例看了眼手机,发现有条微信未读。
  再一点开,养鸡大哥竟然到晚上才想起来收她的转账。
  看来是真的不差她这点钱了。
  大哥又更新了朋友圈,今天的图片难得还配了句文案。
  【凌晨打鸣,父子缘尽】
  下面是一张一只手作势扼住鸡脖子的照片。
  没想到大哥人长得粗狂,手指倒是骨节分明又修长。
  宋禧看完,又给他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
  第二天半夜,宋禧又一次被公鸡的打鸣声吵醒。
  这次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因为她半梦半醒间,在床上躺着听完了鸡打鸣的整个过程。
  总时长约四分钟。
  好不容易等它结束,宋禧翻了个身刚要再次进入睡眠时,它又开始了。
  二十多分钟一次,每次四五分钟,直到天亮。
  早上,宋禧刚洗漱完,就在院子里碰到一脸起床气的方谊。
  她举着镰刀,嚷嚷着要去把那只“死鸡”抓出来剁了!
  宋禧看她生气的表情,觉得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赶紧上前抱住了她。
  “我去我去,你把镰刀给我,我去帮你出气!”
  方谊不肯,“你平时连个蚂蚁都不敢踩!你让开,我自己去!!”
  宋禧死死抱住她的腰不撒手,“真的真的,我肯定替你剁了它,剁了它回来煮汤喝,你不是老早就喊着要喝老母鸡汤吗?”
  方谊起床气一向严重,从小她的卧室就很少有人靠近,要是不小心发出点动静再把她吵醒了,她能气上大半天。
  方谊本来很生气,但被宋禧这么来回一打岔,她瞬间上头的愤怒稍微回落了一点点。
  她把镰刀放到宋禧手上,“鸡就别剁了,知道你也不敢。你去给它主人好好讲讲道理,大家以后就是邻居了,邻里间最好还是友好和谐相处,让他的鸡以后注意点!”
  方谊揉着太阳穴,朝她挥了挥手,“早去早回。”
  宋禧这纯粹是赶鸭子上架。
  等站在隔壁院门口时,宋禧才突然想起件事来——
  公鸡打鸣这事,能讲得通吗?
  而且她还穿着拖鞋,拿着镰刀,就算要讲道理也不该是一大早以如此这般装扮……吧?
  趁着还没敲门,宋禧打算偷偷溜走,等晚一点最好各方面准备了再来拜访也不迟。
  宋禧刚转身准备走,老旧失修的木门发出沉重的长长一声“吱呀——”
  门从里面被拉开。
  宋禧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没有回头,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你好?”
  宋禧一愣,很快就转过身回了头。
  不是梁津轻。
  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宋禧扬起笑脸和门内坐着的男人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听到这里有动静所以想过来拜访一下。”
  男人有着一张精致到漂亮的脸,五官立体,脸部线条分明,但偏偏下颌线又柔和了起来。
  那一道线,瞬间又弱化了他五官带来的疏离感。
  只是,他是坐在轮椅上。
  “需要帮忙吗?”
  男人摇摇头,轻轻一推就跨过了门槛,“你好,你就是隔壁诊所的小宋大夫是吧?我听人说起过你。”
  宋禧突然跟这么好看的人说话,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她刚抬手想挠挠头,结果却举上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
  “你这是?”
  “啊……我去割点柴,回来好烧火取取暖哈哈哈……”
  梁蔚清眼睛往下移了移,“哦这样啊——”
  宋禧视线跟着他往下,一看自己脚上的,还穿着一双大红色的虎头拖鞋!
  那是陈老太去年冬天给她做的,里面满满当当塞的全是棉花,已经穿了一个冬天但还是很暖和。
  暖和是暖和,就是不太适合去砍柴。
  宋禧觉得有点丢脸了!
  真是没出息,都这么大年纪了,她竟然看到帅哥还是这么容易犯一些丢人现眼的蠢。
  她冲回家时,方谊正在院子里练太极,听到声音她才缓缓睁开了眼。
  方谊边抬腿做着动作,边吐气问一字一句慢慢地问她:
  “怎么样?跟对方讲得通吗?”
  宋禧把镰刀往边上一扔,就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师姐……”
  方谊一听她那声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她动作肉眼可见慢了下来,“被欺负了?!”
