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挠了挠后脑勺，严肃地往下说道：“一定要重新打好第六层的基础，否则容易走火入魔的。”
苏缈：“何为走火入魔？”
廖秋水：“便是疯了！”她说道，“内功门派走火入魔的不少，等宋丫头回来，你不妨问问她青崖疯过多少个。”
陆风萍五官挤着，可愁坏了：“总之一句话，赶紧回去歇着吧你！”
苏缈：“……”然后就被两人架着回去了。
宋林风临黄昏了才回来。
去时还是青崖孤女，回来已是圣上亲封的安乐郡主。
圣上亲口承诺，待战事结束，会亲去青崖祭奠英魂。
有了这个承诺，青崖定不会就此覆灭，终有一天，它还会复兴于武林。
关于“走火入魔”这事儿，苏缈问过了她。
宋林风掰着指头给她数了个一二三四五。仅她知道的，就有五个青崖弟子走火入魔。
内功是欲速则不达的，偏偏有些弟子急于求成，结果害了自己。
有的发现的早，还能扭转过来，有的发现的晚，可就无法挽回了。
“会疯疯癫癫，性情也变得无比急躁。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带我玩的师姐就走火入魔了，后来疯症压不下去，掉下悬崖摔死了。苏姐姐，你可千万别这样！”
宋林风拉着她的胳膊，强调了一遍又一遍。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安乐郡主！”苏缈把她送回房间，耳朵这才清静了。
太多人关心，也是种幸福的负担啊。这倒让她有点儿不适应。
苏缈自顾自笑着，在床边坐下，正欲把第六层心法重新捋一遍。
“砰砰砰……”却有人敲门。
又是谁来关心她了？门打开，是柳眉。
对方站在门口，冲她一挑眉：“听说你走火入魔了？”
苏缈把眉梢一挑：“还没有，叫你失望了。”
柳眉进屋坐下，自己倒了碗茶喝：“那的确是挺让人失望的。”
苏缈笑出声：“还是跟你说话舒服。”
柳眉看着她，一脸“你有病吧”。
苏缈笑道：“你特地来挖苦我的？其实，你不来，我等会儿也要去找你的。”
这两天柳眉一直在后院练剑，旁的事一概不关心，难为她有心来看看苏缈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
“找我做什么？”
苏缈起身，把门窗一一关好，这才小声地与她说起要事。
“我昨日进宫，领了一道密旨。”
“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真跟你有关系。”
苏缈将密旨放到桌上。
柳眉瞅了一眼，没有动，只是等着她往下讲。
苏缈徐徐说道：“正阳被沈嘉把控之后，就沦为了北方叛军的杀手窝。他们暗杀朝廷官员，劫富揽财，甚至杀害民间义士。陛下希望我能号召武林，割了正阳这颗毒瘤。”
柳眉脸色一僵，这才伸手将密旨打开。那明黄的绢布上，分明地写着“诛正阳逆贼”几个字。
但这份密旨没有盖玺。
苏缈：“朝廷一向不干涉武林，陛下这次也给武林留了面子，未下明旨，让咱们自己解决。”
顿了一顿，眉心微蹙，“但若不下明旨，靠我个人，很难办成此事。如果办不好，等到陛下腾出手，可能就要亲自处置正阳。届时，也许整个正阳就都没了。”
柳眉诧异：“你想要我出面？”
“你是正阳弟子，又曾以跳崖明志，此事由你牵头最好。只要你站出来，我便响应，你我携手发声，必有江湖豪杰投身此事。”
柳眉盯着密旨陷入沉思。
“诛正阳逆贼”，即是剿灭沈嘉及其拥趸，还不是剿灭整个正阳。
她若不做这个纠错人，正阳便是彻底的完了，后世提到正阳必要唾骂。
可她名声不好，做不到一呼百应。
若有苏缈帮她摇旗，她才可能召集江湖豪杰杀回正阳。
柳眉的眼底，飘过一抹黯然。
师父说得对，她的性情太过要强，江湖十几载，数不清得罪了多少人。
到头来，不如一只半妖得人心。
“好！”柳眉郑重点头，“你我联手，拿回正阳！”
第130章 讨伐正阳一
柳眉住进此处已有几日, 虽引得许多人好奇，却无一人与她攀谈。
她素来是天之骄女，目下无尘的样子, 谁也不想自讨没趣。
加之那日武林大会, 她蓄意挑事，最后却丢了好大的脸，以至武林对她的评价颇为不好。
