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宇宙
◎我不会没有你。◎
“最后他修好了?”余昼低着头,缩着脖子,走得很缓,她觉得右脚有些隐隐发疼。
贝贝没有注意到余昼的脚,听到她的话微微蹙了眉,半无奈,半好笑,以她一贯的高昂调子激动地大叫:“屁!把他那老师傅叫来修好的!”
嗯……贝贝用她优秀的数学头脑统计了一下,上个月她出差之前,一共找小董修了六次锁,其中有四次他都请了外援,实在是很不专业。
“太没有挑战精神,太没有独立自主的思想,太没有善解人意的美好心灵……”
余昼在一旁一边走一边竖起手指头,一条一条地陈列董师傅的缺点,闫贝贝扭过头鼓着大眼奇怪地打量她:“你干嘛?”
“帮你清算他的缺点啊!”余昼挺着胸,回答得雄赳赳,气昂昂。
“呃……”闫贝贝头冒黑线,“那不善解人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连你在泡他都看不出来可不就是不善解人意了吗?”
闫贝贝紧锁眉头,一想:好像在理。不过,她不管,她就是对他有好感,非常非常强的好感。
余昼走在她身侧,突然扮演起爱情讲师的角色,庄重严肃地抬起右手道:“提问,这个董师傅到底哪里吸引了你?”
闫贝贝脚步一滞,停下来看余昼。她用了一个很通俗形象的比喻问题,试图让余昼理解。
她是这样子描述的:假设现在,你面前有两个苹果,一个外表光鲜亮丽,一个皱皱巴巴还带黑斑,你会选哪一个?
“这还用说吗,当然……呀!我想起半个月前我用苹果砸彦宵,结果苹果滚到沙发里去了,至今没弄出来,会不会发霉,会不会发芽,会不会长成苹果树啊!”
闫贝贝酝酿了一股气,重重地吐了出来,指着三十来米远的轻轨站:“回家陪你家老彦,不送!”
余昼嬉皮笑脸:“老彦加班去了,最近有得他忙的,管不着我!”
不出半小时,余昼就自打脸地求着彦宵来管她了。
彦宵感觉到手机震动的时候,他们小组正在进行新软件升级的最后调试工作,总经理在前面千叮万嘱绝对不能出差池。彦宵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来电人名,再抬头看了一眼总经理,最后犹豫着按下了挂断,眉头却随着手上的动作不自主地皱得很深。
心里放不下,彦宵给余昼发了条消息,问:什么事
余昼此刻就在他公司大楼对面的公交车站,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弯腰揉脚踝。
“看来很忙啊,又没打标点了。”
揉到痛处,余昼长嘶一声,五官挤到了一处。她将手机放到腿上,左手在26全键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缓慢地点击着。
彦宵收到她消息回复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4分钟了,可却仅有两个字一个标点:没事。于是,他只好追问:到底怎么了!
余昼看彦宵还有工夫去找标点,以为他得闲了,便迅速卸下逞强的面具,吸了吸鼻子,很委屈地向彦宵倒苦水,求安慰:我在你公司对面的公交站。彦宵,我脚疼。
余昼没有夸大事实,反而是用很平和的口吻淡淡将其阐述了一下,所以,当她看到彦宵跌跌撞撞从对面狂奔而来的时候,立刻泪眼婆娑,感觉鼻涕控制不住地要往下/流。
彦宵在她面前蹲下来,灼灼的目光一直锁着她,紧咬下嘴唇,老半天才松开,一副头疼得不得了的样子,戳了下余昼的额头,叹气:“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余昼吸了吸鼻涕,小眼睛中含着泪花含着笑:“我不会没有你的!”
彦宵伸长手臂,揉了揉余昼的头发,低头瞥见她肿得老高的脚踝,心猛地一恸,责怨道:“你昨天又熬夜了,不多睡会儿,跑出来干嘛?”