  “不是不是。”宋禧怕她一上头,一会又操起镰刀去找人算账,“我发现,这么多年我好像一点都没长进。”
  方谊有点拿不准她这突然的感慨是从何而来,也不敢贸然上去安慰。
  “怎么?”
  “我发现啊——”宋禧托着腮,眯起眼睛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男人,还是要看帅的。”
  方谊脚上的劲没收好,差点一跟头摔到地上。
  见方谊脸色不善,宋禧不敢再逗她,她凑近她压低声音悄悄跟她讲:
  “隔壁新来的邻居,是个病娇大帅哥!”
  方谊听了不以为意,“你的审美,我的审美,完全不一样~”
  说着说着,到尾音她还唱了起来。
  说到这,宋禧倒是想起来,方谊之前在得知她和梁津轻谈起了恋爱的时候,可是毫不客气地把他从头到尾狠批了一顿。
  什么皮肤白得像没晒过几天太阳一样,不健康!
  什么个子高但身上没一点肉,瘦不拉几的,风一吹就倒!
  什么不爱说话,不爱笑,整天板着个脸,跟别人欠了他上千万一样!
  ……
  狂喷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
  宋禧配他,亏了!
  她这些评论里到底带了多少亲情的滤镜,宋禧不得而知,但那个时候她就知道——
  方谊好像不怎么待见梁津轻。
  所以连带着宋禧的审美,也一同遭受了她的质疑和不认同。
  “你就喜欢那些弱不禁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方谊说着说着,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点到了某个不该说的人。
  但她也不在意,还是没停嘴继续说道:
  “你就是医生做久了,救死扶伤的本性都深入到骨髓里了……
  “记住,你是找男人,不是找病人!”
  宋禧没听完,便在她字字诛心的碎碎念里落荒而逃。
  她当然不是对隔壁那个男人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她确实在他身上,看到了梁津轻曾经时候的样子。
  羸弱,苍白,但漂亮。
  -
  下午病人不多,在等他们输液的时候,宋禧回屋趴在桌上稍微打了个盹。
  大院门前的门铃被拉响的时候,她从梦里突然惊醒,连神都没来得及缓就冲了出去。
  她从刚搬进来就在门口装了个门铃,是个子母铃。
  门口那个是母铃,子铃在里屋,因为前后院隔着距离,她担心有时候晚上睡熟了有急诊会听不到前院的敲门声。
  宋禧跑过去把门打开,竟然是早上遇到的那个男人。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早上见他时腿上还盖了毯子,但现在上面却什么都没有。
  宋禧很轻易地就看到了他右边空荡荡的裤腿。
  他推着轮椅的手在微微颤抖,“能不能麻烦你,救救我弟弟——”
  宋禧本身就站得比他高,加上他还坐着轮椅,所以在跟她说话时,他不得不仰起头看她。
  有那么一秒,宋禧甚至以为他马上就会哭出来。
  宋禧不敢多耽搁,她冲屋里的方谊喊了一声,就推着他去了隔壁。
  在路上,宋禧抓紧时间向他了解病人的情况。
  在山上摔了一跤,昨天人还清醒着,今天早上也有意识,但到下午人就糊涂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宋禧快速反应,根据他描述的情况,心里大概有了几种判断,一会具体见了人,再针对性做处理措施。
  可是,她设想了各种有可能的情况,但唯独没有想到,那个需要她救的人——
  竟然是梁津轻。
第43章 第四十三喜
  漉水镇的房子, 从格局上来说其实都大差不差。
  但他们这间屋子因为才装修过,所以要比她那边亮堂很多。
  房屋的风格还是一贯的古朴雅致, 但在家具用品的选择上, 又多了一丝现代感。
  还有就是,残疾人设施做得很齐全,从门口进来几乎没有台阶或需要上上下下的坡度。
  进来的这一路, 宋禧也不太敢明目张胆地四处打量, 只是余光扫到的地方她会多停留两秒。
  但竟然都没有看到那只一大早打鸣的鸡。
  宋禧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们搞错了, 难道是附近别人家的鸡?
