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昼的工作室离兽医店仅隔了一条街,过红绿灯的时候,她看到小栀提着一篮菜挽着李俞青的手和她一样站在红绿灯旁,只不过她在对面。余昼便站在原地等她俩过来。
“你咋在这里呢?”她俩异还隔了一米远的距离就异口同声。
余昼拖着扭伤的右脚绕着红绿灯转了一圈,然后摊开双手问:“有没有发现我有哪儿不一样?”
俞青上下打量她一番,没兴趣猜测,果断摇头。
小栀发现余昼手上提着药,又穿着一双平底鞋,还套了一件极其肥大的连帽长裙,灵机一现,打了个响指,大大咧咧地嚷道:“哦!你怀孕了?”
“你才怀孕了!”
余昼气,这俩人简直该把眼睛挖出来让刚才那只受伤流浪狗吃掉,补充补充营养。她努了努嘴,反复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毕竟前面站着的两个人好赖不济是和自己同寝了四年的,比和彦宵住在一起的日子还长。
她抬了抬眼皮,软下调子:“你们再猜猜。”
小栀两眼放光,盯着余昼的脸细瞧了瞧,然后扬起下巴,做大彻大悟状:“哦……我知道了!你换新唇色了!”又赶紧接着没有灵魂地夸赞道:“哇!好漂亮好漂亮!”
余昼抿了抿唇,不置可否,但心里是极开心的。
“喂,你都不用上班的吗?快九点了。”俞青从绣花棒球服口袋里摸出手机,将屏按亮,瞟了一眼时间,又揣进兜里。
“哦,要去的。”余昼仰头发现恰巧是绿灯,冲俞青和小栀挥了挥手,粲然一笑,“我去请假,先走了,拜拜!”
“哎,余昼!我家那位让我告诉你,以后设置高级密码的事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别扯上他了……”俞青看着余昼的背影突然猛地一顿,拍周小栀的肩,问道,“你看余昼的右脚是不是有点跛啊?”
“啊!”小栀无限惋惜地将语气词拖得老长,脸皮皱起,心有不甘,愤愤道,“亏我刚才还昧着良心夸她,这小蹄子心里肯定乐坏了!”但看着余昼一瘸一拐过马路的样子,小栀心里不免又有些担心,有些费解,她推了下俞青的胳膊肘,长嘶一声,半眯着眼显出自己很睿智的样子,“你说余昼是不是遭家暴了啊!”
说完这话,小栀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倒不是对她一直崇拜尊敬的彦大校草感到愧疚,而是俞青那明摆着瞧智障的眼神让她充分意识到了自己好像真的有点智障。
要说家暴,也应该是余昼对彦宵进行才对。彦宵那么宠余昼,关于这点,小栀和俞青在大学的时候就深有体会了。
后来,小栀不小心把这件小事说了出来,她瑟瑟地瞟了一眼余昼。还好她这几年被彦宵调/教得品性优雅,仪态端庄,拥有着闲云野鹤一般的仙人气质,她只是咬了牙切了齿,语气凶狠强硬了些:“白眼狼们!还好我老早就看穿了你们!”
闫贝贝正狼吞虎咽地喝着皮蛋瘦肉粥,猛地抬起头来望着余昼,委屈地眨着水汪汪大眼睛,情绪饱满,信誓旦旦,“去掉们,我不是白眼狼,我那时候出差都不知道你脚崴了。如果知道,我肯定立马从上海飞回来!”
俞青也立刻正脸色,表明立场:“余昼,我也不是白眼狼,我当时可用眼神鄙视了小栀的。”
但不管她们怎么辩解,余昼心里自有杆秤。关于这三个人偏爱白眼狼这种奇特动物这一点,余昼也是在大学的时候就深有体会了。
此刻,余昼拖着有点肿的脚乘电梯来到大厦九楼,他们的工作室。他们这里一向没有明确的上班时间,不过大家的自觉性还是挺好,当然除了余昼。
某个迟到的人居然还想去请伤假!哎,脸皮和名字谐音词的程度一样厚就是好。
余昼抱着必赢的自信心情美丽地敲了敲她表哥的独立间玻璃门。表哥正在忙着接电话,瞟她一眼后,抬手往内弯了弯,做「请进」的手势。
“不是,我们只要求了200份!”
