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宁摇头,“宁宁可乖了,我本来怕她会因为没法出去玩儿会哭,结果她挺担心你的,还叫我带她一起来医院呢。”
“她要是怪我,我反倒觉得心里还舒服点儿。”安子言叹了口气,眼神里尽是抱歉,“对不起……本来现在咱们应该在机场的。”
“都这时候了,还道什么歉啊?你能赶紧退烧我就很开心了。”沈愿宁拉住安子言的手,“反正法国就在那儿,这次去不成,下次也能去。有些事情……即使不是现在做也没关系,我愿意等……”
沈愿宁回忆起昨天与安子言母亲在厨房的一番对话。
【……阿姨,虽然我爸妈是反对我们结婚,可结婚这种事,我可以自己做主。】沈愿宁也不再遮掩,向安子言母亲承认了她爸妈的态度,【我已经决定不再回去了,所以我嫁给谁也不需要她们来同意。】
【愿宁,结婚不是你和子言两个人的事情,别因为子言和家里闹成这样……】江敏的苦涩与为难都写在脸上,【如果今年你爸妈还是不能同意,我们绝不会让子言耽误你的时间……】
安子言望着沈愿宁的双眼,其中的期待与美好反而让他心中的那两股情绪相互冲撞得更加猛烈。
话还没来及说出口,身体又传来一阵抽痛让他直冒冷汗,安子言皱了皱眉,赶紧松开沈愿宁,“我爸一会儿就回来,你快回去吧……!”
看着他松开的手,沈愿宁顿了顿,“叔叔和阿姨都陪了一宿了,肯定很累啊,现在阿姨回去了,不如我留下,让叔叔也回家睡一会儿吧。”
“不用,你快点儿回去,你在这儿我没法休息……!”安子言的语气开始急躁,两只手用力压在身侧,别过头不再看沈愿宁。
沈愿宁也实在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她站起来没好气地扔下句话:“好吧,回去就回去,说的好像我愿意在医院待着一样。”
安子言父亲本想给他们两个多些独处时间,还特意取完药在走廊多待了会儿。可没想到沈愿宁才进去没多久就气呼呼地出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他那个倔脾气的儿子干得好事:“愿宁,不用管他,昨天晚上你也没休息好,回去休息休息。”
沈愿宁只好无可奈何地点了头,同时还嘱咐安子言父亲也多加注意自己的身体。
安子言父亲走进病房,“愿宁刚来没多久,你怎么才这么会儿就轰人家走?”
那些对于普通人来说从未构成烦恼的问题,在安子言身上却总是无限放大。他那样做也实属迫不得已,安子言的视线转向身下,难以启齿地说出了他的无奈:“爸,我可能又……”
虽然是离开了病房,可想起安子言糟糕的脸色和并未完全降下的体温,沈愿宁自然没法真正放下心来。
她找到负责的医生专门去问了问情况,却发现医生的诊断与安子言所告诉她的大相径庭。
“食物中毒?”沈愿宁对这个诊断表示难以置信,“什么食物?我们一起吃的都是一样的,可我们都没……”
正说着,沈愿宁脑海里浮现起一样昨天只有安子言吃过的食物。
“根据描述的话应该是没做熟的虾,他这个身体状况,吃东西还是应该小心一点儿。现在主要先把呕吐、腹泻的症状控制住,体温降下来之后就可以出院了。”医生查看着病例记录,“因为他身体情况比较特殊,我已经跟家属说了护理的时候多注意一些……”
“你这么瞒着愿宁,她还以为你是不想见她,这不是让她心里更难受么?”这是安子言父亲的声音。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样。”安子言难为情地闭上双眼。
老安当然理解他的想法,他想起来除夕夜那晚他在楼下对安子言的劝告,不免沉默了下来。
他帮安子言整理好那些狼藉,轻轻把被子盖了回去。
听到病房里没了声音,沈愿宁攥着诊断书走到门口,可还没进门就被安子言喝住了。
“你站远一点儿,别进来……!”安子言躺在病床上朝沈愿宁有气无力地喊道。
“子言……!”老安提醒他注意语气,拎着垃圾袋出了病房。
沈愿宁叹了口气,还是径直走向了病床。
“怎么昨天不说那个虾球没炸熟……?”她满怀愧疚地再次坐到床边,如果不是问过医生,她根本不会想到是因为昨天那些虾球导致了安子言食物中毒。
安子言不敢随意移动身体,依然平躺着紧紧压住被子,窘迫地别过了脸将目光避开沈愿宁,“你别离我这么近。”
“我不介意……”沈愿宁反而牵起了他的手,“怎么这么傻,还说是胃炎……!你身体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吗?之前我又不是没见过,我要嫌弃早嫌弃了,还用等今天?”
