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演员长得帅。”
“可惜咱们温医生不演戏诶,你们说要是他去,会不会更火?”
“你别说他真有那气质……再来个金框眼镜,妥妥的斯文败类。”
“看着像是会祸害小姑娘的类型哦。”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假正经。”
吧台突然被敲了敲,一群人唰地直起身,领头的护士把手机藏到身后,一脸欲哭无泪:“温医生……”
男人面无表情:“62床今天的药给我看一下。”
小姑娘抖得像筛子:“好,好的……”
温逐青有微博,偶尔会回答网友一些就医方面的问题,哪知道今天一点开,满屏都是某电视剧的片段视频。
大数据专挑热门的来,画面尺度让他实在不忍直视,关掉了微博。
脑子里突然循环起那护士的话——
“看着像是会祸害小姑娘的类型哦。”
师生恋?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温逐青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抬手揉了揉眉骨。
外婆得的是肝癌,晚期,身体各项机能都退化了,经受不住手术,治疗也没有多大意义。
温逐青开了点止疼药,让她身体不至于太难受。
这阵子,外婆睡觉的时间明显变多了,有时候他白天回家,外婆就躺在床上睡觉。他紧张地探探鼻息,发现还是温热的,便暂时放下心来。
堂弟温翊礼交了个小女朋友,如胶似漆,想在人生日那天送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最近看上一架施坦威,虽然是二手的,但施坦威绝版钢琴,多少手都值得。
就冲他那一掷千金的劲头,温逐青抽出一个下午的休息时间,陪他去看琴。
原以为卖家怎么着也得住个小别墅,没想到只是普通小区的一个高层。看门口装修风格,还是个独居女孩。
温逐青怕两个大男人吓到人家,便没打算进去,直到里面的人出现。
日常款灰色棉麻旗袍,中规中矩的款式,长度到膝盖上一寸,不开叉,比她平时穿的多了几分青涩学生气。
但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还是那么明媚张扬:“温老师。”
温翊礼侧了侧身:“你们认识?”
“嗯。”温逐青稍一颔首,脚还是没踏进去,“用换鞋吗?”
宋棠音摇头:“不用,我今天还没打扫卫生,你们直接进来吧。”
钢琴就放在客厅里,罩着黑色琴罩,宋棠音把琴罩揭开,露出雪白发亮的琴身。
“哥,要不你帮我试试?”温翊礼询问宋棠音,“能试吗?”
宋棠音回头去倒水:“可以的。”
她站在水吧前,余光看见男人坐下来,流畅的乐音从他指尖倾泻而出。
宋棠音不是第一次听他弹琴。
在学校的圣诞晚会上,她找不到搭档,他陪她合奏过一曲《river flows in you》。
她是练过的,而他是即兴发挥,宋棠音知道这双手不仅能拿得了手术刀,也能奏得出动人心弦的音乐。
他会的可太多了,毕竟当年除了做家教,同时还要打四份工。
看过琴之后,两人乘电梯下楼,温逐青问温翊礼:“什么时候搬?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哥。”温翊礼笑笑,“不买了。”
温逐青不解:“怎么不买了?”
温翊礼靠在电梯壁上,意味深长地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温逐青缓缓地看过去。
“这世上那么多钢琴,我不是非它不可。”温翊礼扬了扬下巴,“小姑娘都快哭了,应该挺舍不得的。”
温逐青唇角动了下,没再说什么。
温翊礼的直觉很准。
但凡有别的办法,宋棠音都不想卖这架琴。
这是她十六岁生日时养父送的礼物,也是她这辈子收到最珍贵的礼物。
而这架琴现在已经绝版了,就算她以后用再多钱,也买不到一模一样的。
温翊礼说暂时不要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温逐青的微信消息:【为什么突然要卖琴?】
宋棠音斟酌了许久要怎么回复,一通电话打断她思绪。
是江婆婆。
想起那天在医院听到温逐青和王副主任的对话,她心情瞬间沉重了些,摁下接听,勉力装出轻松的语气:“喂,婆婆,您怎么给我打电话啦?”
“小宋啊,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江婆婆的声音听起来比寿宴那天疲惫多了,“我在缝以前的旧衣服呢,结婚那年我丈夫送的,这眼睛怎么都不中用了,看不清……”
宋棠音问:“您在哪儿呢?”
“我在……玫瑰苑,我女儿家呢。”江婆婆语气恍惚了些,“我女儿好久不回家了,我给她买了新裙子,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宋棠音心下一沉:“您是在玫瑰苑吗?”
边问边打开了地图,确实有这么个小区,离温逐青工作的医院不远,又接着问:“您知不知道您女儿家门牌号?”