“你这样,我下午去你们印刷厂看,你把单子拿上,如果确认是我们这边的问题,多印刷那部分的钱我们会给你们的!”
余昼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她只听到表哥一遍又一遍很耐心地在给那个人解释。她想,如果是她,估计早就暴跳如雷,对着手机不停机械化地骂那人hmp了,有可能还会拉上彦宵,让他用他宝贵的男低音跟着一起骂。
所以,每次彦宵揉着她头发,嬉皮笑脸又得意洋洋地说着:你这暴脾气也就我能忍受这类似话语时,余昼都选择了「以沉默,以叹息」来面对他。
表哥终于挂了电话,关心起余昼来:“听小宵说你脚扭伤了?”
余昼点头,心里却寻思:果真是主角光环么?明明今天正主一次都没出现,偏偏大家都心有灵犀地要提起他。
“今早碰到他的时候,他还很内疚地对我说,没有照顾好你是他的失职,说替你请个假,安排你在家休息了,还说你最近每每回家都抱怨工作量太少,要是你来上班了叫我千万别赶你走。本来我是不信的,怎么……”
余昼右眼皮突突跳了两下,她咽了咽口水,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你还真转了性,打算评个优秀员工的称谓?行!去工作吧!年末我就去淘宝上买了奖杯刻好字寄你家去!”
余昼张了张嘴,刚说出「其实」俩字,最终发出一声沉痛的叹息,拖着残腿,打开门,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气呀:自己脸皮的厚度看来还需要修炼呀!
她恨呀:彦宵这小子是想抢我写小说的饭碗么?还给我来欲扬先抑?
这天晚上,彦宵登上自己的读者号查看余昼新更新的小说,结果发现这女人好像扭到的不是脚而是头,她居然写女主角和男主角吵架,而且是莫名其妙地吵。
然后他跟赌气似的,不停换马甲,留言十来条全是那一句话: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这一举动引起了其他读者的跟风,引起了余昼的头疼。
第5章 005宇宙
◎要不,我们舌吻吧!◎
熬夜写了一整晚,可算是将故事走向巧妙不突兀地扭回了高甜的风格上,余昼揉着国宝级的惺忪眼睛,决定要把这个周六用来补觉,好好地睡上个从早到晚,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彦宵早起的时候,习惯性环视四周,眼风随意地扫了一下被余昼堆得乱七八糟的梳妆台,嘴角忽然绽开笑,一股受宠若惊的幸福感涌上心尖,惊叹出声:“居然替我磨了药!”
不得不说彦宵吃药真的超级麻烦,他学不会整颗地咽下,得将其研磨成粉末状混水喝才行,喝完后嫌弃药苦,还要吃一颗话梅糖。
偏偏余昼又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每次彦宵生病感冒了,她就像个后妈似的,围着彦宵叨叨:“擤完鼻涕的纸不要乱扔,我做清洁很累的,还有都多大人了还不会吞药,连五六岁的小孩子都不如?”
每每这时候彦宵就会想:还好啊,我不常生病,要不然保不齐啥时候就被你一碗毒/药赐死了!
这一次真的是余昼鲜有的迁就他。
粉末在温水里逐渐散开,彦宵仰着脖子「咕咕咕」地喝干净了,然后撕开手里攥着的话梅糖,哭味、甜味、酸味一时间集齐。
彦宵握着玻璃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余昼。她睡得很熟,被子将脖子以下的部分捂得严严实实,小脸白里透红,发出轻轻的鼾声。
我家老婆真好看!彦宵含着酸酸的话梅,看着余昼的脸,两颊的酒窝却是越来越甜。
他想起余昼第一次见他这样子吃药的时候,笑得趴倒在学校食堂的餐桌上。刚吃过午饭,桌面上的饭粒清洁阿姨还没来得及擦,就这样一直粘在她脸上,滑稽得可爱。
笑够了之后,余昼坐直身子,咬了咬唇,半开玩笑道:“你说,是不是因为你喉咙管太细了,所以才吞不下去啊!”