沈愿宁的话说得安子言满脸通红,他当然记得多年以前自己那次不堪回首的狼狈样子,也正是因为如此,安子言已不想再有一次同样的经历了。
“我没法控制……那会很恶心……”安子言依然难堪地别着脸,“我不想被你看到……”
实际上即使身体无法控制,但那不适的感受还是存在,安子言偷偷咬着嘴唇,继续在沈愿宁面前硬撑着。
“……”见安子言一直没回过头来,沈愿宁故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那这么说的话,我做的那些没炸熟的虾球才更恶心吧。”
安子言苦笑一声,“也没那么糟……”
“那你为什么怕别人吃到,故意抢着吃掉了一整盘?”沈愿宁今天才明白安子言昨天的反常行为。
“……”安子言艰难地叹了口气,光是提起炸虾球,他现在就又一阵反胃,“你说一共就做过两次,第一次做的成功吗……?”
沈愿宁开始变得含糊其辞,“也、也算是吧……”
“也算是?”安子言终于回过头来反问沈愿宁。
“我说的第一次,是我看中餐厅的主厨做的……我觉得我已经看会了……”沈愿宁越说越小声,“昨天其实是我第一次做,我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要是早知道她心里还有点数,安子言就不必为了维护她的面子强忍着吃下那一盘黑暗料理了。一想到昨天沈愿宁那信心满满自诩有天分的表情,安子言就又想气又想笑:“我还以为那真是你的拿手菜……”
“会是的,”沈愿宁手托着下巴对安子言眨了眨眼睛,“哈哈,但愿你没对炸虾球留什么心理阴影。”
安子言苦笑,“……你做的其他菜都很好吃,不用勉强自己非学会做这一样。”
“你对我有点儿信心行不行?以后有的是机会做呢,你就好好当小白鼠就行。”沈愿宁努努嘴,“不过千万别再像这次似的搞这么严重了。”
沈愿宁所说的“以后”,安子言也很想拥有。
“是我不好,不过就几只虾,竟然弄成这样……”安子言无奈地看看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咱们难得的假期,因为我都泡汤了……”
沈愿宁不以为然,“怎么又道歉?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出去玩儿。再说了,叔叔、阿姨的假期出游也泡汤了啊,他们也没怪过你。”
“可是你不一样……”安子言对沈愿宁说。
今天是大年初二,原本应该躺在飞往巴黎头等舱的沈愿宁,此时却顶着熬红的双眼陪他待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房里。在这种时候,总让安子言对沈愿宁的挽留产生质疑。
沈愿宁垂下眼帘,自嘲地叹了口气:“不一样在哪儿?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家人吗?因为……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外人,所以你就觉得愧疚,就要不停向我道歉。”
“愿宁,我不是那个意思。”安子言听出了沈愿宁的失落,那并不是他想传达给她的。身体的不适和无力让安子言更加焦急地解释起来,“只、只是你为这次假期准备了那么多——”
“准备?”沈愿宁话里有话,“你不是也准备了吗?何况你准备的不是比我更多么?”
安子言立即明白了沈愿宁所指的“准备”是什么。在今天之前,安子言还在不甘心自己那个决定被父母否决,但现在躺在病床上连身体都不敢挪动的他确实胆怯了。
他曾经那么轻易地就决定与施晓雯结婚,可轮到沈愿宁时,安子言却发现自己变得这么没出息,他一次次鼓起的勇气永远又被自己的犹豫击垮。
“……与其将来让你失望,可能我们这次没去成才是对的,”安子言又赌气得别过头去,“也许你该有个心理准备,我们以后的生活就会是这样。”
沈愿宁沉默良久,她不禁失笑道:“咱们经历了那么多,真正让我失望的是你现在还是会认为我只是一时冲动。安子言,分明你才是没准备好的人。”
沈愿宁的指尖划过安子言的掌心抽了出去,“反正我也只是个外人,一直在这儿坐着打扰你休息了吧?大概我还是回家更好一点儿。”
其实沈愿宁很清楚自己说的是反话,她担心安子言,想留在他身边,更希望他能在此时坐起来把她拉回身边。
可安子言什么都没做,他连头都没有回,任由沈愿宁愤然离开。
一学就会,一做就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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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番外7 和解篇(四)
季焰远停下来回了一条信息,接着又划动轮椅钢圈向前跟上沈愿宁的脚步。
“你还是高中生吗?信息发个没完,一路上为了回信息停几次了?”沈愿宁开始不耐烦起来,这短短一路上她停停走走好几次,都是因为季焰远需要停下发信息。
季焰远朝她晃晃手机,“没办法,是贺贺发来的,我不回信息的话她肯定要担心。”
肝移植手术做完才三个月,作为供体方的季焰远自认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便又开始时不时回到香港的公司处理公务。好不容易才跟贺蓝和好,季焰远当然对她放心不下,见不到面的这几天只好以聊天软件和她联络。
“看起来你俩感情不错啊。”沈愿宁嫉妒得撇撇嘴。
“看起来你跟安子言感情不太行啊。”季焰远觉得这次见到的沈愿宁似乎有些心事,目前能让她如此心不在焉的恐怕也只有安子言那家伙了。
沈愿宁才不想什么都跟季焰远这个叛徒说,“没有啊,我俩挺好的,不然今天我今天为了什么来取手表?”