若非后来以死明志跳了崖，她的名声只怕已是千疮百孔。
是以，当柳眉趁着后院练武人多, 当众宣誓要杀回正阳, 以正武林之风时，竟无一人响应。
各人心里都有杆称。
很难说, 这不是当初掌门之争的延续。柳眉在此吆喝，说是为家国为大义, 焉知不是打着这样的旗号，去夺正阳掌门之位。
旁人何必掺和，没的惹一身腥。不仅没人响应，反倒有人从后院撤了。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苏缈率先站出来, 表示愿与她同往。
她既然表了态, 曾书阳和宋林风只管跟着站出来。
接着便是张骁、廖秋水、陆风萍、雷鸣陆续相应。
他们痛斥沈嘉欺师灭祖，祸乱武林, 当诛！今愿同往, 以正武林风气。
有这么多侠士表了态, 这后头才接二连三有人相应。
粗略数一数, 这宅院中十之有九愿前往正阳，诛杀沈嘉。
这是个好的开头。待消息传出去, 必定还有更多英雄豪杰奔赴前来。
柳眉红着眼睛，一再拜谢诸位，又买了酒来，敬各位江湖豪杰。许是心中感概，她竟连饮数坛，大醉一场。
次日。
旭日高升。
五十多人，浩浩荡荡策马出城，扬尘漫天，直往正阳而去。
江湖纷乱，好久不曾有如此豪情万丈。
夜里，就地歇息。
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谈论起如何才能一举剿灭正阳叛贼。
原本柳眉是不太说话的，这时候却不得不说了。如此，倒越发与众人聊得来。
大家都谈得起劲，唯张骁一言不发，抱着他的玄铁剑在角落里打瞌睡。
“缈缈，缈缈？”
“啊？”苏缈回神。
“张骁不烦你了，你倒不习惯了？”陆风萍打趣她道。
别说，还真有些不习惯。
李姓兄弟也不来她面前献宝了，这会儿正在空旷处临时抱佛脚，刷刷练剑。
苏缈收回眼神，笑了一笑：“鱼烤好了。”
陆风萍正要接过，被廖秋水伸手抢了。
“你师弟正给你烤呢，这个归我。唔……真香！”
陆风萍：“……”
廖秋水咬了口鱼肉：“对了，缈缈，这次去正阳，你能不动手就别动手，尤其是不要乱用内力知道么。”
苏缈：“嗯，我明白的。”
话音刚落，她忽然眉心一皱，忙以手捂住胸口。
陆风萍“呀”了声：“你看，秋水刚说完，你胸口又疼起来了。”
她这突然胸口疼，吓得廖秋水差点被鱼刺卡了喉：“不应该啊，你又没动内力。”
眨眼的工夫，苏缈已疼得满头是汗，手上正烤着的鱼落进火堆，砸起一串火星子。
这回不是胸口闷痛，是心脏突然一阵绞痛。缠心藤的根须像活了一样，接连猛缩了几下。
是月之子，他命相不稳！
“快到那边休息一下，调调内息。”陆风萍只道她是真气瘀堵的缘故，忙扶她到清静凉快的角落透气。
苏缈坐下片刻，心脏的剧痛很快缓解，但余痛久久未消。
她的命是系在月之子身上的。阿青似乎遭了重创，一度命悬一线。
钟曲说过，月之子有把握全身而退。那缠心藤留在她心上，权当是个报平安的东西。
眼下确实是报了一回，差点没把她痛死。
廖秋水来把了把脉：“奇怪，没有很乱啊。”
苏缈静静地坐着，直到心脏的余痛渐渐消失，手心的汗才风干了。
只是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半晌懒得说话。
她突然的不适，自然引得许多目光暗暗往她身上瞟。
苏缈耳朵好，能听得一些小声的议论——
“这回看来是指望不上她了。”
“咱们只五十来个人，正阳好几百弟子呢，本就力量悬殊，她再……唉……”
“咱们是应她响应才来的，她倒顶不上用了，早知道不来了。”
“少说几句吧，苏女侠也不容易。干这事儿也不是为自己。”
“唉，届时她别拖后腿就行。”
都知道苏缈身手不凡，实力与乾元相当，少了她一个，影响颇大。
那便只有柳眉和张骁挑大梁，陆风萍和廖秋水都只是修元巅峰而已。
实力悬殊过大，出现此悲观的议论，也属人之常情。
苏缈不是很在意那些议论，她只是忽然很想阿青。
她抬头，望着月亮。
月亮缺了一块，惨惨淡淡地挂在黑漆漆的天上。
离中秋还有个两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应付妖界那些逆贼了吧。