  他们没有花多少功夫就到了里间的卧室门前。梁蔚清伸手开了门,然后把轮椅推开给她让开了进门的位置。
  “麻烦你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
  宋禧刚想说不用了, 一转头, 他的轮椅已经滑出去了好远。
  没办法, 房间里还躺了个病人, 宋禧只好先进去。
  可能是因为病人要休息, 所以房间里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但屋里温度并不低,宋禧扫了一圈, 看到墙角放了两台电取暖器。
  她走到窗边,先把窗帘拉了开来,然后又给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确保屋内空气能流通。
  做完这些, 她卷了卷袖子, 准备去看床上病人的情况。
  宋禧进来, 开窗拉窗帘这么大的动静, 硬是没吵到床上的人分毫, 他脸埋在被子下,只留了一头茂盛又蓬松的头发在外面。
  看不到他的脸,也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宋禧担心他会因窒息导致昏迷,不敢多想,她快走了几步上前,一把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
  他的身体呈不舒服的蜷缩姿势,左腿缩在胸前,那只受了伤的右腿被夹板固定,所以只能直挺挺地伸着。
  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做了不好的梦,梁津轻眉头紧皱,搭下来的长睫很轻地颤抖着,鬓角处全是细细密密的汗。
  上次见他时,他疏离又冷漠,挺阔的肩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结实硬朗了很多,脸上也不再是病态的苍白。
  只是,看她的眼神里也没有了多余的情绪,没有寒意也没有热烈,和看一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路边偶然碰到的流浪猫,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但此时,因为生了病,他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锋芒和尖锐全都被掩藏在身体之下,展露在她眼前的,只有他在睡梦里都无法纾解的无助和难受。
  这个时候的他,脆弱得像一个渴望母体保护的幼儿。
  宋禧用手心摸了摸他的额头,接着又回来碰了下自己的。
  发烧了。
  宋禧在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遍他的症状,同时她把他身上的被子全都掀到一旁,先看了一眼他的腿伤。
  包扎得很好,夹板也固定得很好,就是他应该睡觉时翻身碰到过,稍微有一点松动的迹象,但还不碍事。
  宋禧过来得急没带听诊器,她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抓起他的手腕,就把手指贴了上去。
  把完之后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应该就是风寒感冒入体,导致的发烧感冒。
  至于为什么昏迷不醒,估计是烧得时间有些长了。
  梁蔚清端着水进来时,宋禧又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但他一直不醒,怎么叫都不行,这真的没问题吗?”
  “他应该是劳累加上发烧,而且他应该烧了好几个小时了,昨天他没说自己不舒服吗?”
  梁蔚清想了一下,昨晚半夜快凌晨的时候,他才被人送了回来,梁蔚清一见他腿受伤了,一下子就有点慌。
  但梁津轻语气轻松,一直反复说着自己真的没事,腿也只是骨折,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因为太晚,他又嚷着自己又累又困想先去睡,梁蔚清看他脸色也不好也没有再多问。
  今天早上碰到宋禧之前,梁蔚清还来房间找过他,但看他在睡,知道他最近忙公司的事没怎么休息,便也没有叫醒他。
  哪想到竟然是发烧烧到神智不清了!
  “可以先拿湿毛巾给他全身降降温,还有汗湿的衣服也可以直接脱了,这个房间温度够高,被子先不用急着盖。”
  毕竟男女有别,脱衣服这事还是得他亲哥来比较好。
  “我现在先回去熬药,等要熬好了我再端过来。”
  宋禧一回去就被方谊拉到了一旁,“是隔壁大病娇找你了?找你干嘛,是不是找你帮忙了?”
  宋禧出去了不到二十分钟,有些挂吊瓶的病人药水已经快见底,“先去把针拔了,我去后面煎服药。”
  刚来漉水镇的时候,其实没人知道宋禧还擅中医,毕竟是开的诊所不是中医馆,宋禧担心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有一天,宋禧外出时偶然碰到有人晕厥,情急之下她抓起手腕给人把了个脉,确定只是普通的贫血加中暑。
  再之后,乡亲们再来找她看病,总是先把手伸过来,想让她帮忙把一把。
  方谊把针拔完,又见缝插针去后面堵她,“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是在给隔壁那人煎药吧?”
  “人家都发烧到意识不清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宋禧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但方谊太了解她了。
  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发个烧给他喂两颗退烧药就行了,还至于需要她大动干戈去花几个小时煎药吗?
  方谊的直觉告诉她,这事不简单。
  后来药煎好,宋禧又一时被急诊绊住了脚,她实在脱不开身但隔壁显然也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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