“难道不是因为上礼拜安子言刚送了你一块?”季焰远的视线落在沈愿宁的手腕上。
“别提这个。”沈愿宁把手腕藏到身后,“当时是想气气他,所以故意挑了一块贵的,我当时也没想让他买。”
季焰远把话题绕了回去:“那你俩还是有矛盾了?”
“没、没那回事儿。”沈愿宁继续狡辩。
“安子言不是说今年生日礼物他来决定吗?所以他说今年生日想要的礼物就是那块表?”要是被姑姑知道,季焰远担心安子言又要和“小白脸”这三个字联想到一起了。
“不是,是他一直都没告诉我想要什么礼物,我怕最后一天来不及准备。今年的生日他应该自己重视一点儿的啊……”沈愿宁瞥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不管季焰远怎样绕圈子把话题转到她和安子言之间,沈愿宁都用些不咸不淡的话应对过去。
实际上她并非对季焰远有什么意见,只是这一个多月来她和安子言的确进展得并不顺利,沈愿宁担心这些情况又被季焰远转述给她父母。
因为安子言对于求婚的退却,沈愿宁故意冷淡了他这么久。同时在这段期间,安子言也的确更忙了些,两个人无形之中产生了微妙的隔阂,这才是让沈愿宁真正烦恼的。平时都是安子言为她让步,沈愿宁希望这次冷淡一阵之后安子言也可以向她妥协。
季焰远陪沈愿宁取回给安子言的生日礼物——装在精致木质盒子里的是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看起来跟安子言的气质很适合,这是沈愿宁在他的推荐下做出的选择。
沈愿宁也觉得这块表与安子言很相衬,她开始忍不住期待安子言收到礼物的时刻了,“怪不得你不让我买我这块表的男款,还是你推荐的好,子言肯定也很喜欢。没有你我可能都买不到这块表,到时候我应该也让他谢谢你才对。”
这个时候的沈愿宁才终于有了笑意,但季焰远还是选择了泼她冷水。
“那就不必了吧,”这次是季焰远把沈愿宁甩在了身后,“安子言当初为了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怀疑过他对你的感情。”
沈愿宁欣慰地笑着跟上季焰远,“那是当然啊……”
“……皮皮,你看这块表。”季焰远的轮椅停在一家店外,他抬起头注视着橱窗里面展示台上的一只腕表。
射灯的光线聚在这只表上,有着同样复杂经典工艺设计的表盘满布钻石,映着灯光闪闪发亮,厚重的表壳外圈雕有精致的装饰花纹,透露出品牌的精致古典与气势非凡,引得无数客人为此驻足进店。
用钻石装饰的三问表盘的确是极致的精巧与震撼,沈愿宁也忍不住感慨道:“真是漂亮啊……不过——”
“嗯,我觉得这块表更适合一些年长、阅历更丰富的人,手腕也要粗一些……不然撑不起这块表。”季焰远的目光转向身旁的沈愿宁,“也许每个人都觉得这块表好看,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
沈愿宁顿住了,她听出季焰远话里有话,心头一阵不甘,“你觉得你就适合贺蓝?”
“我没这么说,可最起码我能给贺贺更好的物质生活和完整的家庭。”季焰远略微停顿,继续对沈愿宁说道,“自从和安子言在一起,你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沈愿宁把手提袋重重地扔到季焰远腿上,“和得到的比,失去的也不算很多吧。”
“嗯,得到一个后妈的称号、得到过年只能偷偷回家的机会、得到一堆烦恼,还真是得到了不少啊。”季焰远笑着回应她。
“真是不知道贺蓝怎么忍得了你的!”沈愿宁急了,大步往前走把季焰远甩在身后。没走出几米,她又折返回来,一把拎起刚才放在季焰远腿上的手提袋,再次转身绝尘而去。
季焰远早知道自己的话会让沈愿宁生气,可如果她生气之后能冷静想想,那他也不算白白讨嫌了。
“明天几点到机场?”安子言在电话里问沈愿宁。
沈愿宁故作冷淡:“干嘛?”
“我去接你。”安子言回答。
“不用了。”电话那边是沈愿宁的拒绝。
安子言那边默默叹了声气,“那我就从明天第一班飞北京的航班开始等吧。”
“随便你。”沈愿宁偷偷勾起嘴角。
“愿宁,我真的会等的。”安子言却还是一本正经。
沈愿宁收起笑意继续说:“有人会去接我的。”
安子言面色一沉,“谁要去接你?”
“当然是司机啊,你以为是谁?”这时电话的那头传来沈愿宁的嗤笑,她的略施戏弄点到为止,听到安子言有些着急了,她便说出了明天的落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