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经理推开休息室的门，程今柚有意识地看了眼对面休息室。
门口挂着门牌，对面是MDK的休息室。
关上门扭头，程今柚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想掏手机拍下来。
偌大的休息室里，简直诠释了人间百态。包括教练，五个人姿态各异，没有一个是睡醒了的，池子吃豆腐脑都快把脑袋吃进碗里了。
裴应时靠在单人沙发上，闭着双眼，在补觉。
他双手十指相扣，随意地搭在腹部，长腿微屈。微微仰头靠着沙发，颈部被拉出一点弧度，喉结突出，顺着长颈，线条流畅。
经理指了指桌上的几份早饭，压低声音问程今柚：“你想吃哪份？”
“豆浆油条吧。”
沙发上已经完全没有空余的地方，程今柚看到墙边的椅子，走过去。正要随手拖过来，她看了眼裴应时，弯腰，轻手轻脚地搬起椅子。
把椅子搬到裴应时的单人沙发旁边，坐下。
程今柚插上豆浆的吸管，慢吞吞地吃着早饭。
裴应时睡得有些沉，丝毫没有中途突然醒过来的迹象。程今柚边吃早饭边盯着他看。
她的审美确实不容置疑，他真的太好看了。
以前好看，现在更好看。
经理进进出出几次。
在他第三次进来并放下一盒果盘的时候，程今柚扔掉手里的垃圾，跟他一块儿出去。
“你进去休息吧，我去拿赛程表。”她看了眼时间，走出两步，不忘提醒，“记得监督裴应时吃早饭。”
“但他不怎么……”
“他不吃给他塞胃里。”
“……啊？”
“熊猫杯”是国内三大独立杯赛之首，最大直播平台熊猫TV主办，隆重也浩大。
为期五天，二十四支队伍分为三组，分别在艾伦格、米拉玛、萨诺三张地图进行单循环比赛，采用“积分赛制”。
排名前八直接进入周决赛，其余队伍展开分组突围赛，由突围赛成绩决定是否进入周决赛。
体育馆场馆后台空旷，清晨的空气透出几分清新。旭日东升，雾霭散去很多。
程今柚在大会议室拿到赛程表，原路返回，路过走廊停顿，往后退了几步，看向走廊靠墙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弓在那里的人，还有意挡着自己的脸。
鬼鬼祟祟的。
“袁初七。”
程今柚出声，吓了袁初七一跳，澄澈的眼睛慌乱地看过来，墨镜堪堪挂在鼻梁，她见状疑惑，“你怎么在这儿？你干嘛呢？”
袁初七伸出食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拉住她的手腕，靠着墙，眼珠来回转，观察着周围：“我来看看我爸的继子们，到底什么水平、多少价值，能让我爸斥巨资收购。”
程今柚凑近，学她压低声音，小声说：“那你看的怎么样了？”
袁初七瞬间敛了神情，把墨镜推上去：“没找到人。”
“休息室不在这边你当然找不到人了。”程今柚直起身子，带她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你时差彻底倒回来了？能这么早起。”
话落，袁初七就打起了哈欠：“别提了，用命起的床。”
程今柚抬手，捂住她张大的嘴巴：“你别打哈欠，这东西传染，搞得我也想打。”
一个哈欠硬生生被掐掉一半，袁初七拿开她的手：“打吧，打哈欠又不犯法。”
感觉说来就来，程今柚打完一个哈欠，泪眼婆娑，吸了吸鼻子。
看了眼手里的赛程表，吐出一口气：“终于知道打卡上班的打工人为什么怨气那么重了，上班哪有不疯的。”
说起这个，袁初七想起来，问道：“你这几天在GR当领队当的怎么样啊？”
程今柚冷哼一声：“还活着。”
袁初七又问：“你和裴应时是吵架了还是复合了？”
“嗯？”疑问语气的调调拐了好几个弯。
程今柚生怕表达不出自己的情绪。
袁初七摊手：“除了这两个，你们之间还有第三种选项吗？”
“我和他就不能是和平共处吗？”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信。
程今柚沉默。
和平不了三秒，温和不了三句。
“你们不就是‘要么一起活，要么都得死’的关系吗？”袁初七说。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程今柚拖着嗓音，故意夸张的哇了一声，“我和他都到这个程度了？”
袁初七：“……”
绷着嘴角看她，眼皮耷拉，表情无语。
有时候是真的觉得她很阴阳怪气，很想给她一个大肘子。
拐了个弯，程今柚收敛了刚才的态度，给她指了指LG的休息室。
随后她挥挥手算是道别，进了GR的休息室。
和十几分钟前相比，休息室内的画面发了些变化。