余昼努了努嘴:“贝贝找我。”
“她找你做什么?”彦宵蹲久了腿有点麻,移到余昼旁边坐下,拿开她遮挡在脚踝处的手,问。
“嗯……”余昼一时还真记不起闫贝贝找她做了什么。不,不是记不起,她把她这么早叫出来是真没做啥实事儿,还害她在轻轨上被人踩了一脚,疼得她当场想骂/娘。
彦宵看余昼闷声不说话,默默起了身拉过她的手放到肩上,“我背你到我们休息室去,中午一起回家。”
余昼赶紧将身体前倾,整个人扑到彦宵背上,两手围成圈搂紧他的脖子,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兴奋:“不加班了?”
彦宵歪过头来看她,很无可奈何地拉下嘴角:“你觉得我能放心你一个人这样子回去?”
余昼没有回答,将头靠在彦宵宽厚又坚实的背上,咬着有些掉皮的下嘴唇。彦宵以为她闭着眼睛在休息,一步一步走得极缓极稳重。
可是余昼没有休息,她两只眼睛鼓得圆圆的,她很想问彦宵,是不是觉得她很没用很麻烦,但她怕彦宵会严厉地骂她,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她很无聊,大拇指在彦宵背上扣来扣去。彦宵忍了半分钟,最后坚持不住轻笑出声:“你干嘛?!”
“我无聊。”余昼抬起头冲着彦宵的耳垂哈气,然后发现他们进到公司里边了。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余昼感觉有好些人都在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她突然羞涩起来,将脸埋在彦宵的蝴蝶骨里,小小声道:“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彦宵笑,抓住余昼两腿的手力道加重,明摆着不会放她下来,“刚才是谁嚷嚷疼,叫我赶快来的。”
余昼很没底气,说话声越来越轻越来越细:“我就只喊了疼,没有说让你来。”
“哦,那是我多管闲事了。”彦宵说罢松开了手。
余昼感觉自己好像在往下掉,然后就真的从半空降落到了地上,她正想撒个娇讨好一下彦宵来着,谄媚的一面展现得稍迟了几秒,彦宵先转过头来,按住她肩膀,温柔一笑,“你在这儿等电梯,我去那边拿瓶冰水。”
“你背我背热了吗?”余昼拉住彦宵的衣服让他解释清楚了再过去,对于这么冷的天他要喝冰水,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彦宵哭笑不得:“傻瓜,给你冰敷用的。”
余昼默默地松开手,觉得面颊渐渐发烫,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彦宵,自暴自弃:“你就当不认识我吧!”
彦宵笑:“这么可爱,不认识不行的。”
“哦……只要是可爱的女人你都想认识哦!”只要逮住彦宵的话柄,余昼就会忍不住怼他一下。
“也不是,那个人还必须得叫余昼才可以。”彦宵难得的配合余昼,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余昼侧了下头,抬起左手遮住脸,压抑着忍不住要上扬的嘴角,右手朝着彦宵摆了摆,示意他快去快回。
彦宵的眼里含着星星,以鞋后跟为圆心转了个半圆弧,背对着余昼,大长腿一步迈了有一米多远。
余昼垂着头守在电梯旁,双手捧着脸,感受着脸上还未散去的热度。
「噔」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余昼眼前出现各式各样的皮鞋,女式的,男式的,黑色的,棕色的……
突然,酒红色皮鞋的主人在她面前站定。余昼惊诧地抬起头,看到一张近距离放大的脸,吓得立马身子后斜,拉开一定距离。
“大嫂,你在这干嘛呢?”
是覃昱。
余昼松了口气,开始有闲工夫打量起他来。他穿了一件连帽的粉色卫衣,浅蓝色的牛仔裤。余昼皱了皱鼻子,「噗」地一下笑喷了。
覃昱摸后脑勺,呆头呆脑地从上自下把自己完完整整看了一遍,不解:“我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
“噗……你让我平复一下。呼……”余昼指着他的皮鞋,抿了下唇,然后吸气吐气,明知故问,“你这一套是李俞青搭配的?”
