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安子言只是更加不舍,他的挽留不过是无理取闹,一想到沈愿宁要离开那么久,安子言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我知道,可是……”
“要很久见不到面,你希望我去吗?”沈愿宁故意问他。
“当然不希望……我根本就舍不得你去,今天听说你明天就走,我真是后悔死了!要是我能早点儿跟你说清楚,也许你就不会决定去了……”安子言说着又叹了口气,“你放心,等我出院之后,就会去看你……!”
沈愿宁实在忍不住了,她在安子言怀里嗤嗤地笑出声来,“那你要快点儿出院啊,不到三个礼拜我可就回来了。”
安子言听完一愣,“……这么快就能回来?”
“不然呢?只是再带其他董事去考察一次,还应该去多久?”沈愿宁抬起头来,对于安子言刚才的回答,她很满意。
“可林敬翔下午跟我说你会在那儿待三年,所以我才拜托他带我——”安子言说到一半,看到沈愿宁那个坏笑着的表情,他这才明白自己被骗了,气得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你和林敬翔下楼是想找我去?”沈愿宁问。
安子言懊恼地点点头,“好不容易换了衣服溜出去,谁知道半路上突然发起烧,林敬翔又非要把我送回来。”
沈愿宁自责不已,这样说来,安子言发烧这件事,她也有责任。
“是昨天我说想要透透气,开窗吹风太久着凉了。”安子言好像看出了沈愿宁的自责一样,开始为自己的发烧找理由,“我不该吹那么久的……”
但楼梯间也并不暖和,沈愿宁这才想起得赶紧让安子言回病房去。
可安子言尝试了一下挪上轮椅,他才稍稍用力,伤口内就痛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好像……起不来了……”安子言有些难为情地瞄了沈愿宁一眼,“愿宁,去叫——”
沈愿宁替安子言擦掉额角的汗,俯在他身前张开了手臂,“我也可以。”
安子言犹豫着环住了沈愿宁的肩,“……如果要摔倒了,你就压在我身上,千万别往后面倒。”
“知道啦……”沈愿宁嫌他啰嗦,撇撇嘴协助安子言挪上轮椅。
过程比想象中要困难不少,安子言发着烧,使不上力气,也实在是没办法把自己的下半身拖上轮椅。沈愿宁更是随着安子言的跌坐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安子言身上。
安子言被她的手肘压得倒吸一口凉气,狠狠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我是不是压到你伤口了?!”沈愿宁见他表情痛苦,赶紧起身撩起安子言的上衣查看,“这儿不是没有感觉的吗?”
“我哪儿知道……?”安子言勉强一笑,却并没有责怪沈愿宁的意思,“还是叫护工来吧,你别弄伤自己。”
沈愿宁也犯了犹豫,她并不是怕弄伤自己,而是怕这样逞强下去,会真的再弄伤安子言,“那我还是去叫人吧……”
看着她一脸的愧疚,安子言还是拉住了沈愿宁的手,“要不……再试一次?”
“那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抱紧我。”沈愿宁再次向安子言伸出双臂,这次换她来发力。
安子言听话地搂着沈愿宁,任由她摆弄着自己的身体。视线看不到身下,虽然现在感觉不到沈愿宁是如何做的,但安子言可以感觉到自己正全身心地依赖着怀里的她,这种依赖的感觉……竟并不那么糟糕。
沈愿宁连拖带拽地把安子言拉到轮椅上,低头替他整理时,才发现他适才从病房追出来的时候有多么冲动——输着液的手背还流着血、下半身也因为尿管剧烈的牵拽松脱而造成了小面积的失禁和出血。
“……是跑出来太着急,我也不知道搞成这样了。”安子言松开手闸,赶紧调转轮椅回避沈愿宁的视线。
沈愿宁拉住他的左手,看见上面的血迹还没干,还蹭得袖口上都是,又生气又心疼地责怪安子言冒失:“不该有感觉的地方能觉得疼,该觉得疼的地方没感觉!下面没感觉不知道,手也感觉不到?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当时怕你走远了……”安子言怏怏地想收回了手,却抢不过沈愿宁的拉扯。
沈愿宁的心一下子软了,她轻轻在那伤口上吹了吹,“……其实今天见不到你,我是不会走的。我躲在这儿,也是想等晚上的时候偷偷溜回去看你……”
安子言低头对着自己这一身狼狈不禁苦笑起来,他不光小瞧了沈愿宁的执着,更小瞧了他与沈愿宁之间无法割舍的羁绊。
回到病房免不了一通身体检查与父母的唠叨,沈愿宁站在病房一角看着安子言多挨了这许多的折腾,心中难辞其咎。她不得不承认安子言母亲方才说得很对——她的确影响了安子言的休息,也的确总让安子言陷入危险。
“你忘了自己几岁了?还当自己现在是十几岁的孩子吗?能不能成熟一点儿?”老安想发脾气,可又拿儿子没办法,他坐在病床边又检查了一遍输液针这次贴得是否牢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站了起来,“算了算了,你们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只是别再让你妈担心你。”
安子言愧疚地看看他母亲,每次自己的冲动,都让她们承受加倍的担心,“你们回去吧,放心,医生不是也说没什么大事儿吗?”