经理和裴应时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四目相对，像是对峙。
见她回来了，经理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果断朝她走来，扬着笑脸，把手里的豆浆塞她手里。
“他死活不吃，你看着办吧。”他拉开门，脚底抹油跑得飞快，“我还有工作，先撤了。”
“砰”的一声关上门。
程今柚看着紧闭的门眨了眨眼睛，缓缓偏头，看向沙发上的人。
裴应时撞上她的视线，只一秒，下一刻就移开，掏出手机。
程今柚走过去，先是把赛程表递给教练，然后折了回来。一手撑着膝盖俯身，拿着豆浆喂到他嘴边。
豆浆杯插着吸管，细细的吸管抵在裴应时的下唇，轻轻压着他的唇瓣。
“小学生呢你？吃早饭还得喂？”
程今柚微微压低声音，语气有些不善。
他过去有不吃早饭的坏习惯，但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改掉了。怎么现在又开始了，当时就装装样子是吧。
想到这，她忍不住皱了下眉。
吸管压着唇瓣的触感很清晰，裴应时感受到她耐着性子做不喜欢不擅长的事，胸腔里压着一股火。他抬手从她手里拿走豆浆，含住吸管。
见状，程今柚满意挑眉，直起上身，不忘提醒他，“鸡蛋别忘了。”
裴应时垂眼，默然两秒，伸手拿过桌上的水煮蛋。
老八在旁边欲盖弥彰地捂着嘴巴，大腿几乎被自己掐出淤青，生怕暴露他扭曲的表情。
他小小年纪，罪不至此，为什么要目睹这些。既震惊又兴奋，还有些八卦因子在身体里活跃。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死了，比M24爆他脑袋还难受。
教练看了看赛程表，把睡得昏天暗地的鱼头和池子薅了起来，给他们四个人开了简短的会议。
他们这组参赛队伍的水平参差不齐，也能说是两个极端。
“艾伦格虽然是最基础的地图，也不能掉以轻心。”走出休息室，教练提醒他们，“越是基础，越容易有变化也越容易出错。心态第一，按常规打，求稳。”
“熊猫杯”的周中赛分三个赛区三组三天比赛，今天是抽签抽到艾伦格地图的八个战队比赛，每个战队两两之间都有比较，按照积分高低排位。
三天比赛结束后进行积分总排位，前八直接进入最后一天的周决赛，后十六则需要参加第四天的组内突围赛。
特别不巧的是，GR、LG、MDK，抽到了同一天。
也就是今天，打艾伦格地图。
周中赛的分组是今天上午才公布的。
比赛直播还没有正式开始，网络上早已经炸开了锅。
——【我没看错吧家人们？春季赛三巨头在一个组？？？】
——【熊猫的抽签是什么神仙算法，复仇者联盟都不敢这么联。】
——【他们仨一组才有看头好吧，太他妈刺激了。】
——【不敢看其他队，好惨，一上来就是冠亚季军的难度，碾压啊，直接把心态打崩。】
内场早就准备好了，赛场架着很多机位，解说也已经在解说台试麦。
参赛队伍纷纷上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游戏，熟悉设备。
程今柚站在舞台下的候场区，台上是蓝紫色的光，她这一片昏暗漆黑。眯了眯眼，她偏头，借缝隙看了眼观赛区，又看向台上的裴应时。
好像没什么不同，和她一个月前在网吧的大屏上看到的他。
但这的的确确，是她第一次看他的现场比赛。
他戴上耳机，调试着耳麦。已经进入了比赛状态，却依旧是云淡风轻。
教练站在她身侧，跟她说去旁边的观赛区看。程今柚应了一声，视线在裴应时身上停留片刻，才转身，跟上教练。
八支队伍同时比赛，一共三局。
观赛区就在看台的包厢里，赛场正对着的二层。是一个偌大的房间，全玻璃打造的隔音房。房间里有两个大屏，每个大屏分为四个部分，能同时看到八支队伍的比赛情况。
和其他队伍的教练领队简单打了招呼，程今柚坐在沙发上，看着U型沙发最前端的男人。
GR的前教练，MDK的现教练。
玩背刺那套，真有意思。
双臂环在身前，她重重往后靠了一下。
自家教练坐在她旁边顺手给她拿零食，她摇了摇头。
见她沉着脸，脸色有些不好，他问：“怎么了，第一次现场看比赛，紧张？”
程今柚说不是，末了，倏然拧眉，故意扬声道：“我怎么总觉得这里面空气特别不新鲜啊？我有点恶心。”
教练闻言环顾一圈：“这没个窗户，可能是有点不通气。”
旁边LG的教练搭腔：“隔音房，哪能有窗户啊。”
说着看向程今柚，“你要不要喝点水？”
“喝水好像不太行。”程今柚直勾勾盯着MDK教练的侧脸，对方正好转过身来拿水，撞上她的视线。她没移开视线，就这么看着他，撇着嘴角，“我可能还看到了脏东西，眼睛有点不舒服。”