覃昱笑得一脸幸福,点头。
余昼表示同情地拍了拍覃昱不知怎么显得有些沉重的肩膀。从大一起,余昼就见证了李俞青那异乎常人的搭配。休闲装配皮鞋,亏她想得出来!
李俞青此刻正在跆拳道馆教一班小孩子基础动作,突然连打了两个打喷嚏,她用手背蹭了蹭鼻子,然后对着停下动作怯怯盯着她看的孩子们豪气地挥了下手,吼:“继续啊!”
“妈/的,是覃昱在骂我吗?”
覃昱莫名顶了余昼的锅,但他还不知道,傻乎乎地望着余昼笑:“哎,大嫂,不过你今天怎么来了?彦哥才出去一会儿,刚被总经理训了,现在可能正躲在某地儿哭着呢。”
“被训了?为什么?”
“我刚看他开会时候偷偷发短信来着,大嫂你最近可得提防着他一点。”说着,覃昱贼溜溜的小眼神意味深长地瞟了余昼一眼,凑近说得极小声,“大嫂,你实话告诉兄弟我,你是不是逮着彦哥啥蛛丝马迹了……”
覃昱话还未说完,头顶就被来了一记爆炒栗子。他忍住要爆粗口的冲动,正欲回头去找元凶,就看见面前的余昼捂着嘴角在笑,社会学满分的覃昱立马弯下腰后退几步拱手道:“大哥,小的我错了。小的是受吩咐下来买咖啡的,先走一步了!”
第7章 007银河
◎担心自家媳妇不丢脸◎
余昼坐在休息室的皮椅上,仰头看上方屏幕里的动画,顺便也蹭到了一杯咖啡,「咕咕咕」地喝着。
彦宵蹲在她面前替她敷了一会儿脚,然后起身嘱托,“一会儿要是有人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你就说你是彦宵的家属。”
余昼点头,心里却不屑:你彦宵是个多大的人物么?明明都被总经理训了!
想到这儿,余昼有意嘲弄彦宵一番,笑眯了眼,做出一副单纯好奇的样儿,“哎,你刚才当着组员们的面被训,会不会觉得很丢脸啊!”
余昼也经常被他表哥训,因为她时常迟到,会的东西实在也不多。只不过,她们工作室才那么几个人,加上余昼脸皮够厚,她从来没把表哥的训戒放在心上,认为那顶多算是唠叨。
不过余昼了解彦宵,他一直是个很优秀很有原则守规矩的人,关键他脸皮薄,就如覃昱所说,遇到这种事,他的确是会找个没人的地儿偷哭的。
“不觉得,担心自家媳妇儿有啥好丢脸的。”彦宵说完,拉开休息室的玻璃门,留给余昼一个潇洒的背影。
余昼觉得,他有点像是落荒而逃。因为这句话实在是不符合他的人设啊!但她心里美滋滋的,喝着美式咖啡,却觉得喉咙里涌上来一股腻人的香甜。
覃昱发放完咖啡,从彦宵的位置擦过,拍了拍他的肩,半好奇,半取笑:“大哥,你刚跟大嫂说啥了,你看她傻乐那样!”
彦宵转了下转椅,朝着余昼的方向看去,那女人双手捧着咖啡,吸管被她咬得瘪瘪的,穿得臃肿的小身子一前一后地晃悠,迷你眼睛弯成了一道弦月,怎么看怎么像一只二哈。
后来,余昼对于她突然冒出来的新称谓持争议态度:你不是说我像你家以前那条比熊犬吗?为啥又变成二哈了?
彦宵听后突然心情低沉起来,想起了关于那条犬的伤感往事。余昼看在眼里,眼神很不自然地隔一秒钟瞄一下他,然后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禁不住要夸赞自己:这样短粗短粗的手指真的萌萌哒!
