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过身边安子言的胳膊,手指穿过他的指间,轻轻握住了这只动作不灵便的手。
安子言低下头,有些出神地盯着两个人的手。
“你在想……‘为什么她要拉我的手?’”沈愿宁故作神秘地凑近安子言,直视着他的双眼。
不等安子言回答,沈愿宁继续说:“你现在在想:‘难道她有读心术吗?竟然猜的到我在想什么?’”
见安子言没有反应,沈愿宁凑得更近了些,坏笑着催他承认:“你倒是说说我猜的对不对?”
安子言对沈愿宁勾起了嘴角,唇间是掩藏不住的笑意,“……是。”
“我怕你溜走,所以要拉你的手。”沈愿宁笑着给安子言解释牵手的原因。
“还在害怕吗?”安子言轻声问道。
沈愿宁顿住了。
“会害怕是非常正常的,你可以直接说出来……”安子言用另一只手轻轻覆在沈愿宁的手背上,“如果刚才看到的东西对你影响很大,我可以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别自己默默扛着。”
这些话让沈愿宁再一次确信,这是她一直如此依恋的安子言,她爱他不光因为他能给沈愿宁不同于他人的幸福感,还因为他愿意承受她不堪的脆弱。
沈愿宁整个人放松下来,她枕着安子言的左肩舒了口气,“有你在就不会害怕了。”
旁边的座位坐过来一位妇女,她一眼认出了沈愿宁:“哎呀,是你!你刚才就差点儿被砸到了吧?”
沈愿宁不得已又坐直身体回答她,“嗯。”
“你坐在这里是……?”那女人问她。
“脚被掉下来的玻璃划破了,来处理一下。”沈愿宁指指自己的脚踝。
“真是倒霉啊……好端端的碰上这种事。听说已经联系上她家属了,你要去维权啊,她家里得给你赔偿的。”女人提醒沈愿宁。
沈愿宁反而摇摇头,“不用了,我倒应该感谢她。”
听了沈愿宁的回答,那女人忽然像是看神经病一样不再理她,满脸费解地挪到离沈愿宁远一些的位置去了。
沈愿宁见状小声询问安子言:“我觉得我没说错啊?”
安子言苦笑,“你是说了傻话……”
医生用镊子夹起消毒用的棉球,“先清创,忍一下。”
沈愿宁紧闭双唇,用力点了点头。
安子言见她分明一脸紧张得用手抠着膝盖,便把手伸向她,“借给你用,不怕疼。”
沈愿宁毫不客气地一把捏住安子言的手,创口被刺激得疼痛不已,却竟又远比她想象中要轻微短暂了许多。沈愿宁不知道是医生的技术太好,还是安子言的手太镇痛。
“男朋友?”医生的头向安子言那边侧了侧。
“是啊。”沈愿宁答。
“不是。”安子言答。
两个人同时给出了相反的答案。
沈愿宁用力把安子言的手甩开,别过头不再看他。
拖着包扎后的右脚一瘸一拐回到安子言的病房,沈愿宁暗自抱怨为什么只是擦伤这种程度,要是可以严重到住院,她也许就能在安子言这里多呆一会儿了。
雨点零星拍击着玻璃窗,似乎也在催促沈愿宁赶快离开。
“你今天一个人来的?开车了吗?”安子言见天色黑得比平时要早,猜测雨马上会变大。
“嗯。”沈愿宁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脚尖伸到轮椅前,她勾起脚尖触了触安子言只穿了袜子的脚。
伤口又开始刺痛,沈愿宁只好皱着眉收回了腿。
安子言并不知道沈愿宁刚才做了什么,“是不是又疼了?”
沈愿宁点了点头。
“我叫司机来送你。”安子言用两只手捧起手机,“万一一会儿雨大了路上该堵车了,你脚受了伤别自己开车。”
“干嘛着急轰我走啊?”沈愿宁站起来从他手中抢走手机,兀自躺到病床上拉起被子蒙过头顶,“我正累呢,让我先歇一会儿再说。”
“嗳……”安子言都来不及阻止,沈愿宁就已经把他的手机和自己都藏进被子里,“……愿宁,别闹了,困了赶快回家休息。”
沈愿宁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万一我伤口裂开大出血怎么办?”
“你应该知道你这是擦伤不是截肢。”安子言暗笑。
“……可我怕打雷。”沈愿宁掀开被子的一角,“回家也只有我一个人,又下雨又打雷我睡不着。”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安子言,“那……等雨停了我叫你吧。”
沈愿宁窃笑,虽然那些话都是想要留下的借口,但她的确已经疲惫不已。
自从再次见到安子言以来她这些天都无法安心入睡,沈愿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精力熬了这么多天。
“离我近一点儿。”沈愿宁面朝安子言侧躺着,向他招了招手。
安子言朝病床转动轮椅,又撑着床沿调整轮椅角度侧过来让身体挨着病床,“这样可以吗?”
