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着呼吸的袁初七立马喘了一大口气:“差点没了!刚刚是裴应时吗?你在GR基地?”
她以为她在小洋楼,刚才这边的对话她听了个大概。
“对啊。”程今柚瞄了一眼开放式厨房里,裴应时背对着她,靠在岛台,“小气吧啦,喝一口他的酸奶都不行。”
袁初七:“什么酸奶,我给你买。”
“你别太爱我啦。”程今柚笑着说,语气有点撒娇,“我今天累死了,一大早去爬山,然后接受了雨水的洗礼。”
袁初七那边听起来很热闹:“那你要不要来我这边玩,他们基地还挺豪华,我蛮喜欢的。而且!四楼有个星空顶的KTV!”
“四楼?”程今柚惊愕一瞬,“GR基地只有三层,不算负一楼的话。”
袁初七那边一阵窸窸窣窣,她在和旁边的人说话,转而又对她说:“今今,WHITE让你们一块儿过来。你们要是没什么事,一起过来玩吧,人多热闹。”
“好啊,我回去洗个澡就过去。”
挂了电话,程今柚看向厨房。
裴应时站在岛台跟前,把奶锅里的热牛奶倒进杯子里,顺手洗了锅。
“WHITE说去他们基地玩,你等会儿跟鱼头他们说一声,我先回去了。”她边说边往门口走。
“等会儿。”
裴应时叫住她,握住桌上一杯热牛奶,往前推了些,示意她。
程今柚眨了眨眼睛:“给我的?”
裴应时拿起另一杯牛奶,没看她,径直往楼上走:“煮多了。”
程今柚偏头,视线随着他往上。
他突然在楼梯上停住,语气平平的提醒:“有点烫。”
“哦。”
应了一声,程今柚站在岛台前,视线落在那杯热牛奶上,又转而看向冰箱。
外面的雨逐渐转小,有停下来的趋势。
落地门窗玻璃上不再有往下滑的水珠,只剩下一些散装雨珠攀附在那里。
她恍然想起,也是类似这样的天气,高三毕业后那个夏天,临近秋天的夏末。她生理期还没有结束,但嘴馋,偷偷吃了雪糕,当天就肚子疼了。
他在她家,生疏地煮了一小锅牛奶,还加了糖。
说起来,他在厨房里学会的第一件事,不是煮泡面,是煮牛奶。
程今柚俯身靠在岛台前,双手捧着牛奶杯。隔着杯子,热牛奶的温度源源不断钻进她的手心。
是有点烫,但很暖和。
她对着牛奶吹了吹,唇角微弯。
狗屁煮多了。
“你看!我没骗你吧。”
程今柚一到LG基地,就被袁初七带上了顶楼。袁初七一边环顾着KTV一边疑惑,“我不明白,他们基地有这条件,为什么非要去市中心过生日。”
程今柚拿起桌上的摆台看了看,又放下:“很明显啊,醉翁之意不在酒。”
“啊?”袁初七反应了一下,“哦,男德地板砖。”
她双手背在身后,走到程今柚身边,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你和裴应时这两天什么情况啊?”
程今柚觉得莫名其妙:“我这两天都在跟你见面,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袁初七摇头:“这有些东西,肉眼看不出来的,要靠感觉。你们俩谈过,又不是我和你们谈过,我怎么感觉啊。不过我听WHITE说,大家都在脑补你是什么白月光前女友,裴应时为你守身如玉。”
程今柚无语轻呵:“你信WHITE那张嘴,不如信我的嘴。”
“……”有这么作比较的吗。
袁初七耸耸肩,“大家都这么说。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裴应时上高中那会儿可没有什么男德天花板这样的标签。”
“青春期没长开的小屁孩有什么男德。”程今柚坐在沙发上,“他要真有男德,给我煮什么牛奶。”
“嗯?”