彦宵对于余昼突然提到一个悲伤沉重的话题,而且不安慰他感到万分无奈与愤愤不平。自己已经抽出宝贵的午餐时间来送她回家了,她非但不感到荣幸,还……
“彦宵,要不我们去领养一只流浪犬吧!”
余昼的目光集中在车窗外的「小小兽医」店,她记得上次她来找林空的时候,就看见他在给一只比熊犬检查身体。
彦宵顺着余昼的目光看到了林空和小栀开的那家兽医店,他哑笑:你是想去找周小栀了吧。
余昼将视线收回来,盯着彦宵清俊的侧脸看了半分钟,认真开口:“不啊!是为了你!希望你以后每次提到比熊的时候能够不要皱着眉头,能够想到和我一起养它的幸福日子。”
彦宵心里感动,握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心好像变成了热气球轻飘飘的,要飞起来。
我收回刚才抱怨余昼的那一系列话!
在彦宵这番丰富的心理活动结束之后,余昼拆开了他车上留着的一包「呀!土豆」,嘎嘣嘎嘣地嚼着,幽幽道:“因为你这样皱着真的好难看!”
真的好难看!好难看!
彦宵将方向盘猛地一扭,拐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然后找到车位停好,低音炮:“下车!”
因为彦宵平时说话就很低沉,所以余昼根本没听出来他有些心情不悦,抱着没吃完的零食袋慢悠悠从副驾驶位上下来。
“放上去!”
彦宵加了重音的一声吼,吓得余昼身躯一震,手跟着一抖,将零食袋子抖落地上,长条状的薯条四处滚落。吃货余昼的心也跟着滴了满地的血。
她委屈:“你突然吼我干什么!这下掉地上了,你也吃不着了!”余昼捡起地上的包装袋,里面还剩了十来根,她乖乖地放到彦宵的车上,向彦宵投去载满怨念炮/火的眼神。
彦宵觉得好笑,面部表情终于柔和下来,柔声细气地解释:“傻瓜,我是让你把手放上来,我背你上楼。”
“啊!哦。”余昼一时羞愧难当,又将零食袋抱在了怀里,朝彦宵的背扑了过去,然后为自己找了个妥善借口,“都是你说话有歧义惹的祸!”
彦宵全盘接受:“是是是,我的错,请余大小姐宽宏大量原谅小的我。”
余昼被逗乐了,从袋子里抽出一根薯条递到彦宵嘴边:“来,这是作为我气度不凡原谅你的附赠品!”
彦宵把余昼背回家放到沙发上,嘱托她要是脚实在还肿得厉害就打电话告诉他。
“你又不是医生告诉你有什么用?”
余昼一边和彦宵唱反调,一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查看读者给她的留言。余昼发现他那个忠实读者自上次留下一连串「床头吵架床尾和」后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出现了,她有些怕他就这样消失了。
彦宵正在门口换鞋,打算去公司,突然瞥见余昼很没精神地瘫在沙发上,他问:“你怎么了?”
余昼瞄了一眼墙上钉好的时钟,已经十二点四十了,她向彦宵挥手:“你快走吧,还能抽出时间去吃点东西。”
“我不吃没事,你到底怎么了,突然没精神。”
“你胃本来就不好,多少都要吃些的。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余昼坐直身子,尽量显出元气满满的样子给彦宵看。
彦宵带了丝怀疑,继续问:“真的,没事?”
余昼烦了,双手叉腰大嗓门嚷嚷:“你他妈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作了!我就是因为有个一直支持我的读者不见了失落了一小会儿,真没事儿!”嚷过之后,余昼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体现了彦宵对自己浓烈的爱呀,于是,她小小声别别扭扭地砸了下嘴,“谢谢关心。”
“口头谢意不接受,晚上来行为上的。”某个人超酷地说到。
门摔出了「啪」的一声响,余昼整个人也跟着抖了一抖,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歪着头挖了挖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