“嗯。”沈愿宁拉起安子言的手轻轻握住,她不知道指间感受到的脉搏跳动是自己的还是安子言的,但她知道这一刻的安子言就真正陪在她的身边。
“子言,你知道吗?我梦到过你无数次。”沈愿宁的拇指在安子言的手指上蹭了蹭,“有时候希望可以永远醒不过来。”
“不醒……那不就糟了吗?”安子言轻笑,“都梦见过什么?”
“唔……太多了,得让我想想。”沈愿宁在记忆里搜寻着每一次梦境,有的已经模糊不清支离破碎,有的梦境却依然犹如亲历一般记忆犹新。
安子言听着沈愿宁向他叙说着那些浪漫、荒诞又或是痛苦的梦境,梦境各异,但思念如一。
“……对了,还有一个,我可记得很清楚啊……”沈愿宁说得有点困了,她的眼皮打着架,话也开始断断续续。
“愿宁,睡吧。”安子言小声说。
“不……我讲完这个就睡……”沈愿宁晃了晃脑袋,强打精神要把最后这个梦讲给安子言听,“郭颂告诉我你和施晓雯结婚之后,那天晚上我梦见了你们的婚礼……施晓雯穿了我最喜欢的那件婚纱。施晓雯比我还要瘦,那婚纱她穿起来比我还要好看……你穿着那季R牌最新的西装,是我见过最帅的新郎……那衣服我在品牌型册里看到的时候就在想,你穿一定很合适……”
听了沈愿宁的描述,安子言不禁失笑,“……我和晓雯没来得及办婚礼。”
“……那婚礼好漂亮……所有人都笑着鼓掌,郭颂也在祝福你们……只有我……”沈愿宁缓缓闭上双眼,停顿的时间也变得长了起来,“我在嫉妒施晓雯……”
沈愿宁停了很久,又继续呢喃道:“施晓雯比我更重要吧……?林敬翔是,你也是……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一块被忘掉的伤疤而已……都是我的错……我不值得被你记住……”
“……怎么会?”安子言愣住了,他从没想过沈愿宁会对此无法释怀,甚至自责地将原因归咎于她自己,“愿宁,你只是……值得世界上最好的。”
良久没有听见沈愿宁再开口,而她的呼吸也愈发均匀,看来这次是真的睡着了。安子言松了口气,悄悄把手从她掌心抽了出来。
他默默守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沈愿宁的睡脸,“虽然我忘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可是重新见到你的时候,我脑海里有句话就一直在重复着,连医生都没办法解释这是为什么。”
说到这儿,安子言自己都无奈得笑着摇了摇头。
“我猜以前的我……一定很喜欢你。”他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沈愿宁,安子言忍不住用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Je t\'aime.”
情人节快乐嘻嘻
一不小心赶上情人节了,刚好今天这章发的内容也算挺应景的,就算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啦
宅在家最想吃的东西……为啥能有这么多啊……
我也要去睡了,祝大家做个好梦。
感谢在20200212 00:32:50~20200214 01:0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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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第 115 章
“知道了、知道了!”沈愿宁在病房门口亲昵地揉了揉安子言柔软的头发,“我回家就睡觉,我还欠你八千万呢,怎么可能会去乱跑?”
“我什么时候借过你八千万?”安子言难以置信地笑出来。
“这你别管,反正欠了好多年了,”沈愿宁的手指点了点下巴,“嗯……现在光利息估计也要有好几千万了吧……”
“那算了,我把债务给你免了。”安子言知道这是沈愿宁在胡扯,遂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又不放心地叮嘱沈愿宁,“就算要出门你也别自己开车,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沈愿宁问。
“我怀疑你有嗜睡症,”安子言笑着回答,“你成天犯困,上次还在楼下椅子上睡着了。”
“那还不都是你害的!”沈愿宁稍稍用力拍了一下安子言的额头,“既然司机到了我就先下楼了——八千万我肯定要还的,不许给我免!还有啊,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拒绝我的,男子汉不许说话不算话。”
安子言只是笑了笑,轻轻点了个头。
“这还差不多。”沈愿宁这下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愿宁。”
身后的安子言忽然又叫住了她。
“嗯?”沈愿宁停下来回过头。
安子言坐在轮椅上,他们两个人从凌晨聊到了现在,但现在他眼中依然全是不舍。
如果说什么时候他后悔过决定去做赌博一样的手术,那或许就是这一刻。
“……你脚上有伤,记得走路慢一点。”安子言顿了顿,只是再次嘱咐了沈愿宁。
沈愿宁却走回病房门口用力抱住安子言,“你乐观一点儿行不行?别这么看着我,这不会是最后一面的。”
电梯里走进来两名刚下夜班的护士,她们继续聊着刚才的话题。
“是啊,昨天晚上的雷响个不停真是吓死我了!”