嗅到八卦的味道,袁初七笑着凑近。
程今柚把半个小时前在GR基地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袁初七讲了一遍。
“程今柚啊程今柚,你这个谈过恋爱的还不如我这个母胎solo。”袁初七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对你说话是一个态度,做事是另一个态度,这不是口嫌体直这是什么?而且他对别人有边界感,对你没有,这说明什么?他百分之一万对你余情未了。”
搁这儿做阅读理解呢。
程今柚笑着看她:“百分之一万你怎么敢说的,我这个当事人都只敢说五五开。”
“NONONO,虽然我没有实战经验,但是我理论知识无敌。”
“你还挺骄傲。”
“其实吧。”袁初七说,“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说开,是没有办法解决,没有办法根治的。当初是你提分手,口是心非说不喜欢他的……当然!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但是吧……想想他也怪可怜的。”
她伸出手指比了一下,“一点点可怜。”
是想说亿点点吧……
程今柚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头顶的星空灯光不断变换、闪烁,落在屋子里的每一处。
有关那天的记忆匣子被打开,她的眼前还能清晰地浮现他当时的眼神。
心头倏然涌上来一股难以名状的难受。
是啊,怪可怜的。
像被遗弃的小狗。
第23章 GUN: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吗?”
袁初七说, “你们总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吧。”
“再说吧。”
程今柚看起来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语气轻松,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犯病, 万一我特别失控,吓着他怎么办。”
袁初七抿唇,干脆岔开话题, 说带她去别的地方看看。
参观完LG的基地, 两个人一起下楼。
楼下很热闹,一群人堆在客厅, 站的站,坐的坐。八个人说话八百张嘴,跟吵架似的,仿佛要把天花板给掀开。
裴应时和WHITE被围在中间,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对面墙上的巨大显示屏、握着手柄打游戏。
这群人真有意思。
程今柚想。
场上比完场下比,吃鸡比完别的游戏还得比。
见他们这么激烈,她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
——贪吃蛇大作战。
“……”
程今柚一时无言。
见她俩下来了, WHITE问袁初七要不要玩。
袁初七连忙摆手:“不不不, 我动手能力很差, 这种需要动手的游戏,别人拿脸在键盘上滚一圈都比我玩的好。”
“这个很简单, 就是个益智类小游戏。”WHITE起身, 给袁初七腾位置,“手柄操作也不难。”
袁初七有些犹豫:“那我……试试?”
WHITE点头,把手柄给她。
沙发前面的桌子上堆了许多零食饮料, 是袁初七点的,尤其在邀请GR的人过来之后, 她又点了很多。
她坐在沙发上,回头看向程今柚:“今今,给你买了茉莉奶绿,在桌上,你找找。”
程今柚正在环顾LG基地的一楼,胡乱应了一声。
LG基地的装修和GR完全是两个风格。LG的游戏设备很丰富,装潢色彩五颜六色的,跟个儿童乐园一样。
GR的装修简单很多,精致但又极简。
像……连锁的中高端酒店。
尤其是裴应时的房间。
他的整个房间很素雅,床单被套都是白色为主,床头还放着一盒某品牌的抽纸,茶香味那款。
很像住酒店但用不惯酒店的纸,专门在便利店或者超市买了一盒,又或者是闪送,还特地选了带茶香的。
她以前没去过他家,不知道他的卧室什么风格。但他和她在国外上学的那段时间,卧室风格和现在如出一辙。
在一堆奶茶里找到那杯唯一的茉莉奶绿,程今柚插好吸管。见裴应时站了起来,手柄扔给了鱼头,她问:“你不玩了?”
裴应时绕过人群:“嗯。”
“去哪啊?”程今柚下意识问。
“卫生间。”裴应时停下来看她,“要跟我一起?”
程今柚噎了下:“我就……”随口问问。
算了闭嘴吧,别等会儿她跟个迫击炮一样封不了口熄不了火,又说一些追悔莫及的话。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在一楼玩了一阵,鱼头说要给他们一展歌喉,吆喝着上顶楼。
程今柚没跟上去,在角落接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对方跟她说,熊猫TV过两天有一个线下的主播表演赛,熊猫杯刚结束,公司打算维持一些热度,让她错开GR这边的工作。
“我能不去吗?”程今柚听到一半就皱眉,烦躁程度不亚于当初大老板给她打电话让她跟GR的经理吃饭。
“你觉得呢?”