说完安子言还是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不是笑的时候,但他并不想父母再担心。
“医生还说你别下床乱跑,你怎么不好好听着?”安子言母亲也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招呼沈愿宁到跟前来,“愿宁,干嘛自己站那么远?快过来。”
沈愿宁抿抿嘴唇,“阿姨,是我又害子言生病了。”
“他自己乐意,我们有什么办法?”江敏现在对安子言骂也不是、夸也不是,只好随他折腾,“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刚才不该拦着你,谁知道他就这么一根筋……”
沈愿宁默默和躺在病床上的安子言相视一笑,“放心吧阿姨,晚上我好好说说他。”
她陪着安子言父母下了楼,安子言母亲临别时又和沈愿宁确认好明天她离开的时间,不免担忧她把行程安排得太过紧凑。
“没关系,行李有人替我整理,到飞机上补个觉就好了。”沈愿宁摇头道。
“愿宁,你也看到了,子言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是为你,什么都不管不顾。我们劝过、拦过,结果呢……你也看到了。子言他现在还在发烧,有什么情况你就尽管给我们打电话。”江敏有些无奈地干笑一声,她拉起沈愿宁的手,像是交出了重要的嘱托,“今晚……和今后,都要麻烦你了。”
真的,这番外真快完结了,我保证。
我怀疑下一章又要被审,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哈哈哈哈哈
第156章 番外7 和解篇(十六)
安子言睡得并不安稳,喉咙一阵灼痛使他醒了过来。意识清醒那一刻,他立即睁开双眼,果然沈愿宁还在病房里。她只开了一盏阅读灯,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电脑。暖黄色的灯光将她包围,安子言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
“愿宁,我想喝水……”安子言侧过头轻声唤道。
沈愿宁放下平板电脑坐到病床边,半托起安子言的肩膀,把水壶吸管递到他嘴边,“怎么又醒了?”
“渴。”安子言简略地回答。
难得见他喝水这么积极,沈愿宁笑笑,“那就多喝几口吧。”
待安子言喝够水,沈愿宁又小心重新放平他的身体。医生特别嘱咐过,现在正是伤口恢复的关键期,要安子言尽量减少身体的活动,以免影响伤口愈合。
“你才睡了不到一刻钟,是不是难受得睡不好?”沈愿宁又摸了摸安子言的额头,依然烫手。
“除了腿,哪儿都不舒服。”安子言勾勾嘴角,他现在无心开玩笑,这是实话。浑身上下除了感觉不到的下半身,全都各有各的疼痛。
“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沈愿宁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以往安子言发烧,她也只负责叮嘱他吃药喝水即可,剩下的除非万不得已,安子言从来无需让她过多参与。
“什么都不用做,”安子言注视着沈愿宁殷切的双眼,“你在这儿就够了。”
“……”沈愿宁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她想为安子言做些事情,哪怕就像刚才扶他起来喝水也好,“我光在这儿坐着管什么用?”
安子言笑着撇撇嘴,“真的想做点儿什么?”
沈愿宁用力点着头。
安子言朝她举起手臂讨要拥抱,“那就抱抱我吧。”
“这算是什么啊……”沈愿宁对于安子言的撒娇哭笑不得,却还是俯下身回应了他的拥抱,“刚才忘了跟你说,这才一个礼拜,你就又瘦了,抱着硌得慌。”
“你那天喝那么多,还能记得我的胖瘦么?”安子言话里带了些奚落,嘟囔着问沈愿宁了一个萦绕他心中许久的问题,“那天到底和哪个……残废喝的酒?”
“哈哈……我都快忘了我说过那话!”沈愿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记得啊?”
“……你觉得我能忘么?”安子言可笑不出来,“还是你希望我也能忘了?”
沈愿宁瞄了瞄安子言,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行啦,告诉你呗?那天我在大舅家,跟焰远和俊扬喝的酒,不过他俩没喝,都是我一个人在喝。”
安子言暗暗松了口气,却又理直气壮起来,“你怎么还管自己表弟叫‘残废’?!”
“不是我说的,是俊扬先说的啊。”沈愿宁辩解道,“谁叫你那时候不理我,我才不想帮你们反驳呢。”
“那你其实也想管我叫残废呗?”安子言脸色更沉。
沈愿宁本想跟他再理论一番,可想想确实理亏,她便不再提那天的事情。
“算了,谁知道你们这是什么家庭文化。”安子言没好气儿地把沈愿宁从怀里拉开,抓着床沿尝试翻身,可自己折腾了半天也没成功,窘得他闭上眼睛指挥起沈愿宁,“……帮我翻个身。”
沈愿宁才不想帮他闹脾气,坐在一旁表示拒绝,“不会!”