彦宵伸手摘去余昼脸上的饭粒,看着她织满了星星笑意的眼睛,喉结动了动,“要不你试试?”
余昼很感兴趣,问:“怎么试?”
彦宵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面却毫不改色,故作从容淡定:“要不?我们舌吻吧!”
“噗!”
余昼想:要不是刚才她把那紫菜蛋花汤喝完了,现在她准能喷他一脸的紫菜还有蛋花!
“你怕不是个智障哦!我是长舌妇吗?舌头能伸到你喉咙管去!”
“那个,长舌妇不是这样用的,是指爱在背后说别人长短的女人。”
“我……”余昼顿了顿,心虚地嘴硬道,“我就是爱这么用怎么了?在我的词典里,这就是指舌头长的妇人家!”
彦宵一脸宠溺,眼睛里「看你可爱你说了算」八个烫金大字差点儿就捆在粉色爱心气球上飞出来了,但他的大脑还是在挑余昼刚才那句话里的刺儿:你不是妇人,你还是少女。
不过,余昼还是觉得自己是妇人,有贵妇人气质。但有的仅仅是气质,不是命!
这不,她被闫贝贝一通响了14声的电话吵醒,瞥一眼手机右上方的时间提醒,他妈的,才八点过十分,估计彦宵的脚才刚一前一后踏出小区大门。
余昼按下接听,懵懵地摸了一把脸。
呀!怎么湿漉漉的?是楼上漏水了么?
余昼抿了抿干干的唇,觉得有一丝话梅的香味在口齿间弥散开来。她恍惚记得自己刚做了个短暂的梦,梦里的她也是在睡觉,但好像睡得很浅,因为彦宵亲她的时候,她还懂得圈住他脖子给他以回应。
余昼的脸呈渐变红,从面颊位置一圈一圈地往上扩散,然后突然被闫贝贝的一声吼给吓褪了,原本扯着被单的手突然松开抓起耳旁搁着的手机,问:“你说什么?”
闫贝贝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重音,重复道:“我说,我出差回来了,现在在我们上次聚会的那个「嚎一嗓子」KTV,让你来陪我!”
“你……”
你不是有病吧!
余昼差点儿就这么说出口了,她顿了顿,很猥琐地笑着改口道:“你等着,我这就来。”
闫贝贝在凌冽的寒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余昼穿得跟个北极熊似的登场了,她拽了一把行李箱想朝着余昼挥过去,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活动了一下差点儿脱臼的胳膊,忍不住抱怨:“怎么来这么晚?”
一股子邪风突然劈头刮来,余昼缩了缩脖子,哀怨的小眼神向上盯着闫贝贝,很委屈,很没好气:“我正补觉呢,能答应陪你来算不错的了!”而后低头踢了一脚贝贝横在脚前的行李箱,笑得诡秘,“你刚下飞机就赶着来这里,是不是看上了这里的哪个小鲜肉?”
贝贝很大方地承认:“嗯,看上了!”紧接着秒怂,拉着余昼的厚衣袖前后晃啊晃,踟躇犹豫的样子和她平时判若两人,老半天了才开口:“他每天早上八点到九点,下午七点过后在这里工作。我是觉得一个人唱k有点奇怪,所以才把你拖来给我壮胆子的,毕竟你脸皮比较厚。”
余昼想想,这话没问题。闫贝贝的朋友圈之大,她是见识过的,但要在那大大的圈子里找出一个比她脸皮还厚的人,余昼敢拍着胸脯打包票:绝对没有!
余昼挺了挺胸,很神气地抓过贝贝扯着她衣袖的手挽着,颇具自信:“走!姐去给你壮胆!”