届时，她亲手做月饼，蛋黄馅儿的，他一定喜欢。
千里之外。
灵狐王手捧着圣山石。蓝光指向东南，但光线微弱。
“可恶，又被他逃了！”灵狐王猛咳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陵鱼王额角也挂着血，脸色煞白，正以祀水宝珠回复妖力。
两个老妖王都战到了疲惫，不过却还算幸运的。
他们脚边躺着条黑色巨蛇，正是鸣蛇王，已经死透了。
方才，好不容易列阵围困了月之子。不料对方仍有反抗之力，狠狠击中鸣蛇王心脏，令其当场碎心而亡。
没有威天盾，确实难以对付月之子，当时应该让鸣蛇王去追回威天盾的。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只剩咱俩了啊。”灵狐王说道，神色黯淡，已然生出退意。
“婚礼应该已经办完了，还是你我两族联盟，坚不可摧啊。”
“可若抓不到月之子，咱们两族再好也是枉然。”
打了这么久，两个做前锋的半妖早已被杀，妖兵也损失惨重，却还没有拿下月之子。
陵鱼王有些颓了。
灵狐王深吸口气：“现在就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鸣蛇王已死，金翅鸟族内讧，只要杀了月之子，妖界今后就由你我说了算！”
这是多么诱人的话。
妖族死在人界，魂魄不能轮回。若月之子也死在人界，那么有没有可能，月影皇碑也不会再诞下新的月之子。
妖界从此便会由大族主宰。
想到这个，陵鱼王又来了力气。
“追！”
……
南北交战，想去正阳并不容易，这一路并不能走官道。绕了两天路，众人才到正阳山脚下。
许是苏缈明摆着打不动，令有些人心头生畏，竟偷偷跑了路。
细数数，只剩下四十二人。
上正阳那天，天气凉爽，是个好打架的日子。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自检查好兵器，挽上袖子上山去了。
柳眉踏上她熟悉的山路，走在人群的最前头。一路上，她都是沉默的。
上一次汇聚正阳，已是秋风瑟瑟，半山黄叶。这次来，山清水秀，绿树成荫。
“可惜啊，这么漂亮的山头，却被那混账把持着。”
“今日诛了这混账，英雄榜上也有咱的名字！”
“今天必要好好干它一架！”
走到半山腰，已可见山门匾额上的“正阳”二字，写得很是大气磅礴。
远远瞧见漆黑的大门紧闭着。里面的人，似乎早已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众人自康城而来，一路浩浩荡荡，很难不被沈嘉提前获悉。
一行人自山脚走到山顶，等着大打一场，却被山门拦在了外面。
正阳财大气粗，山门修得十分敦实，墙也筑得高高的。
李大弯腰搭了个梯子，李二踩着上墙，往里一瞧。
刚冒出个头，“嗖——”
一把飞刀就迎面扎了过来，险些扎在李二眉心。
亏得李二反应迅速，把身子一偏，摔得屁股都要开花了。
“俺就晃了一眼，里头好多人！”李二揉着屁股说，一脸后怕。
对方的飞刀来得迅速，看来是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手的。
若他们这些人挨个儿翻墙过去，无异于一个接一个送死。
眼下最好是把门破了，大家一股脑冲进去，才好跟正阳这帮逆贼较量。
破门啊，这个苏缈熟。
大家齐刷刷看向了她。
先前就听雷鸣吹过了，说苏缈带他策马闯关，一剑挥出，大破宁州城门，那叫一个霸道！
苏缈被盯得发毛。
她想了想，破个门而已，费不了多少工夫。这么多人看着，她又怎好叫大家失望，提剑便要上前——
张骁往她前面一挡。
“砍树，撞门。”他如是说道。
众人瞅了瞅这周围大腿粗的树。嗯……也不是不可以。
“有谁使的斧头？”柳眉挑好了树，问道。
众人互相看了看。一行人里，明明有个使斧头的啊，去哪儿了？
“妈的！使斧头的那个，怕是临阵脱逃了！”有人忽然骂道。
没斧子怎么砍树。
大家多使的是刀剑、软兵。
正阳山上的树又都是硬木，是斧头都难砍的树种。若以刀剑去砍，必要卷了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