教练这下听懂了，也看明白了，压了压快要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摇了摇头，抓了一把瓜子塞程今柚手里。
这小姑娘是真会阴阳人。
第17章 GUN：
全场第一个人头是裴应时拿下的，WHITE跟他差零点几秒。
解说台的解说稳定输出，说Timing给这局开了个好头，相信GR在春季赛调整之后有更好的状态面对杯赛。
屏幕左上角，战队的积分不断发生变化，差距逐渐拉开。
如果打法太过于保守，可能面临击杀数量少导致积分较低，掉入后十六名。但打法太过冒进，被游戏局内对手击杀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既考验技术和战术，更考验心态。
程今柚盯着积分排位。
GR被MDK超过，MDK又被LG压下去。艾伦格这组的前三似乎毫无悬念，只是谁第一的问题。
两块大屏旁边，还有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屏幕，是场内主镜头的实时转播。
镜头扫过一个个参赛选手，裴应时的手闯入程今柚的视线。
长这么好看一双手，干什么都让人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这双手上。
修长的手指握着鼠标，指尖摁着键盘，指骨和手背的筋骨血管随着他的动作显露出来。
——“今今，你会反复爱上同一个人吗？”
在后台遇到袁初七的时候，她问过她这么一句话，她当时没有回答。
镜头切到其他人那里，程今柚移开视线，看向游戏界面的大屏。GR的那块屏幕，此刻的游戏第三视角正好是裴应时。
她想，她不一定会反复爱上同一个人，但她一定会反复爱上同一双手。
按照教练的意思，GR前两局的打法都很常规，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看不出来队内针对这次比赛有什么战术上的调整，或者打法上的变化。
八支队伍，第二局结束后，GR积分排名第三。
意料之中。
第三局开场，八支队伍一大半跳了南边。第一个圈缩在东南边，开局十分钟，没有任何队伍收割人头。第二个圈是切角圈，范围又往东南方向缩小了一些。
程今柚盯着屏幕眯了眯眼：“这是打算缩到海里？”
东南边本来就是一个不算大的海岛，按照目前缩圈的节奏，下一个圈的范围就很极限了。
教练看了眼：“多半是。”
赛场上，裴应时看到地图刷新后显示的缩圈范围，他们离得近，不着急过去。
捡了盒子之后，他顺手把一个医疗包扔给鱼头：“池子找车，我先架枪。”
池子听了这话，立马跳出房区二楼，去找车。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轰轰隆隆的枪声，裴应时瞄了眼池子的位置：“你悠着点，别被贴脸。”
“……”池子失语一瞬，“哥，你这属于是搞我心态了。”
鱼头闻言笑道：“玻璃心还没修成金刚钻呢？”
池子：“在修了在修了。”
“西南方向那条路有车过来。”老八说，“你真得注意点。”
池子：“没事，我信我哥，一枪爆头。”
裴应时在窗口架好枪，开倍镜盯着公路上驶过的车辆。枪口瞄准车辆，噼里啪啦几枪，车上掉下来一个人，他迅速对准那个人，啪啪两枪，收割一个人头。
解说随即说道：“这波又是Timing首杀，出现全场第一个掉人。”
另一个解说附和道：“这个位置是一个很关键的位置啊，但是爆点了。果然，有其他队伍过来了。”
“诶，池子上车了，GR是打算现在就撤了吗？”
“不正面刚吗？他们占领先机优势，这波完全可以正面刚。”
“池子下车了，一枪头，鱼头紧跟着补枪。”
“漂亮！GR这波配合漂亮，直接拿下！完美收割三个人头。”
“感觉GR今天的状态很不错啊，有点回到去年夏季赛了，期待他们后面的表现。”
裴应时靠墙角偏枪，压枪击杀最后一个人，舔完盒子，直奔门口的车。
八支队伍已经出局两支，最后一个圈一半都是水域，可能生存的空间很少，场面变得更加焦灼。
进了安全区，裴应时先朝人群聚集的区域扔了颗□□。
鱼头随即说道：“这块能躲的地儿少，先占高地。”
裴应时看了眼圈内的情况：“老八，有烟？”
老八：“有。”
裴应时：“帮我封侧身烟。”
老八：“ok。”
今天的比赛结束，GR离场上车，打算回基地复盘，准备之后的周决赛。
按照目前的积分排位，突围赛轮不到他们。
体育馆街道对面有一个超市，程今柚去给队员买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