清早八晨来唱歌的人实属不多,董东栋正在前台打盹,右手撑着脑袋晃晃悠悠,一会儿偏右一会儿偏左。
贝贝盯着他软软的自然卷发发愣,他的发旋在正中央,像涟漪似的一圈一圈往外泛开,看得贝贝的笑也像涟漪似的漾开了。
余昼敲了三下桌面,想叫醒面前这个上班时间打瞌睡,一点也不尽职尽责的KTV员工。
贝贝伸手拦住了她,从挎包里找出一叠便利贴和一支签字笔,留了言贴在董东栋的手背上,然后傻笑着轻声对余昼道:“我们走吧。”
我特么还没来得及一展歌喉的!余昼不甘心三步一回头地去看那看起来瘦瘦削削的男的,然而她早上走得急忘戴隐形眼镜了,隔个十来米就人畜不分。
具体一点的形容就是,她不知道林学长要是此刻在那个人的位置上,那他究竟是在给狗看病呢,还是在给人看病?
看不清人没关系,张着嘴还是可以问的。
“闫贝贝,从实招来,这个人我好像见过!”走出娱乐一条街好远后,余昼抑制不住好奇心,终于发问了。
贝贝做事也从来不藏着掖着,豪爽得很:“嗯,见过。”
余昼的好奇心从这个回答上得到了很大激增,她差点儿就情不自禁地跺脚了,显出比当事人还激动的样子:“快说快说,是谁啊?”
“董东栋。”
这个名字念起来有点拗口,闫贝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脑里缓冲了一大圈儿,最后实在反应不过来,她问:“是不是三个董,但你为了音韵美,所以发的哆瑞咪的音?”
董东栋原本一门心思地研究着坏得诡异的门,被突如其来的提问给问愣住了,然后随口答道:“嗯,叫咚咚咚也行,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董什么?”余昼明显大脑缓冲也不够,“我倒认识个修锁师傅,姓董。”
贝贝笑:“就是个修锁的师傅。”而且,还是个技术不过关的师傅。
上次聚会结束后,为了联系他修锁,有进一步接触,贝贝去路边的修鞋小摊上买了瓶强效520狂倒进了锁孔里,然后按照他留给她那张卡片上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响了三声,那边就接了。
“喂?”
“……”听到声音,贝贝先是一愣,第一反应要挂电话,结果听到他问,“是刚才KTV的那位小姐吗?”她一紧张,就巴拉巴拉快速报了自家地址,颤抖着手按了挂断键,将手机捂在心口处,很没出息地大口喘着气。
不出半分钟,电话回拨了过来,含着点点笑意与歉疚:“不好意思,你刚才说太快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趁着董东栋赶来的当儿,贝贝拿出小镜子补了个妆,最后收尾的口红刚涂好,就看见他从电梯里出来,肩宽腰窄,大长腿。
一见面董东栋就自来熟地打招呼:“是余小姐向你推荐我的么?”贝贝听得云里雾里,懵懵地点了下头。然后董东栋就笑了,笑得贝贝更加不知所措,只是站在一旁不停地点头,局促不安。
董东栋稍稍观察了一下锁孔后,有些费解地挠了挠后脑勺,带着点天然呆,谨慎地下着结论:“你这,有点像是恶意损坏啊!”
贝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额头看,他的额头因为焦虑皱起了几座连绵的小山,帅气得紧。半响贝贝才反应过来没回复他,于是咳了两声道:“是的,我们这是学区房,小学生比较多,调皮捣蛋的。”
小学生愤愤不平:怎么啥事儿都赖我们!
尝试着弄了半个钟头,资历不够经验不足的董师傅终于放弃,他冲贝贝笑,有些难为情:“要不我让我师父来帮你换个锁头?”
贝贝:好,好,好……哎,等会儿,你说要换个人来?那你呢?我不管,我就只要你修!
董东栋感动:这年头,遇上个死忠粉不容易啊!老子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你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