于是安子言又开始自己瞎折腾,才把腿扒拉过去,一松手就又随着上半身平躺回来。本来只是闹闹情绪的他被这副不争气的身体搞得烦躁起来,安子言别过涨红的脸,自己生起闷气来,“叫护工来吧。”
“你别乱动又压到伤口!”沈愿宁的手伸进被子,托着安子言的腰帮他先把腿推过去,又抱着他的肩膀让他侧过身来。
“是不是刚才心里就想说我是‘残废’了?”安子言背对沈愿宁,闷闷地问道。
“我怎么舍得这么说?!”沈愿宁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她还想解释点儿什么,但想到安子言现在确实需要休息,解释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打发,“……你再睡一会儿吧,我还有报告要看。”
再次醒过来,安子言是被翻身的动静弄醒的。沈愿宁帮他翻身平躺,又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没有晚上摸着烫手了,沈愿宁不再那么紧张,她伸了个懒腰,准备稍后替安子言清理干净后就去休息。
安子言眨眨眼睛适应了一下床头的灯光,之后对上了沈愿宁的视线。
“我把你吵醒了?”沈愿宁问他。
安子言摇摇头,迷迷糊糊地提醒沈愿宁:“沙发上有被子,你快去睡一会儿……”
“嗯,帮你换完纸尿裤就去睡。”沈愿宁说做就做,她准备好了护理用品,着手进行第一次的尝试。
这说与外人听都不相信,她从六年前就和半身瘫痪的安子言谈恋爱,这却是第一次帮他换纸尿裤。就像是生病时一样,安子言在这方面向来不用沈愿宁插手帮助,他受伤位置不高,绝大多数情况都能自理。与残疾人在一起会遇到的护理照料工作,沈愿宁其实很少碰到。
“不用……!”与沈愿宁的平静不同,本还迷糊的安子言听完立刻急切叫住她,“愿宁,护工会来帮我换的。”
“我刚才让他回去了。”沈愿宁笑着安慰安子言,“东西他都给我拿来了,我来帮你。”
“真的不用!”安子言才看见被子都被掀开了,他羞赧得满脸通红,急得用手去阻拦沈愿宁,“我自己来就行……!”
“你别捣乱!”沈愿宁按下安子言的手腕,“医生说了不让你乱动,要是真的伤口破裂你说怎么办?!”
可安子言还是要挣扎着半坐起来,“那也不用你来换……!”
“我来又怎么了?你干嘛就这么拗呢?!”沈愿宁一把抓过安子言的手腕,他一下失去支撑躺了回去。刚好床头放着电脑充电线,沈愿宁索性用充电线把安子言的两只手捆在一起拴在了病床围栏上。
“沈愿宁!”安子言的手不能动,就也坐不起来,他急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气地朝沈愿宁喊起来,“你这是干嘛?!你把我松开!”
沈愿宁慌忙捂住安子言的嘴,“就换个纸尿裤而已,别喊这么大声,一会儿该把护士和医生都喊进来了!”
安子言盯着沈愿宁,用眼神再次向她恳求不要这样做。
“安子言,你有心理障碍你不知道吗?我知道你会失禁,也见过你换下来的纸尿裤,这些我都可以接受……你现在要尽量减少活动,所以我来帮你换,我没有勉强,这和那些‘爱好’也无关,你不用觉得难堪。”沈愿宁俯身上前劝说安子言,“这真的没什么!我是你女朋友,该看的我不是也看过了么?”
安子言难堪地闭上双眼,他无力反抗,只好不再面对。
忍耐与克服,安子言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一切,他该适应这种情况,未来和沈愿宁厮守的日子,这种情况不可回避也不该回避。
沈愿宁慢慢松开了手,她根据护工之前的指导和操作,先搬起安子言的双腿在他臀下垫了一张隔尿垫,又褪去裤子,撕开了纸尿裤两侧的不干胶。
“……不,让护工来、让护工来……!”安子言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进行到了哪一步,他忙扭动上半身挣扎起来,“愿宁,这太恶心了,你别弄了!”
沈愿宁知道安子言为什么此时反应这样激烈,她也回忆起了那天在安子言身边闻到的糟糕气味,所以她这次并没开口回应安子言,而是屏息拉开了这已吸满液体的纸尿裤。
幸好及时开始更换,若是再耽误一会儿,恐怕又要弄湿裤子和床单。更幸好的是,安子言今天的饮水和输液量很大,脏纸尿裤里味道并不重。
沈愿宁不理会安子言的阻拦,她继续撤下脏纸尿裤,用湿巾给他把皮肤擦拭干净。可安子言还是不停挣扎,下半身随着上半身的动作有小幅活动,又出现了失禁的状况。
“你别乱动了!”沈愿宁手忙脚乱地又抽出湿巾来擦,“才刚擦干净又漏出来了……!”
听到这话,安子言的脸更红了,他这才安静下来,别过脸躺好不再反抗。
“好了。”沈愿宁替他换好纸尿裤后,又耐心给安子言整理好衣裤、盖上被子。她把脏了的护理用品包起来扔进卫生间,满意地舒了口气,这第一次尝试比沈愿宁想象中难一些,但算是很成功。
她洗干净手,猛然想起来安子言的手还被他捆在床边。沈愿宁赶紧冲到病床边给安子言解开双手,又查看了他手背的伤口,“我看看有没有弄破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