犯病的老太太支吾很久,没说出个所以然。
宋棠音只好挂了,去联系温逐青,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匆匆叫了辆出租车去玫瑰苑。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两个保安大哥搀扶着江婆婆,才终于松了口气。
江婆婆指着她边笑边喊:“哎呀,我孙媳妇。”
“……”宋棠音下车时差点滑了脚。
“你是温医生的女朋友吧?”其中一个保安大哥迎上来,“赶紧带老太太回家,别走丢了,咱这儿上周才走丢了个老年痴呆的,幸好温医生提前给物业打了招呼,让我们看着点儿楼道监控,不然老太太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
“谢谢你们啊。”她没心思跟人解释,无比庆幸地挽住没走丢的江婆婆,“不等我过来的吗?您怎么自己就出门了?”
老太太一脸委屈:“我找我女儿嘛。”
犯了病的江婆婆总是不知疲倦地找女儿,宋棠音眼眶一热:“我陪您一起找。”
宋棠音搀着她在小区里溜了一圈,她突然又说累了,却连自己家楼栋和门牌号都不记得。
后来是保安帮忙把她们送到温逐青家的。
他家面积不算太大,一百来平,窗明几净,没什么生活痕迹。唯一算得上凌乱的是沙发上那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应该是江婆婆的。
江婆婆握着她的手把她牵到沙发上:“孙媳妇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宋棠音吸了吸鼻子,勉强笑着说:“我叫宋棠音。”
江婆婆又问:“你们结婚了没?”
“没呢。”
“什么时候结婚啊?”
宋棠音硬着头皮演:“我也不知道,听他的。”
反正等江婆婆恢复正常,也不记得自己犯病时发生过什么了。
“你们快点结婚吧。”江婆婆望着她叹了叹,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宋棠音问:“什么?”
江婆婆说:“阎王给我托梦了,说过一两个月就带我走,我马上能见到我老伴儿了。他在下面等了我几十年,就盼我早点去陪他呢。我说我还没看到我孙子结婚,能不能再等等,阎王说最多等我三个月。”
顿了顿,她缓慢地朝宋棠音眨了下眼睛,无比认真地问:“三个月,能结婚吗?”
第6章
“外婆。”门口传来男人无奈的声音,“结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啊?”江婆婆脸垮了下去,“你们不结婚啊?”
“结婚。”宋棠音不忍见她失望的表情,随口安抚道,“当然要结的。”
温逐青换好鞋进来,神色抱歉地看了宋棠音一眼,便哄老太太去休息了。
期间宋棠音去问了一次,要拿江婆婆的行李包。温逐青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等老太太睡着后出来,看见小姑娘坐在贵妃榻边缘,就着阳台的光缝东西。
走近一看,每件衣服的袖口都被缝了块颜色相近的布料,上面是细线缝的小字,有江婆婆的姓名,住址,和温逐青的微信号。
温逐青眼眸一动,挨着她坐下来,目光久久落在女孩灵巧的手指上。深色布料缠着雪白手腕,细得仿佛捏一把就能断掉。
男人幽幽地开口:“其实她时间不多了。”
“嗯。”宋棠音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手里动作没停,“她自己也知道。”
“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卖琴。”
“啊?”话题的跳跃让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温逐青淡声道:“那是你爸送你的礼物。”
宋棠音怔了下,摇摇头:“工作的事。”
温逐青稍稍拧眉:“缺钱吗?”
“……嗯。”
“多少?”
“起码两百万吧。”宋棠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怎么,温老师有办法?”
男人神色淡淡地撇开目光:“没有。”
宋棠音低下头继续缝字。
“除了钱,还有别的办法吗?”温逐青看着她认真缝补的样子,目光幽深,“我是说,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有啊。”宋棠音熟练地剪断线头,嘴上漫不经心,“结婚。”
周围空气突然静了静。
她也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忙不迭望向他解释:“我开玩笑的。”
“嗯。”温逐青抱起她缝好的那几件衣服,走回卧室。
宋棠音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结果温逐青送她下楼的时候,又重新提起来:“结婚真的能帮到你?”
宋棠音愣了愣。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她被他认真的目光看得无所遁形,男人的嗓音也继续萦绕在并不宽敞的空间:“平心而论,想靠婚姻解决任何问题都是不理智的,因为它本身就是个更大的问题。”
宋棠音很难不认同,笑容有些苍白:“但人总要坚持下去,不管靠什么,用什么办法。哪怕是饮鸩止渴,只要还没死,就不算输。”
电梯“叮”一声响,到达一楼,她释然地舒了口气:“我走了,温老师再见。”
和温逐青那番话虽然没解决问题,却给她提供了新思路。
接下来几天,宋棠音一边继续想办法弄钱,一边也没耽误见男人。
“契约结婚?那请问你能生孩子吗?”