一句话给她堵回来了。
程今柚阴阳怪气的:“我这几天累死累活,都没怎么睡好觉,你还给我安排工作。”
“没睡好?”经纪人的声音变得有些焦急,“哪种程度的没睡好,失眠了吗?”
“没到那个程度。”
“那就好,你有什么不舒服,及时和我说。”
程今柚叼着奶茶吸管,口齿清晰:“放心,死不了。”
“……”他能放个屁的心。
叹了一口气,经纪人说,“我也不跟你说什么‘世界以痛吻你,你要报之以歌’之类的毒鸡汤了,说多了你不爱听。早点歇息,我后天过去接你。”
程今柚冷哼两声:“世界以痛吻我,我他妈直接痛死。”
“那就长痛不如短痛,后天上午八点,我过去接你。”
“八点?!”
程今柚惊愕,差点声音劈叉,“你再说一遍几点?!”
“是我八点出发!”经纪人说,“到你那就九点过了,你九点起床吧。”
“起不来,九点也太早了,我这个晚睡的习惯和赖床的程度,怎么说也得十点。不是下午两点的活动吗?起那么早干什么。”
“早起做妆造啊,再吃个午饭。我跟你说,咱们公司的食堂上新了一批粤菜,那个肠粉巨好吃。”
“我不要。”程今柚几乎是压着经纪人的尾音,干脆利落地拒绝,“我不要公司做妆造,不知道那个审美有毛病的资本家从哪个发廊和儿童化妆房找来的人。春节活动我那两坨跟儿童汇演一样的猴屁股腮红照片,到现在还在组里挂着,一言不合就被人翻出来嘲笑。”
经纪人憋着笑,安抚:“换了换了,这次换团队了。”
早已没了信任可言,程今柚坚持:“我不信公司,我自己做,你十二点到我这边就行。”
“那好吧。”
“没别的事我挂了。”
“诶等等——”
“还真有事啊?”
程今柚心想,她就是客气一下,怎么还真有别的事啊。
“私事私事。”经纪人笑嘻嘻的问,声音里的八卦味道快要顺着通讯信号爬到她这里来了,“你和裴应时,最近相处得怎么样啊?”
熊猫杯的直播他看了,GR的赛后采访也不例外。
裴应时说的那番话,在他们公司引起了不小的躁动。没有要和她划清界线,也并非模棱两可,反倒是让人觉得,他和她才是一个阵营的。
像是被狂风过境的火焰,看似熄灭了,实际上,仅仅是压下了肉眼可见的明火。在下一个瞬间,狂风止息,亮眼的火光会重新燃起。
“斗嘴十次,互骂八次,甩脸色三次,暂时没有打起来。”程今柚张口就来。
“真的?”
“我编的。”
“……”
挂断电话,嘬完最后一口奶茶,程今柚把空杯扔进客厅桌角的垃圾桶里,正准备上楼,就看见裴应时下来了。
他越过她,径直走向厨房,轻车熟路地从冰箱里拿出几瓶矿泉水。
程今柚隔着岛台看他:“听见了?”
裴应时关上冰箱:“我没聋。”
程今柚舔了舔唇,不想他误会。她心虚紧张时,小动作很多,此刻拿起岛台果篮里放着的橘子,在手里把玩,低垂着眼眸,状似随意地解释:“我也说了,我编的。”
裴应时低嗤:“知道,你说的话没必要信。”
心头一颤,程今柚抬眼。
他没有躲闪,平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静,流动的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固。头顶的大灯开着,客厅里仿佛没有任何一处阴影。再细微的举动和表情,都暴露无遗、无处遁形。
星空顶KTV的隔音很好,楼上一群人鬼哭狼嚎,楼下听不到一点声音。
安静得可怕。
半晌,程今柚才开口,声音微沉,发紧:“裴应时,你什么意思。”
裴应时敛了神色:“没什么意思。”
说着,转身要走。
程今柚放下橘子,上前拽他:“你把话……”
矿泉水瓶相继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指尖一顿,手上有股抓挠的阻力,垂眼一看,发现裴应时的手臂内侧划出了一道很长、很明显的红痕。
她干的。
她涂着猫眼指甲油的指甲干的。
整个人怔了两秒,程今柚倏然收手:“我……不是故意的。”