“可不是嘛,好几个病人都说没休息好。”
沈愿宁站在电梯里侧听着护士们的聊天,才意识到原来安子言做了多年前的他做过的事情。她低头默默勾起嘴角,思绪又回到了昨天那个“宁静”的雨夜。
病房里只亮着夜灯,暖黄色的灯光映出病床边安子言的轮廓。他的手臂撑着病床围栏,脑袋枕在胳膊上睡着了。
沈愿宁看到他的腰身直挺挺地俯向前,才想起来拥抱时感觉到安子言的身上还绑着腰托。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维持这个姿势非常费力,如果不是十分疲倦恐怕根本睡不着。
“子言?”沈愿宁赶紧坐起来叫醒他,“别在这儿睡。”
安子言睁开双眼,用手臂的力量慢慢直起上半身,他只记得护工离开后,自己在这儿坐到了雨停,“……我怎么也睡着了。”
“都两点了,当然要睡了。”沈愿宁给安子言指了指墙上的时钟。
“把手机拿给我,我叫司机来送你回去。”安子言的手朝被子下面的手机比划着。
“不用了,我在沙发上对付一下吧。”沈愿宁摆了摆手。
“被人看到你在这儿过夜的话……”安子言担心有人会因此说沈愿宁的闲话。
“我明天早点儿走。”沈愿宁不以为意。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和我在一起?”安子言抬起头一脸认真地问她。
沈愿宁一怔,“我没有委屈自己啊?”
“没有人会想要睡沙发。”安子言的视线在病房里的双人沙发上停顿了一下,又转回沈愿宁的双眼,“让你和我在一起,是我能想到最自私的事情。”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能判断我在委屈自己?”沈愿宁摇头笑笑。
“我只是个普通人,或者说连普通人都比不上,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你和我在一起都是受了委屈,你别再当冤大头了。”安子言移开视线,他注视着自己搭在腿上的双手,暗自感叹着这副身体何谈“普通”。
沈愿宁失笑,“我也很普通啊。”
安子言摇摇头,“醒过来之后,他们告诉我咱们之间的事情,我只觉得难以置信。愿宁,你没理由喜欢我。你值得被世界上最好的人喜欢,而不是我这样的。”
“Le cur a ses raisons que la raison ne connat point.”沈愿宁笑笑,眼泪却毫无预警地涌上眼眶,“这句话你还记得怎么翻译吗?”
“感情……有理智所根本不能理解的理由。”安子言伸出手去拭去沈愿宁眼角的泪水,“傻瓜,你别哭啊。”
“你就是没有长进,总像刺猬一样。自己怕这怕那,就要说些伤人的话让人先离开你。可是我知道你一直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我喜欢你这一点,也最讨厌你这一点。”沈愿宁握住安子言的手,低头在他掌心蹭掉眼泪,“你对每个人都很好,你总是拼命替其他人着想,你过去做过的最自私的事情,对我来讲是最幸福的事情。你以为和我在一起是自私,可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感情和理智之间鸿沟一次次被沈愿宁越过,安子言却又总是在这时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是被依赖的。最理智的科学体系也无法用来解释人类生命中最为核心的方面:希望、恐惧、恨、美、嫉妒、软弱、美德……和爱。
“我只是很普通地爱上了一个人,可惜这个人根本不懂。”沈愿宁垂下眼帘望着面前的安子言,小声告诉他,“你知道吗?就算是当作今晚的梦也好,即使不在一起也没关系,我很想知道他心里的答案,其他的理由都不重要。”
安子言的手划过沈愿宁耳后将她揽进怀中,他闭上眼睛,双唇覆上她的唇。
【是你应该小心了,我这次会很自私的一直赖着你。当初我说要试着在一起是让你知难而退的,但现在好像我比你还不想放弃。】
【那就比比谁赖得时间更长咯……】
沈愿宁贴着安子言温热的唇,撬开他的牙关,轻轻吮吸他柔软的舌头。温热交错的甜蜜感让沈愿宁回忆起五年前那个下着雨的屋檐下,浑身湿透的安子言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和她说着未来。
“这就是……我的答案。”安子言的鼻尖蹭过沈愿宁的面颊,垂下的睫毛映着暖色灯光在鼻梁洒下一片投影。但其实即使他不说,沈愿宁也已在他眼中找到了回答。
——电梯“叮”的一声,沈愿宁收了收嘴角的笑意,跟随其他人走出电梯。
林敬翔家书柜最靠内侧的那一排摆着许多本文学书籍,这些书籍中的大部分作者都不怎么出名,书名也基本上是沈愿宁听都没听说过的。
这些书有个共同点,出版社均隶属一家国有集团,林敬翔的父亲正是该集团公司的一把手。虽然这些书不够知名,也不像林敬翔会喜欢看的,但在常人看来,他家里会摆放这些书也不算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