“不好意思,我妈妈可能不会同意。”
“还要婚前财产公证?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物质?”
打发走第N个极品男,宋棠音肺都快气炸了。
二十多年她都没动过相亲的念头,只想找个拼婚拿钱的搭子,却不料如今的男性市场下沉成这样。
简直是牛鬼蛇神的狂欢宴。
温逐青正在食堂吃着午饭,对面忽然坐下来一人,温翊礼把餐盘放到桌面上,从他盘子里挑了块红烧肉。
“你外婆最近怎么样?”
温逐青筷子顿了顿,淡声道:“心情不错。”
老太太的身体状况自己有感觉,他瞒也没用,也就剩心情不错了。
温翊礼笑了笑:“没催你赶紧找个对象?”
温逐青唇角动了下,没说话。
“咱奶,不是。”温翊礼小心看了他一眼,改口,“我奶奶,走之前那叫一个哭天抢地啊,恨不得我当场给她生个重孙。”
“是吗?”温逐青挑眉,“你怎么没给她生一个?”
温翊礼:“我倒是想,我有那功能吗?”
兄弟俩相视一笑,温翊礼吐了块骨头,拿手机刷起朋友圈,忽然眼睛一亮:“小姑娘不卖琴了,改征婚了啊。”
温逐青眼眸微抬:“什么?”
“就咱俩去她家看钢琴的那小姑娘,你不是认识吗?”温翊礼把手机转过来给她看,“喏,朋友圈托人找对象呢。”
温逐青看了一眼,筷子夹断了根青菜:“哦。”
温翊礼:“要不给你报个名?”
“胡闹。”温逐青起身收餐盘。
温翊礼抬头:“你就走了?没吃几口。”
“饱了。”他端着餐盘转身离开。
随手把餐盘放进回收车,拿出手机,朋友圈往下滑了又滑,最后退出来,从宋棠音的头像点进去。
最新一条朋友圈还是她工作室旗袍新品的宣传照。
这丫头屏蔽他?
男人脸色覆了层霜,指腹用力抹过锁屏键,折身进了电梯。
宋棠音和下一个目标约在酒吧。
经过之前的微信了解,她的条件这个人都能接受,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假结婚,各取所需,互不干扰,只帮忙对方出席一些必要场合。对方是个富二代,应该也怕她分走自己的钱。
这比宋棠音原本期望的更好,连经济纠纷也一并避免了。
小伙子长得还挺养眼,带出去挺有面子的那种。
酒吧里太吵闹,来电话她都没发现,还是小伙子提醒她的:“有人找你,要不要接一下?”
宋棠音这才看见来电显示,江婆婆打的电话。
自从那次江婆婆跑出去,温逐青给家里装了三个监控,换了把智能锁,他上班的时候,老太太没法自己出门了。
在家闷得无聊,才给宋棠音打电话:“小宋,我想逛公园,阿青什么时候回来陪我逛公园?”
宋棠音无奈地笑了笑:“婆婆,这个您得问他,他估计在忙呢。”
“总是在忙,一天到晚那么忙,吃不好睡不好,也不找对象。”江婆婆长吁短叹,“小宋你要帮我说说他,你们要快点结婚。”
宋棠音靠在墙上揉揉眉心:“……嗯,我知道了。”
她也分不清江婆婆什么时候是正常的,什么时候在发病,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温逐青快要结婚的女朋友。但除此之外,对别的事情思路都很清晰。
宋棠音又应付了几句,让江婆婆在家乖乖等,别乱跑,就继续和目标人物洽谈去了。
“帮你点了杯新酒。”男孩把酒杯推到她面前。
“谢谢啊,我不爱喝这个。”宋棠音招来酒保,“要一杯莫吉托。”
男孩笑出声来:“怕我下药?”
宋棠音没否认。
“你倒是很坦诚。”男孩一脸爽朗,替她接过酒保递来的莫吉托,再放到她面前,“我不过想替女士代劳,光天化日的,大家都轻松一点。”
宋棠音抿了口莫吉托,轻笑:“坦诚没有好果子吃。”
温逐青刚下手术回家,江婆婆神神叨叨地坐在沙发上拜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一看,是米饭插了三根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保佑我孙子早点成家,开开心心,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以后阿青如果欺负孙媳妇,你帮我打雷劈他,别劈死就成。”
“……”
以前提起这事,温逐青最多是无奈,笑一笑就不了了之了。今天脸色却有点难看,把外套扔到沙发上,像是竭力压抑着什么情绪:“您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